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中步步都是危機重重,兩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數十里,天色將黑,找了避風處休息。卓雲曦再不是雍陽那小村外初出茅廬的菜鳥,確定營地之後,馬上在附近放下了幾件器物。
李墨認真地瞅了幾眼。這些器物不是陣法禁制,不過從那充沛浩然的靈力中可以看出,應該是某種厲害的護身法寶,至少也是通靈之器,不知道會不會有仙器?肯定是玉虛宮那些老輩們送的。
真是好命!
李墨本想佈陣,此時有些拿不出手,又依稀記得卓雲曦的師傅玄玉對陣法禁制極爲不屑,乾脆藏拙。
李墨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塊毯子,鋪在地上,卓雲曦斜坐在上面。李墨又拿出兩件厚厚的大氅,“夜裡不能生火,挺冷的。”
卓雲曦微笑着接過,不過她也不是沒有準備,先拿出自己的夾襖穿上,而後再罩上李墨遞來這件大氅,“真暖和!謝謝。”
李墨笑笑,又從乾坤袋裡翻出乾糧,有鬆餅、肉乾,是林月替他準備的,味道不錯。卓雲曦吃了兩塊,從自己包裡翻出些女孩子家特別喜歡吃的零食,“你吃點!松子來自我的家鄉。”
“哦!是嗎?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是哪裡人?”
“荊州!長沙郡。”
“哦!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看看。”李墨說着,拿出兩個木杯,用水洗乾淨,到上杯果酒,遞給卓雲曦。
卓雲曦接過,聞了聞,“好香!你是不是挺喜歡喝酒?”
“不知道!”李墨認真地想了想,“說實話,太烈的酒我不喜歡,我喜歡喝這種淡淡的果酒或是米酒,品着醇醇的幽香,熏熏然高呼:‘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這種感覺蠻好。”
“確實!”卓雲曦嗤嗤輕笑,“不過,你不覺得,這完全不像是個修道之人的生活,更像是那些狂放不羈的世家子弟?”
“不覺得!還是那句話,我就是我。我喜歡的東西,不管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就是我喜歡的。別人想說什麼,隨他說去,只要不來惹我。”
“若是他非來惹你呢?”卓雲曦偏頭望着,明亮的眼神裡透着股神秘的光澤。
李墨劍眉一挑,“要來惹我,且看我手裡的劍答不答應。”
卓雲曦無聲地笑了,將酒一飲而盡,伸出手。李墨替她滿上,“荊州那地方是不是很美?我認識兩個女孩子,也是荊州人。”
“她們是不是很漂亮?”卓雲曦的語氣裡透着股淡淡暖意,不等李墨回答,話鋒一轉,“荊州啊,冬天沒有雍陽和塞外這麼冷!幾年了,我一直都沒有習慣雍州這邊的天氣,就是在師門幾位長輩幫助下結成金丹,依舊還是不喜歡冷的感覺。”
“哦!那還要不要再加件衣衫?”
“不用!夠了。”
秘境的夜,雖然是七月間,仍舊是清冷的,淡淡的霜氣
在樹林中繚繞。由於雲層的關係,看不到夜空,也就沒有星月清冷的光。不過,老天總是微微偏向與某種失衡的公平,這裡的植物到了夜裡,總是散發出一層淡淡的螢光,只要修爲夠,勉強還是能開到些東西的輪廓,若是修煉過某些獨特的功法,比如夜視之術,那就更不在話下。
李墨未曾修煉過夜視之術,唯有依靠靈識。卓雲曦身上散發着一股溫潤的光環,配着淡淡的體香,比杯中的果酒,還能令人熏熏然,一時有些恍惚……
“嗯!吃飽了。”卓雲曦輕輕擦去手上的殘渣,毯子上也清理乾淨,看了看,示意李墨坐好,而後坐到他的身後,輕輕靠在他的背上,掏出水囊,輕輕喝了幾口,“你今天殺人的時候,似乎很冷靜,一點都不慌,是不是以前就曾經殺過?”
“是!”
李墨的心輕輕亂跳,感覺到背上有股莫名的熱。這種倚靠,令人遐思。
“你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個什麼感覺?”
“感覺?”李墨回過神,仔細回想。第一次殺人,是在那個雍陽城外的小村子,卓雲曦當時也在,他爲賀師傅報仇殺死老米,心中除了恨,什麼都沒有。下手時絲毫沒有猶豫,事後也沒有什麼心理負擔,自覺甚是符合“快意恩仇”這四個字的真諦。
“你還真是挺適合這種充滿爭鬥的生活!”卓雲曦的語氣清幽,“今天是我第一次殺人!本來……本來我一早就有機會殺傷那五個人中的一、兩個,可……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事到臨頭,總是下不了手。不管我怎麼告訴自己,這些人是壞人,剛剛殺了兩個崑崙一脈的同門,殺他們是替天行道,是自己的責任,但就是最後那一下,下不了手。”
“哦!所以你要和我打賭,是想把自己逼到一個不得不殺人的境地中?”李墨恍然,卓雲曦點點頭,李墨擡頭望着什麼都看不到的天空,“我看你後來殺那兩個人的時候,手一點都沒軟啊!”
卓雲曦抱住自己的雙膝,“後來……當看到你將對方一劍刺死的時候,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心裡突然什麼想法都沒有了,該怎麼幹就怎麼幹。當那人被我砍成兩半的時候,我才又重新意識到,那人被我殺死了!”
“害怕了?”
“不!不害怕。只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後來,當我逼着自己殺死第二個人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沒了原來那種感覺,似乎真想通了。但我這時反而有些害怕了!不是害怕殺人,而是怕自己變得冷血……”
李墨不大理解女孩子家這種莫名的情感,但卻明白要尊重對方這種情感,沒有去虛言安慰,而是默默地背靠背坐着,讓卓雲曦脆弱的時候感受到一股無言的,卻是堅定的支持。過了一會,他見卓雲曦一直沒說話,伸手抓過林間的一縷輕霧,變出一個很可愛的大頭泥娃娃,輕輕一擡手,讓它飛到女孩的眼前,
手舞足蹈。
“哈!哈!好可愛。”卓雲曦笑了,聲音很輕,“謝謝!”
“爲什麼謝我?我們不是朋友麼?”
“謝你,是因爲面對這個難熬的關口,有你幫助,我才能度過自己的心坎。其實……其實我完全可以不來參加這次會盟,玄一掌門和師傅也都勸我不要來,但我堅持要來參加。因爲我知道,我的修爲進境太快,道心並未受到應有的磨練。若不走出這一步,待心動期一到,萬念纏繞,心劍斬不斷自身的軟弱,難免走火入魔。但真正面對這些個關口的時候,一個人,卻真的很缺乏足夠的勇氣。”
“你們女孩子家,總是多愁善感的!”李墨笑了,試圖以另外一種方式開解對方,“我有個姐姐,喜歡詩書,看到天色變幻,要嘆一聲;看到河水流淌,也要嘆一聲;看到市場上待宰的牛羊,那更是嘆個沒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多少人連衣食溫飽還不得足,哪有空去想這些。所以啊,常人說得好,無知就是種幸福!而我的脾氣就是,無論什麼事,遇到了,面對就是,其它東西少想!”
“嘿!”卓雲曦輕笑,“這樣好!我也希望能活得如你這般灑脫。”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兩人吃了點東西,商量了一下,勉強確定自己所在的大概位置,決定往東北方走。
一路上,兩人聯手又殺了兩場。第一場很容易,是個落單的摩羯法師,修爲和卓雲曦相當,但在李墨變化多端的殺招下,黯然授首;第二場略微有點麻煩,因爲對方是兩個犬戎的巫師,一個擅長御蛇,十幾條四尺以上的異種鐵線蛇,一身鱗甲堅硬無比,刀劍難傷。猩紅的蛇信之後,散發着股惡臭;一個是黑巫師,隨身帶着具很讓人噁心的殭屍,那味道就更不用說。
這兩人的修爲都一般,不過蛇和殭屍是女孩子天然的剋星,卓雲曦手腳發僵,自身實力,十停中能用出五停已然是非常不錯。費了好大一番手腳,最後李墨將蛇跟殭屍全引到自己身邊,她才生出些氣力將兩個傢伙殺了,然後看着李墨一把三昧真火燒掉殭屍,將無主之蛇全抓住,取了蛇膽泡酒,蛇肉燉湯……
煮好,李墨端了一碗遞到卓雲曦面前,不待她拒絕,“人生總是有無數的第一次,這肉你若是都不敢吃,以後還怎麼面對各種妖魔鬼怪?”
卓雲曦猶豫再三,捏着鼻子吃了。慢慢地,覺得味道沒有想象的那麼差,實際……實際還挺香!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弱?”偷偷吃了兩大碗之後,卓雲曦突然問道。
李墨沒有回答,只是臉上的笑容很有些怪。
“是不是嘛?”
“有點吧!女孩子嘛。”
“那你可不能跟別人說!”卓雲曦有些不好意思。
“不說!絕對不說。”
“真的?你發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