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數十年前北州戰事停歇之後,祁陽縣城已經沉寂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地理位置並非是什麼戰略要地,但卻是在北瀚州府的管轄範圍之內,無論是治安亦或是官衙風氣,都算得上是北州罕見的穩定和諧區域。
但今天,祁陽的民衆們,卻是親眼見識,乃至是親身體驗了一場,只存在與傳說中的那些‘仙人’之間的戰鬥,璀璨的光焰閃耀而起,提前破開了黑暗,無邊的雷光電芒,彷彿是欲毀滅這個塵世一般,如若暴雨般傾瀉而下。
數百丈之地,連同幾十座樓房,以及裡面的人,盡數化成灰燼,不,在那等恐怖的雷法之下,甚至連一絲塵埃也不會留下,所有的人體都被那巨大的力量在瞬息間所汽化。
化作清風,攪渾在一起,共同消逝於天地間,不再留下任何一絲蹤跡。
這一瞬間所發生的變化,不僅是周邊數千民衆全部被嚇呆了,倖存的白夜堂修士,在這等突如其來的變化下,也暫時性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位於那片狂暴雷雨覆蓋中心的第二、第九兩支隊伍,十二名修士,徹底淹沒在那漫天雷霆之下,連一絲最爲微弱的氣息都沒有留下,而當戰鬥爆發之際,疾衝入包圍圈中的二十名修士,也是大半葬身在那恐怖的雷潮之下。
慕輕塵在沉碧的自動護主之下,加上所站的位置遠離雷暴的中心,直至這一場突降的浩劫結束之時,那抵擋在身前的碧綠色光幕仍舊存在着,只是上面的光芒變得更加暗淡無光。
自身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但是他的隊友,在羅師兄的帶領下,朝着長夜酒館衝去的所有人,都被那狂暴的雷光所淹沒。
轉瞬之間,驚天逆轉之下,超過三十名白夜堂的修士,葬身於雷暴之下。
在所有人眼中都只是一次普通的聯合行動,危險性極小不說,還是一次大肆撈取功績值的大好機會,這從之前那幾個隊伍死命爭奪那先手權就知道了。
究竟是偵測中心的那些廢材這一次玩得太離譜,還是那一個隱藏在暗中,無所不能,權勢通天的內奸的又一次傑作,關於這個,沒有人能夠知道,而倖存下來的修士也沒有多少精力去考慮這種問題,他們現在所能想到的,那就是傾盡全力讓自己活下來。
臨時指揮官位於雷暴的中心,攻擊降臨下來的那一瞬間便已經屍骨無存,各支隊伍的隊長身先士卒,從在最前面,也是死得最快的,六支隊伍的指揮人員集體陣亡,偵測中心的人員早已經脫離了戰鬥區域,臨時通訊頻道也被某種力量所遮斷。
倖存者們現在沒有任何外力能夠依靠,祁陽縣城是白夜堂以及大晉軍隊的力量空白區,在這裡即便是求救信號發佈出去,也是需要至少一天的時間,纔會有救援人員抵達。
從驚恐中掙脫出來,慕輕塵第一個念頭,那便是催動真氣,持着手中的沉碧法劍,展開身法,以最快的速度脫離現場,能夠佈置下如此大手筆伏擊他們整個聯合隊伍的人,絕對不是他一個人所能對抗的,即便是擁有着凝罡境的戰力也一樣。
他必須在敵人將這片區域徹底封鎖起來之前,逃離祁陽縣城,在這裡狹小的地域,甚至是用不了一天的時間,潛伏在縣城中的敵人,便會將他掀出來。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但就在這時,被巨大沖擊氣浪衝塌,倒塌的房屋將整個朱嵐大街阻斷,但仍舊可以看到在那筆直街道的另一頭,數道形若鬼魅般的身影,疾閃而現,以極快的速度朝着長夜酒館的廢墟而來。
祁陽縣城中,除了他們這一支聯合隊伍之外,只剩下偵測中心的成員以及某些散亂的修士,但是這些人絕對沒有這份實力能夠如此迅速地趕來,那幾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慕輕塵眼神一凝,腳下沒有絲毫猶豫,真氣催動之下,以更快的速度鑽入一旁的繁複巷道之內,在神念、靈覺輔助之下,即便是保持着這等極高的移動速度,他也能夠清楚地辨認出周邊的環境、地形變化,避開行人雜物。
‘砰砰……轟’一連串的劇烈爆炸聲接連響起,那漫天的光焰再度升騰而起。
慕輕塵沒有回頭觀望,甚至連神念都懶得回探,剛剛頂過大型術法伏擊,狀態全面下降,戰力衰減到極致的幾位倖存者,與戰力完好無損,數倍於己的敵人交手,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沒有絲毫生機可言。
身入僻靜的小巷之內,但慕輕塵也清楚,這裡絕對不安全,那些修士連整個長夜酒館,連同周邊幾十棟房屋,近千人命都不放在眼中,更是不可能在乎將整個巷道給掀起來。
十幾萬人口的小縣城,即便是在繁華的街市路段,被伏擊的修士來一道狂暴的雷霆,滅掉千百人之後,剩餘的民衆早已經是驚慌着四下逃竄,誰都不敢繼續在此地逗留。
兩道劍虹騰空而起,那是頂過雷暴的白夜堂修士,驚恐之下,甚至是顧忌不了太多,選擇最直接的方式逃跑,但他們的選擇註定是自尋死路而已。
陡然間變得沉寂下來的朱嵐大街上空,陡然騰起的兩道劍虹,轉瞬之間便是被數道不知從而出攻出的璀璨光束截落,凌空爆成一堆血肉渣屑,灑落一地。
回頭看了一眼天空上那燦爛的煙火,死亡的氣息籠罩在每個倖存者心頭上。
白夜堂的修士,皆是出身自三大道的真傳弟子之列,這些修士平均年齡二三十,最多不過四十多,在這個世界普通人壽元都能夠達到一百五十年的情況下,只能算是正當青壯年少之時,數年的邊鎮駐守,血與火的淬鍊之下,早已經磨練出了一股兇悍之氣。
雖然比不上軍中那些每天都在生死邊緣廝殺奮戰的百戰之士,動不動就敢以性命相搏,但也絕對比普通的修士意志要堅毅得多,最起碼不可能被敵人一衝散就開始潰逃。
而在面臨絕境之時,所想到的第一件事也絕對不是如何投降妥協才能夠保命,該拼命的時候,誰都不會縮頭。
但現在這種情況下,一個聯合隊伍莫名其妙地中伏覆滅,打到現在他們連這個行動究竟是哪個環節出錯都不知道,敵人究竟是哪一方的勢力,是白夜堂內部行動計劃泄露,亦或是偵測中心的內奸作祟,這些統統兩眼一抹黑。
在隊伍瀕臨全滅的情況下,最重要的已經不再是行動的成敗,而是如何讓自己安全逃離此地,將這個消息傳出去,沒有人願意如此憋屈地死在這種伏擊之下。
一路狂奔,慕輕塵手上的沉碧光芒內斂,一身傾宸真氣流轉四肢百骸,將身法速度提升到了極致,而在金書真氣的混元鎮體之法的運轉之下,更是讓自身的氣息隱匿到最低點。
在這祁陽縣城中,現今已經成爲了一個殺機四伏的獵殺場,而他們就是被誘引入其中的獵物,而他現在所要做的,那就是擺脫獵人的追殺,衝破這個獵殺場的束縛。
但是在逃離此地之前,他還需要做一件事,把這裡的消息傳出去。
只要驚動了北瀚州府,在希眉長老那幾位鎮海境修士出手的情況下,這些不明身份的敵人完全無法再繼續集中力量來追捕自己,而且當情報傳出去,自己這些漏網之魚也沒有再繼續追殺的必要。
在通訊頻道被阻斷的情況下,只剩下最後一種辦法,那便是三大道連同大晉朝廷,花費數十年的時間,動用無數人力物力,設立在大晉朝每一個府衙、縣衙之中的通玄塔。
依照記憶中那副只匆匆看過幾眼的祁陽縣城地圖,模糊地記憶着那其中的細節,身形在真氣催動之下,如同鬼魅一般,緊貼在巷道中的陰影暗處,疾馳而行。
甚至連巷道中偶爾走過的路人,都只是隱約感覺到一陣怪異的寒風從身邊刮過,再聯想到朱嵐大街那邊傳來的恐怖‘天災’,心下更爲驚懼了幾分,急忙朝着自家逃去。
片刻之後,慕輕塵快速行進的身形陡然而頓,肩膀不由得縮了縮,讓自己的身形更深入到那建築陰影之下,一身白袍在隱匿術法的作用下,變得極爲深沉黯淡,仔細看起來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氣息,存在感極其微弱。
而在他身前不遠處,那一處掛着‘祁陽縣衙’牌匾的院府,刷着硃紅漆的銅皮大門從中間生生破開幾個大洞,離得極遠,他也能感受到縣衙之中,那一股殘留的劇烈靈元氣息。
他所能想到的,敵人在伏擊計劃一開始的時候,便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轟轟……’又是一陣劇烈的爆炸聲,一道身影從街道上的另一端疾馳而現,朝着遠方遁逃而去,身後緊隨着十餘道散發着濃烈真氣的身影,手上各式殺招不斷攻出。
也不知道是哪位白夜堂的修士與他持着同樣的想法,或是祁陽縣城中哪位倒黴蛋,反正慕輕塵卻是正慶幸着,有人幫他引開注意力,正好是可以撤離此地。
當下身形逐漸斂入陰影之內,悄然朝着後面退去。
幾番輾轉之下,將一身氣息以混元鎮體之法壓制到了極致,潛行在祁陽縣城中的各個角落,僅僅是在這段時間內,慕輕塵便已經見到了不少於一百名不明身份的修士在面前掠過。
‘三十到六十名修士?’這情報不坑死人不罷休啊!
心下更是對於偵測中心那羣廢材或是高明的內奸痛恨無比,若是能夠回到北瀚城,相信所有的倖存者都會抱着跟他同樣的想法,先把整個偵測中心掀翻了再說。
而如此龐大規模的修士羣體,在白夜堂修士進入祁陽縣城中,卻是沒有絲毫察覺,只能說己方的行動,從踏進祁陽縣城,不,或許從走出北瀚州府的時候,便已經在對方的監控之下,無論做出何種選擇,在已有情報指引下,都只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