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愈加的大了起來,地面上厚厚的積雪已經沒過膝蓋,衣衫單薄的小秦川卻在雪地裡留下一大竄的雪窩,雖然纖細,但卻堅定。
懷裡的饅頭還透着熱氣,捂在兇口,暖烘烘的。
眼看着天色便暗了下來,這冬日裡寒冷的一天,即將結束。這時,小秦川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座孤零零的山神廟。
這座小廟宇,已經破敗不堪,有些腐爛的門板在風雪裡發出難聽的吱呀聲,紅漆剝落的牆壁上,大條的裂縫,根本無法阻擋寒流的侵襲。
一絲微弱的火光,從那些縫隙裡透露出來,給這座破廟增加了一點點的生機。
看到這一幕,秦川堅毅的目光頓時一亮,將衣衫緊了緊,似要阻止那正在逐漸便涼的饅頭,使它的熱氣流失的再慢一些!
“孃親……”秦川的步伐又快了幾分。
只是地面的積雪太厚了,秦川也太小了,每走出去一步,就是一個深深的雪殼兒,終究是走得不快的。
眼看着離那破舊的山神廟近了,廟門卻是吱呀一聲,在寒風中打了開。
一個瘦弱的身影緩緩的探了出來,這是一名年歲不過三十的婦人,臉色慘白,眼神渙散,頭髮雜亂如?S草一般。
雖然滿臉的污垢,卻掩飾不住她眉宇之間幾分資色,冷眼看去,竟然有幾分頹廢的病態之美!想必在曾經的某時,她也是一位傾城的佳人。
這美婦扶着門,申體在寒風中瑟瑟的發抖,衣衫和這廟宇一般,即陳舊又破亂。
“川兒……”美婦看到風雪當中,秦川小小的身影,便顫巍巍的喊了一聲,但是這一聲,便似費去了她所有的力氣,乾裂而發紫的嘴純不斷的張合着,卻是再也喊不出聲音來。
“孃親,你怎麼出來了!?”秦川見那美婦打開廟門,便立即大聲的喊道,腳下情不自盡的便又加快了一些。
可是他的腿腳太過短小了,又因爲着急,不小心之下,一個踉蹌,居然摔倒在雪地了,小小的身軀陷入了積雪當中。幾隻和雪一般白的饅頭,從他的懷中跌落出來,在雪地裡咕嚕出了很遠,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呀!饅頭……”秦川頓時一躍而起,剛跑出一步,便又摔到雪地裡,這一次索姓便不起來,而是滾爬着撲向那幾只饅頭,用凍得通紅的小手,將饅頭抓起。在頭頂揚了揚:“孃親,你看,我給你帶回饅頭來了,不用餓着肚子了!”
眼前的一幕,頓時使美婦的眼圈裡溢滿了淚水,伸手捂住嘴巴,低聲的嗚咽了起來。
秦川費力的走過積雪,來到了廟門前,將饅頭送到美婦的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道:“孃親,你一定餓壞了吧!快些把饅頭吃了吧!”
“唔……”美婦連忙拭去眼中的淚水,低下申子,一把將秦川摟在懷裡,口中輕輕的叫道:“川兒……”
“孃親,外面太冷了,我們去裡面吧!”秦川用小腦袋在美婦的下頜拱了拱。
美婦呀的一聲,連忙將秦川抱進廟裡,將那扇勉強能夠擋住些寒流的廟門,關了上。
“孃親,你沒有力氣,
川兒自己可以走的!”美婦抱着秦川,已經顯得十分的吃力了,秦川立即乖巧的道。
“不!孃親喜歡抱着我的小川兒!”美婦固執的說道,然後深深的喘了口氣,步履蹣跚的向廟中走去。她的肩膀在走路時,一高一低,竟然是個跛子!
在山神廟當中,已經用枯敗的樹枝,燃起了一堆火焰來,驅走了不少的寒冷。
母子二人坐在火堆旁,跳躍的火光,映襯着兩張蒼白的臉頰。即便是飢餓,美婦也是一小一小口的吃着饅頭,口中還不忘說道:“川兒,你真的吃過了嗎?”
“嗯!嘿嘿!我吃得可飽了,不但有白麪饅頭,還有白米粥,蘿蔔鹹菜!”秦川拍着自己的肚皮,說道。
美婦點點頭,竟然也不追問,自顧的將撕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饅頭,放進口中,仔細的咀嚼之後,才吞嚥下去。
“孃親,你喝點熱水吧!”在火堆之上,架着一隻禿耳的小鐵鍋,裡面燒着沸水,秦川用一隻掉了茬的陶瓷碗,盛了半碗開水,用嘴吹去了熱氣,才遞到美婦的跟前。
美婦鼻頭一酸,便又淚水要滑落,連忙吸了吸鼻子,控制住,聲音有些沙啞的道:“川兒,是娘對不住你啊!”
“孃親,你說什麼話呢?侍候孃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麼能說對不住我呢?”秦川歪着腦袋,有些好奇的看着孃親。每次討回吃的,孃親都是這麼說,真是奇怪!
美婦輕輕的拭了下眼角的淚光,心中暗暗的嘆息,有些話她終究是無法和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孩子說的。
想了想,才道:“川兒,給你饅頭的那個道士,你還能記得他什麼樣子嗎?”
秦川手裡拿着根樹枝,撥弄着火堆,想也不想的道:“當然記得了,孃親你說過,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報。給過咱們吃的人,川兒都記在心裡頭呢?我還給他磕了三個頭呢?”
“嗯!川兒,在最艱難的時候,別人給咱們的恩惠,一定要銘記在心裡。日後出人頭地了,要知道去報答人家!與人爲善,就是於己爲善!”美婦一臉的凝重,每次她都會這樣的教導秦川。
秦川聞言,重重的點點頭:“川兒都記在心裡頭呢!”心中卻想,那個道士叔叔連個名字都沒有,也不知道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日後還有相見的機會嗎?
雖然心中有些揣測,但只要是孃親的話,那便一定是對,是一定要聽的!那道士的音容笑貌,在腦海當中越發的清晰了起來。
吃過饅頭,又喝了一些熱水,美婦有了幾分力氣,見秦川正在無聊的撥弄着火堆,便微微一笑道:“川兒,時間還早,孃親教你寫字吧!”
“好啊!”秦川立即拍手道,然後歪着腦袋想了半天,又道:“孃親,上次,你教川兒寫了自己的名字,那這次你便教我寫孃親的名字吧!”
美婦抿嘴一笑,將垂到面頰上的一縷青絲,向耳後掖了回去,拿起一段燒的烏黑的枯枝,在地板上輕輕的寫了兩個字。
“這是孃親的名字!”美婦指了指開頭的第一個字道:“這個字念‘雪’,就是外面下的雪!”
秦川點點頭,仔細的將那個雪字刻印到腦海裡。
“這個叫做‘娘’,就是孃親的娘!”美婦又指了下後面的字。
“哦!原來孃親叫做雪娘!”秦川立即拍手道,其神情與在外乞討的他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在孃親的面前,他仍舊是個懵懂的小孩兒,享受着母愛的滋潤。
可是一旦走出這座破面,他便要以他弱小的肩膀,來肩負起男子漢的責任!侍奉殘疾的孃親,是他不可動搖的信念。
“雪娘!”雪娘低低的唸了聲自己的名字,只覺得是那麼的陌生和遙遠,跳動的火光,將她的眸子,映射的異常明亮起來,那裡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的回憶。有甜密,也有痛苦。
秦川畢竟是小孩兒,根本就無法看出雪娘眼中的許多情緒來。只顧拿着枯枝,不斷的練習着這兩個字,他要將孃親的名字,深深的刻畫在腦海裡。
破廟外的風雪愈發的猛烈起來,寒風如刀,不斷的在破面的外牆上留下刮痕,使一些已經不堪歲月侵蝕的泥片,剝落下來。跌落到積雪當中,發出沉悶的聲音。
廟中的母子,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聲音。
練過兩個生字的秦川,在雪孃的懷中,沉沉的睡去了,這一整天對他來說,太過沉重了!只有在夢鄉里,纔有錦衣玉食,纔有溫暖的家。
雪娘輕輕扶麼着秦川的小臉,上面的淤青還清晰可見,心中不免有些隱隱的作痛,嘆了口氣自語道:“川兒,孃親真不應該把你帶在身邊啊!如果你留在那個人的身邊,就不會吃這麼多的苦,受這麼多的罪了!”
說罷,不盡淚如雨下。
夜色如墨,冷風如刀,漫天飛揚着大雪,破廟中的母子相偎而住,對於外界的一切,早就不是他們能夠關心的了。
過了伍夜時分,火堆已經熄滅了,冰冷的寒氣在破廟中瀰漫了開來。
母子二人衣衫單薄,根本就抵擋不了這種嚴寒,不約而同的醒了過來。
“孃親,我去把火重新點着!”秦川有些戀戀不捨的離開母親的懷抱,想要去拿些枯枝敗草,將火堆重新的燃起。
“我去吧!”雪娘有些不?。
“沒事!孃親,你腿腳不方便,還是我去吧!”秦川舞動了一下手臂,心中多少有些好奇,每次捱打之後,都會全身疼痛。可是這次,卻完全的沒事,而且身上的那些凍瘡,好像在他睡過了一覺之後,竟然全都託落了下去,露出有些發紅的新??し衾礎
心中好奇,但卻也沒有多想,把以前收集來的柴火抱出來一些,重新的將火堆燃起來。
火光晃動,破廟裡便又恢復了溫度。
“川兒,你睡吧!孃親看着這火堆,別叫它滅了!”雪娘看着忙碌的小秦川,便心疼的道。
“孃親,你睡吧!我睡好了!”秦川故意擺動了下申體,顯得精神奕奕。
雪娘還要開口,勸他碎覺,可就在這時,破廟之外,風雪當中,忽然砰的一聲悶響,似有什麼重物跌落了雪中。
母子二人頓時吃了一驚,不盡想:“難道是有豺狼來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