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0 爾玉
話音剛落,二道人影就出現在玄關廊道盡頭,並排而來。
其中一人,一顆鋥亮光滑的大光頭,最是惹眼不過,一襲與衆不同的白色僧袍,手握十八顆佛珠法串,俊眉朗目,渾身流溢着一股說不出的出塵超然之氣。
正是藏芥佛子。
而另一人,竟也是熟人,血神宮空間金烏族的唯一一尊金烏,也是金烏王——帝昊。
這二位無一例外,都踏入了化神層次,此時攜手到來,讓葉默吃驚不小。
如果他記得沒錯,帝昊應該是遠遊去了,卻沒成想,會在這裡見到他。
作爲此間主人,葉默自然不好失了禮數,當即起身見禮,同時移來二個位置給二人。
相比之下,葉默和藏芥很熟,就沒有先招呼藏芥的意思,目光看向帝昊,這位金烏王,說道:“沒想到你也來了,何時來的?我可記得,你不是遠遊去了嗎?”
帝昊搖頭不已,給自己斟滿一杯酒,“咕嚕”一聲,一口飲盡,唏噓道:“一言難盡,如今這世間啊,鬼族出世,鯤鵬神宗捲土歸來,四處烽煙,還談什麼遠遊,說不準哪天就把命給遊丟了。”
“所以……這不,來投奔你們了,而且我來的正好,你們都成化神了,在任何勢力都不是小角色了,收留我一個妖族也不是什麼大事。”
“談何收留,你若有意,我道衍城的長老位永遠給昊兄你留着一個。”
葉默眼睛一轉,當場開始拉攏起來。
帝昊也算是和南魔衆人混熟了的,聽過葉默的許多事,來的途中也聽到了葉默回來後的一些事,說實話,他相信葉默的能力,但卻不對道衍主城寄什麼希望。
思量了一下,帝昊哈哈一笑,說道:“既然葉兄如此說,那就等等吧,等你道衍主城崛起再說,可好?”
“小弟弟,道衍正在崛起了喔,到時這傢伙若是反悔,你可別後悔。”
蘇沐清此時笑道。
聽到這個怪異且帶着一點歧義的稱呼,葉默等人都是有些哭笑不得,帝昊額頭也跳出幾道黑線,也沒太過在意,反而若有所思,掃了一眼衆人,笑道:“哦?看來我和藏芥沒來的時候,你們還談了些別的事,不是光在談論藏芥的黑歷史啊。”
衆人大笑。
藏芥只是單掌豎起在胸前,口中唸唸有詞:“我佛慈悲,戒躁,戒嗔,菩提本無樹……”一邊語無倫次地念叨着,一隻手去摸酒杯,結果碰倒了,只拿着半杯,抖抖擻擻地往嘴裡送。
“教內長輩高層們已經決定,舉教加入道衍主城。”
魚婉容給帝昊解釋道。
帝昊頓時驚住,藏芥也驚的顧不住往嘴裡送酒了,和帝昊一起看着葉默,然後又看了看魚婉容,再看了看在場衆人,彷彿要在衆人臉上看出點玩笑的蛛絲馬跡。
可惜,此刻所有人神色都前所未有的鄭重。
“嘶~”
藏芥只是眼神涌出一抹難以掩飾的驚訝,帝昊則微微吸了一口涼氣,盯着葉默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良久,帝昊才問道:“他們看上你哪一點了?拜月教派上下那麼多教徒教衆,總不能都眼瞎吧?”
藏芥嘴角露笑,彷彿報了仇般爽快,澹臺不破也微微一笑,蘇沐清也是一點面子不給,和衆人笑了開來。
只有葉默和魚婉容,前者眼瞼低垂,無語地看着衆人,後者翻了個俏生生的白眼,也不說話了。
“事實就是這樣,你來不來我道衍城都隨你吧,我仍是那句,位置會一直給你留着。”
葉默忽略衆人的玩笑,喝下一杯酒道。
“好,我考慮考慮。”
帝昊也不開玩笑了,神情認真道。
然後,葉默把目光轉向了藏芥佛子,仔細打量起來。
說實話,藏芥佛子的確算得上清秀爽朗,肌膚白皙,性子出塵而溫和。
但光這些,也不足以讓一個女子對一個大光頭動心啊,而且還是如此執着,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被葉默盯的發毛,藏芥深知,今天不交代是不行了,輕嘆一聲,緩緩道來:“她是凡人,出生在治下普世佛國一處偏僻州縣,是一個農家女,家中有父母,雖然貧窮疾苦,卻也樂在其中。”
“四年前,她父母暴病,她一個十五歲的纖弱少女,推着獨輪車將二老從深山一點點推了出來,找到當地寺廟,請求那裡的僧人救助她。”
“那些僧人不想救,但也怕大庭廣衆之下,有損佛門形象,於是把她騙到了寺內,將她毒打了一頓,然後扔出寺外,最後,她父母去世了。”
“她恨極了佛門,往後的三年裡,她一面艱難度日,一面在那個州縣各個地方宣揚佛門惡劣行徑,想要以一己之力,瓦解掉佛門。”
說到這裡,藏芥若有若無的輕笑一聲,不知是笑她傻還是笑佛門的陰暗,或許都有。
隨後,藏芥繼續道:“就在第三年,她被一個寺廟的僧人綁了,送到了青樓去,走時還放言,等她被調.教好時,他們必來當第一個客人。”
“在隨後的三個月裡,她終究熬不下去,被迫出來接客,那一日,我正好被一個師兄請去那裡……”
“和尚去青樓!藏芥你……”
葉默目瞪口呆,上下打量了一番藏芥,彷彿要重新認識後者一樣。
藏芥佛子難得臉紅,雙掌合十道:“沒有沒有,小僧從未做過這種事,那時候也是巧合。”
“然後我就在臺下看到了她,看到她衣着放.蕩,看到她眼中的濃烈仇恨,看到她……被指甲刺破的手掌,那一刻,我便動了惻隱之心,將她贖了下來,又給了她一些銀錢,讓她回家去。”
“讓我沒想到的是,沒過半個月,她便出現在了我靜修的院子外,她在我的院子旁搭建了一個草屋,平日就住在那裡,每日來看我誦經唸佛,卻從未說過一句話。”
“直到前些日子,她突然開口了,第一句話便是:你與其他禿驢不同。”
“她在罵你禿驢!”
古天方接話道。
衆人臉色一黑。
葉默哭笑不得道:“她也沒說她喜歡你呀。”
古天方又說道:“很明顯是喜歡的,以我的經驗看,此女自從她父母病倒後,就一直倒黴不斷,最後更是被曾經敬若神明的僧人賣到了青樓,她必然是相當絕望的。”
“然後,我們的藏芥兄弟出現了,救下了她,儘管那時候她恨着藏芥,那時看他的時候肯定不是覺得光芒萬丈,但如此才更危險,她是在往後的不斷接觸才發現藏芥和其他禿……人不同,話已至此,你們明白了?藏芥都比你們明白。”
一番話,又是招來衆人一番白眼。
“凡人……的確頭疼啊。”
蘇沐清頗有感觸,話語也有些幽怨起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蘇沐清一拍藏芥肩膀,說道:“那你說說,你喜歡她麼?”
“廢話。”
古天方一拍大腿,說道:“這一點太明顯了。首先他說他動了惻隱之心,其實必定是動了心。再者,你們想想,能賣到青樓去的,豈能差了?若還不夠,你們想想藏芥的身份吧,以他的身份,去青樓哪家敢不拿出招牌姑娘?那女子能在那種時候見到藏芥,姿色定然不差。”
“一見鍾情?”
蘇沐清驚呼。
“非也非也。”古天方擺擺手指頭,說道:“所謂一見鍾情,不過是見色起意……藏芥有很大可能是,那女子則肯定不是,總之,藏芥你撿到寶了。”
這時,葉默忽然心有所感,也不管衆人的瞎扯,打了個招呼後周身騰起遁光,徑直飛出了院落,來到山腳之下。
山上鬱鬱蔥蔥,青翠欲滴,滿山春.色,而山腳下,卻是鋪滿了落葉,綠色比山上少許多。
就在山腳青石臺階上,一道昂藏身影巋然矗立,一身標誌性的灰色長袍,揹負一柄看上去極爲普通的長劍,氣息沉渾如淵。
來到近前,葉默正想打招呼,口中一句“計兄”還未出口,就聽到一個淡然的聲音,讓他寒毛瞬間炸立:“我該叫你葉秦?還是葉默?”
“計……不!你是爾玉神君!”
葉默猛然想起來,計如殤是爾玉神君轉世,他竟恢復爾玉的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