神鯤皇終究沒有破虛空,登仙界,一直停留在下界,將自身修爲封印住一些,只以至強者巔峰狀態示人,在後宮頤養天年。
皇后本是元嬰,爲神鯤皇生育一子後,身份立刻改變,一飛沖天,母儀天下,修爲在鯤鵬神宗的資源支持下,也在百多年間暴漲至化神期,餘下壽元五百多年。
數百年的壽元,在一般修士看來,已經是極其充沛了,但在神鯤皇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何況他已經沒有那個銳氣衝擊仙界屏障。
他自然看到了兒子的成就,無論在哪一方面,都遠遠超越了他,一百多歲登臨至強者之列,足以傲視千古萬代。
只可惜,仙界已經不再開放,否則以葉默的資質天賦,不出千歲,就能夠進入仙界,一家人齊聚仙界,享受天倫之樂。
又是一日早晨,葉默照例來到深宮庭園,神鯤皇愛屋及烏,與皇后恩愛的靜坐涼亭,品嚐香茗,享受剩下的數百年時光。
“孩兒給父皇、母后請安了。”
葉默雖爲掌教皇者,面對神鯤皇依舊是雙腿下跪,以示心中的敬愛。
“說過多少次了,你現在是一宗之主,一朝之皇,哪怕我是你父皇,你也不該下跪。”
揮退涼亭周圍的婢女,神鯤皇神色帶着無奈道。
這樣的話他說過不知多少次,可葉默還是如此,根本不聽他的話,心中無奈之餘,對葉默更感愧疚。
葉默目不斜視,一板一眼行禮請安,然後站在兩位至親身旁,給神鯤皇說一些自己難以決策的事情,偌大的鯤鵬神宗,事情多的處理不完,葉默畢竟年輕,經驗還不夠,所以請安之後他都會請神鯤皇拿個主意。
如此經年累月下來,葉默才積累了無數治理宗門的經驗,將偌大的鯤鵬神宗管理的井井有條,愈發強盛。
正聽着神鯤皇解釋朝政上的事情,葉默目光微微一斜,就見到母后在一旁微微搖頭,見狀,他不禁嘆息,倍感頭疼。
“父皇,您還是不肯入仙界麼?”
葉默聽完神鯤皇的解釋,沉默半晌道。
“現在的仙界,誰都進不去了。”
神鯤皇嘗試解釋。
“周神師說,您是可以進入仙界的,父皇,孩兒還年輕,還有機會一搏,也許能有機會進入仙界也說不定,父皇您不行,您的壽元所剩不多,區區數百年而已,再不突破進入仙界,您真的會隕落的。”
葉默再一次勸道。
每次上早朝之前,他都會來給神鯤皇請安,然後勸神鯤皇進入仙界,可惜這並沒有什麼用,可他依舊在嘗試,不想父親這麼輕易就放棄這個機會。
“不必多說了,凡人最多百餘年壽命,我還有幾百年壽命,有什麼不知足的,仙界對這一界的阻隔是你無法想象的,我這一去,我們父子就再也無法相聚了。仙界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爲父寧願在這裡一家人好好生活數百年。”
神鯤皇意志無比堅定,葉默也毫無辦法。
正在這時,一個監官疾步走來,告訴葉默是時候上朝了,上朝要緊,葉默只能行禮離開。
“陛下是覺得,虧欠了默兒麼?”
已經從皇后變成太后的女子沒有多大改變,氣度雍容,母儀天下的氣質有意無意地透出。
看到神鯤皇疑惑的看過來,太后溫婉一笑,說道:“同牀共枕百多年,妾身還能看不出陛下的想法?”
“唉,其實也並只是覺得虧欠了默兒,你也知道,如今是末世,很難想象有什麼事情發生,本皇若走了,以默兒現如今的修爲,還很難應付一些事情,有本皇在,雖然只有數百年,卻也能守護他一些時間,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彌補一些對默兒的虧欠。”
神鯤皇站起身負手走了兩步,嘆息連連。
而此刻,中天宮內,葉默正皺眉看着手中的一枚青紅色玉簡,這就是羣臣修士的“奏摺”,神識進入其中,看到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人頭皮發涼。
“這份奏摺是誰呈上的?”
葉默“啪”的一聲,將手中玉簡捏的粉碎,粉塵飄飛。
下方,演星神師和一羣臣子修士站出來,演星神師跪下道:“陛下息怒,是臣等呈上的奏摺,但是,臣等無罪。”
“嘭!”
葉默怒氣勃發,一掌將桌子拍的粉碎,怒道:“好膽!黎民、仙民是宗派、王朝的根本,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們倒好,讓本皇下令誅殺世間七成凡人和修士,這還不是罪?還敢列出一堆狗屁數字來糊弄本皇!”
“陛下息怒,‘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本就是出於凡人之口,我等修士逆天而行,與天爭命,怎可能如凡人所說,輕易就被顛覆。”演星神師俯首道。
“好,你上面還說,三成修士所需資源,和其餘七成修士、所有凡人消耗的資源相近,那爲何不是我等修士隕落,讓那些無辜的凡人與普通修士活着?”
“陛下您願意就此隕落嗎?”演星神師忽然問道。
“周神師噤言!陛下鯤鵬之軀,豈是你可以冒犯的。”一個忠心的大臣怒喝道。
葉默卻是眼睛一眯,冷笑道:“你們這些所謂的三成修士若敢散盡修爲,消散在天地間,本皇爲何不能隨你們消失呢?”
兩人針尖對麥芒,針鋒相對,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
“唉,陛下,容老臣說一句公道話。”
這時,一個年紀極老的老臣站出來說道:“我等修士稟天賦而生,可以尋找機緣,與天爭命,凡人能做什麼?不停繁衍傳承而已。”
“資源已經在急劇減少,給凡人根本無用,給普通修士也無用,同等的資源,給陛下用,和給一個普通修士用,達到的效果怎麼可能一樣?與其給那些普通修士浪費,不如讓給天賦好的修士,讓更多的人擁有登仙界的機會。”
“奏摺我等也看過了,演星神師演算過,無論哪個世界,只要最頂尖的人聯合起來,剩下的人是沒有任何生路的,軍隊,我等掌控,最好的丹藥只有我等擁有,陣法我等是最強,法術、功法、法器……應有盡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過一句笑話罷了。”
“陛下不是一直憂心太上皇陛下不入仙界的問題嗎?只要得到大量資源,陛下您未必沒有機會衝擊仙界,屆時,陛下一家團聚,這樣的結果不是很好嗎?”
“父皇!”
葉默心中一顫,這一刻,他真的很心動。
隨即,葉默就猛地搖了搖頭,萬物衆生都有生存的權利,他憑什麼去剝奪?就爲了一小撮人的私心,就爲了登仙界?
葉默不會做,也不想做,他的本心就是如此,無法違抗,若真的做了,他必然受心魔困擾,死於天劫之下。
葉默離開了中天宮,轉身就來到深宮庭園,求見神鯤皇。
“你是來問,要不要帶領衆多勢力,屠殺七成修士和凡人?”
神鯤皇早有所料。
“是的父皇,孩兒覺得,萬物衆生,都有生存的權利,我們沒資格剝奪他們的生命,哪怕我們是幾乎無所不能的靈脩,孩兒本心在違抗這樣的事情,覺得十分頭疼,孩兒無法,只能找父皇求解。”
葉默十分煩惱,他的本心不願如此,可羣臣有大半都站在演星神師那邊。
奏摺上更說明,幾乎所有勢力都同意了這一個決定,要聯合組成一支最頂尖的靈脩軍隊,對九州四海、三陸兩界的生靈進行大屠殺,泯滅神魂。
大勢如此,葉默就算是紫鵬皇,也無法阻止,不得不求助於神鯤皇。
神鯤皇微微點頭,閉目思索起來,過了許久才猛地睜開眼睛,開口道:“默兒,你試想一下,如果你不是這三成修士之一,那七成修士是這三成修士之一,你覺得會有多少人反對?你也不必去調查什麼,結果根本無用,出身不同,位置不同,思考的角度不同,爲父可以告訴你,就算有些修士自演偉大,私心也是以衆生換一個機會。”
“這不可能!”
葉默斷然搖頭,瘋狂的搖頭。
神鯤皇語氣沉重,說道:“爲什麼不可能?人有私心,纔會有宗派、王朝等勢力的出現,世間與真理,終究掌握在這部分頂尖存在的手上,我們有私心有什麼不對。”
“你可曾想過,你手裡的權力有多大?如果你願意,一聲令下,自今日以前的事情,在整個修仙界,包括三陸兩界,所有的歷史都會消失的乾乾淨淨,記載在歷史上的事情,完全是另一個模樣,重新開啓一個修煉史、修煉文明!”
“但是!歷史可以抹去,這個世間,這個天地的壽命,會因爲修煉史的改變,修煉時代的重啓而重新煥發生機麼?這絕不可能。”
“這就是你的權力,你的力量,如果你想,什麼凡人,什麼普通修士,統統活在一個你捏造的文明,你想象的世界裡,他們的命運,完全掌控在你的手上。”
“什麼衆生平等,什麼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什麼宗規面前,人人平等,不過是一小撮頂尖存在安撫凡人、普通修士的一句假話罷了,衆生,生來就不平等。”
“默兒,你前兩世皆是凡人之軀,今世能做我兒子,爲父也很高興,這就是你的機緣,你還能說生來平等嗎?同等的資源,你用了可以從一無所有修煉到金丹,給普通修士修煉,卻只能勉強修煉到築基初期、中期,這是衆生平等?同等的法術,你悟透並熟練,只需要數天、十幾天,而普通修士,卻要修煉數天才入門,半年才熟練,這是衆生生來平等?”
“默兒,爲父希望你考慮一下,爲你母后,爲你的嫣兒考慮一下,若清洗掉這七成凡人和修士,你可知這即將崩潰的世間,壽命會延長多少?我等說好聽了是這天地孕育的生靈,說不好聽,就是一羣蛀蟲,在不斷消耗着天地的生命,若是沒有那七成凡人與修士,很可能再次誕生出可以讓你突破到極致的靈藥,只要渡過天劫,我們一家人將會在仙界相聚。”
此時此刻,葉默心亂如麻,堅定的心,在這一刻首次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