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誰對誰錯?

段無痕苦笑一聲,頭也不敢擡的問道:“師姑,您想聽一句真話嗎?這句真話五十年來依舊存在的弟子都想說,但沒人敢說。”

“說吧。”薰香真人嘆了一口氣。

段無痕咬了咬牙,“師姑,當日到底怎麼回事,現在已經沒人能說的清楚,因爲那一戰知道幕後內容的人都死了,只有師姑一人因爲不在宗門……或者說按照劍鳴師祖的說法是被敵人殺了,這才得以活下來。其實大家一直都在猜測,劍鳴師祖當日想要滅掉整個藍華星所有的宗門以及妖獸,而師姑不同意師祖的做法,所以是師祖要對師姑下手,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師姑卻沒有死。不知道我們這些猜測是不是真的。”說完之後段無痕目光炯炯的看着薰香真人,這是那個年代存活下來的無痕宗弟子,每個人都想知道的秘密。

“哎……”薰香真人長嘆一聲,閉上雙眼無力的靠在椅背上,半晌之後,依舊緊閉雙眼輕聲說道:“劍鳴真人是我師傅!”

“我知道了。”段無痕苦澀一笑。那一段的秘密終於揭曉了,雖然薰香真人沒有回答什麼,但是有這一句話已經足夠了。劍鳴師祖是薰香師姑的師傅,薰香師姑只是不想在她師傅死後還要擔負罵名。

段無痕思索了一下才說道:“仇恨,和任逍遙以及虛無縹緲宗關係不大,他們也是被逼無奈。而且事後任逍遙對我無痕宗有恩。再者……任逍遙其實停可憐的,而師姑江琳兒也很痛苦。所以我決定大開山門,迎接任逍遙進入無痕宗!”

………………

無痕宗後山,山清水秀流水潺潺。在這裡只有三座洞府,其中之一就屬於江琳兒。

山頂涼亭中江琳兒眺望山門方向,消瘦的身軀、黯然的神色、默默流淌的淚水。江琳兒顯得那樣的柔弱,那樣的悽楚,更是那樣的動人。

“姐姐,主人又來了。五十年來主人求見了許多次,每次你都不見,主人真的很可憐的。我和紅兒經常看到他站在山頂眺望遠方,神情非常悽苦,有時還默默流淚。姐姐你就見一見他吧,紫兒求求你了。”紫兒站在江琳兒身後一邊抹眼淚一邊勸解道。

“真的姐姐。你總是這樣躲着不見也不是回事啊。這樣你多傷心啊?你見一見他,把話說開,也許你就能從痛苦哀傷中解脫出來。姐姐你看看你這樣,五十多年了,你是一直這樣痛苦,有時還默默流淚。如果你不面對的話,有可能還要痛苦五十年五百年!”紅兒也在旁邊勸解道。這幾年二女經常到無痕宗找江琳兒做伴,時常也旁敲側擊的勸解着。

江琳兒依舊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流淚。就在這時,任逍遙略低憂傷的聲音響徹整個無痕宗:

兩行淚,悲傷無邊,花謝花開陰陽殿

浮生緣,情難相牽,夢中哭泣誰容顏

無留戀,淒涼哀怨,一聲長嘆!

“江琳兒,五十年了,你就見一見我吧。五十年來,那一幕時時在我心中上演。我能感受到你的哀傷,我能感受到你的淒涼,我能感受到那一刻你的痛苦和絕望。江琳兒,你就見一見我吧……我會用我的一生去呵護你,我會用我的一切讓你感到溫暖。你就見一見我吧……”

山頂上江琳兒依舊默默無語兩行淚,無痕殿內段無痕默默嘆了一口氣,步出無痕殿,飛到大殿上空,聲音響徹整個無痕宗,“無痕宗弟子聽命……大開山門,迎接逍遙真君!”

一聲令下,無痕宗山門處紫霞漫天,一道完全由紅雲組成的地毯鋪在半空中,與此同時無痕宗內響起段無痕的高歌聲,緊接着所有無痕宗弟子紛紛應和共同高歌,形成萬人齊唱響徹天際:

人世滄桑天道蒼茫

我本世人凡心凡軀

修真問道寂寞悠長

拋卻天倫父母高堂

拋卻喜怒人性淒涼

拋卻煩憂地老天荒

我本世人奈何天道茫茫,

拋卻一切有淚無痕我心傷

我本世人奈何天道茫茫,

拋卻一切有淚無痕我心傷……

無痕宗弟子高歌齊唱,其中那些經歷過五十年前劇變的弟子更是各個淚流滿面。那時數千弟子齊唱、那時無痕宗從風光無限一下跌倒谷底、那時無痕宗金丹期元嬰期盡皆被殺、那時所有人都是敵人、那時的歌聲有悲痛、有掙扎、有堅定,那歌聲悲愴!五十年後,無痕宗已經走出低谷,重現輝煌,但這一切都是仇人的幫忙。五十年後衆人再次齊唱,歌聲中有痛苦、有煎熬、有不屈、有掙扎!

段無痕在通過這種方式表達無痕宗的意志---我們尊敬你,但是我們無痕宗有着不屈不撓的意志。我們歡迎你,因爲你是我們的恩人。我們仇恨你,因爲無痕宗曾經的痛苦,一切皆由你起!

山頂涼亭中,江琳兒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一邊抽泣一邊歌唱。

任逍遙漫步紅雲之上,一步步走向無痕宗。五十年,五十年後終於再次踏上了無痕宗。五十年前,無痕宗曾經是需要仰望的存在,五十年後,自己要接受他們的仰望!五十年前,數千無痕宗弟子高歌而去,五十年後,同樣是在高歌,而自己卻在歌聲中走進了無痕宗。人生啊!

走進無痕宗山門,紅雲直鋪無痕殿,殿前段無痕薰香真人負手高歌淚流滿面。整個無痕宗高歌不斷,高歌聲中任逍遙默默向前。彩雲兩旁被無痕宗弟子站滿,任逍遙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仇恨、看到了憐憫、看到了痛苦、掙扎、不屈、看到了崇拜、看到了希翼,還看到了煎熬!仇恨、恩情,仇恨因自己保留江琳兒出浴圖開始,但仇恨到哪裡結束?恩情,從無痕宗最危難時開始,還要直到何時?恩恩怨怨煎熬的不但是無痕宗弟子,煎熬的不但是江琳兒,還煎熬着任逍遙自己!任逍遙有錯嗎?有,小錯而已!無痕宗有錯嗎?錯只錯在劍鳴一人而已!但這恩怨情仇延續了五十年,還要繼續延續……

路再長也長不過五十年,五十年,有多少的心酸有多少的期盼!所有的心情到了段無痕面前只是一句“見過段無痕宗主。”聲音平淡,心情卻澎湃。

“逍遙真君客氣了,殿內一敘。”段無痕聲音平淡,臉色平淡,淡淡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過段無痕宗主。”任逍遙向着薰香真人點頭示意,默默的跟隨段無痕走向無痕殿。

“任逍遙,早晚有一日我劉豐必將你手刃當場!”紅雲旁一名金丹期老者渾身顫抖怒目而視。

“逍遙真君,我崇拜你!”一名道基女弟子尖叫一聲。

“任逍遙,不要假仁假義的照顧我們無痕宗,不就是想得到我們江琳兒師姑嗎?你做夢!”

“逍遙真君,我支持你迎娶我師祖,我祝你們恩愛到永遠!”

“任逍遙……”

“逍遙真君……”

無痕宗上萬弟子紛紛嚎叫,有的支持任逍遙,有的仇恨任逍遙。段無痕苦笑一聲,這種情況他早就預料到,但是誰也沒有辦法改變他們的想法。五十年很長,但對於修道者而言卻很短,也許再過五百年,那些老弟子逐漸老去,那時也許會好一點,一點而已!

任逍遙停住身形默默轉身,在這一刻嘈雜的聲音頓時變得極爲安靜。目光巡視山腳、山頭、紅雲兩旁,問鼎巔峰的氣勢震懾當場。緊接着聲音清朗卻直透衆人心靈的說道:“你們太讓我失望了!那些仇視我的人讓我失望,因爲你只會叫囂。你說我早晚有一日會死在你手裡,但是我現在是問鼎巔峰,一年之內必將晉級返虛歸塵蒼穹天。而你們只有金丹期道基期的修爲,你們沒有和我叫囂的資格!你們同樣沒有仇恨我的資格,因爲你們不配!”

“那些崇拜我的人也讓我失望。人,不是用來崇拜的,只是用來追趕的!崇拜這個詞不適合任何一個人,它只適合天道!你們可以支持我,那是你們明辨是非。但是你們絕對不能崇拜我!而且無論是崇拜或者仇恨,你們都錯了!如果你們將自己的思維禁錮在一個簡單的詞語當中,那麼你們永遠不能晉級問鼎天!你們應該好好學學那些大部分弟子,他們不會狹隘的說仇恨說崇拜,他們心中很複雜,有煎熬,可能也有掙扎。”

“五十多年過去了,我們理智的去想一想到底誰對誰錯?沒有答案。因爲對錯皆是天道!不但是你們,包括我在內,沒有人有資格枉論天道對錯!現在想起來我們修道後必定會面臨各種恩怨情仇。爲什麼吶?因爲迷失之惑!事情緣起於我。我任逍遙迷失了,迷失在對江琳兒美色的貪戀上,所以我有了江琳兒的出浴圖,雖然那是假的,但假的我也當真的看!隨後葉無痕宗主獨子葉林追殺我,並差點殺死我師弟師妹。他也迷失了,他迷失在無痕宗的強大里,所以他囂張跋扈,不大一點事就要殺我師弟師妹。然後是我們設計擊殺葉林,大家覺得有仇報仇有冤報怨很正常,但我們同樣迷失了,我們被仇恨迷失了雙眼。緊接着就是葉無痕欺辱我虛無縹緲宗,因爲他迷失了,同樣迷失在自己的強大中。隨後葉無痕被逼身亡,那也是因爲我迷失在仇恨中。緊接着就是劍鳴真人意圖一統藍華星,意圖擊殺藍華星所有修道者與妖獸,這是更大的迷失!而迷失的大小造成了後果的大小!我本想經歷過這麼多事,你們就不會迷失了。但你們依舊迷失在恩怨情仇中。恩恩怨怨何時了?又是誰對誰錯?你們不要再迷失了。近期我會送過來幾個神器碎片,如果迷失,你們就迷失在天道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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