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天揚走了，帶着滿心驚駭走了，他並不是怕上官擎蒼回過神來殺他，而是被林小天的反常舉動徹底震驚了。
很明顯，這不是入魔，因爲連一絲魔氣都沒有，甚至那小子眼中的血色也不是血煞，因爲血煞只會將眼睛染紅，瞳孔卻還是黑色的，但小傢伙卻連瞳孔都是血色一片了。
風天揚並不知道林小天會變成怎樣，只是心中本能的覺得很不妥，他必須快些回到雲蒼殿，他想要問問龍紫虛。
還有一點，他必須想辦法將龍紫虛放出來，雖然如今的局勢不是老頭可控制的了，但他若在，至少比自己處理的好些。
不僅風天揚覺得不妥，林小天自己也覺得不妥，雖然心中的憤怒和殺意無法剋制，但他卻很明顯的知道這樣不對，而且他分不清先前那股奇怪的鬱悶感，是如何消失的。
也不理會上官擎蒼和莊雨婷，他直接就打坐入定了，心神直接沉入到石碑屋中。
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得有些發愣，第四塊石碑依然完全破碎了，卻是硬生生的被炸碎的，而且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徹底消失，而是留下了一地的血色碎石。
林小天愣愣的拾起一塊碎石，心中明顯的傳出一絲驚悸感，他徹底茫然了。
從這些碎石的顏色看來，他應該在第四層的考驗中險些失敗了，差點就死了，而且他並沒有通過考驗。
但他爲什麼還活着？爲何這石碑會碎掉？
用腳將那碎石踢飛，地面上兩個血紅的大字浮現出來，嫉妒！
林小天身子一顫，在瞬間就明白了過來，他終於知道爲何那般的想殺七夜了，苦澀漸漸浮上臉龐，他突然有種想揍人的衝動。
天妖那混蛋實在太會遐想了，竟把他的第四層考驗想成了舒緩期！
看來白癡並不可怕，讓白癡當老師才更可怕，而自己居然會真的相信了，這就是真正的可怕了。
身旁屹立着的是第五塊石碑，林小天已不忍再看了，那石碑上的血色早已過半，甚至大半，不過這也正常，他方纔將一個仙人給虐殺了，若是一點血色沒有才見鬼了呢。
而這第五層考驗，林小天已不用想了，很明顯就是殺戮之心。
林小天不僅搖頭苦笑，若是平時，這殺戮之心對他並沒有多大作用，他不是一個喜歡殺戮的人，若非不得已，他甚至很少去殺死別人。
但如今……林小天卻根本無法剋制，也根本無法對抗這層考驗了。
莊雨佳死了，女孩是在他眼前被燒成飛灰的，光是這一點，他現在就是去殺一百個人也無法壓制心頭的憤怒。
龍紫虛被囚禁的事也是個打擊，仙界的清洗也是，這些事都讓他不得不憤怒，不得不被殺戮之心所控制了。
緩緩的坐在第五塊石碑的旁邊，林小天一臉呆滯的靠在那血色巨石上，心悸感再次涌出，卻根本影響不了他了，他現在已經完全不知該怎麼做了。
“爲何會變成這樣？”林小天苦澀道，他也想過仙界或許不會和他們和談，畢竟那是統治者，而他們只是服從者。
“他們，究竟當我們是什麼？爲何能將人的生命無視到如此地步？究竟是爲了什麼？”林小天痛苦的閉上眼，心中是極度的憎恨，憤怒，還有一絲絲的愧疚。
他想幫七夜族，卻害了七夜族，想將這一界的規則變得合理些，卻等於毀掉了這一界。
他欠的人實在太多了，從幽佳，幽輝，血風，梵惠，到龍狼，龍紫虛，所有人都對他滿心期望，他最後卻發現自己原來什麼都做不了，反而害死了他們。
龍紫虛曾說過，讓他想做就去做，但想做什麼呢？林小天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了。
去對抗仙界的清洗？之後呢？殺光所有的仙人？殺了仙帝？林小天不禁搖頭苦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隨着各種情緒在胸口疊加，最終卻全部轉化爲憤怒和憎恨，林小天皺了皺眉，悶哼了一聲，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當莊雨佳被重傷，被殺死，當風天揚告訴他龍紫虛被囚禁，這一界終將毀滅，那一刻的憤怒可能直接導致他開啓了殺戮之心的考驗。
就像現在這樣，嫉妒被殺戮之心所吞噬，所有的情緒都轉化爲憎恨了。
林小天突然覺得很可笑，他原本已死定了，註定終結在第四層考驗了，卻莫名其妙的將第五層考驗強行打開，獲得了一些苟延殘喘的機會。
看着身後那石碑上的血色漸漸增長，無論他想什麼都會增長，林小天搖頭苦笑，他也只是苟延殘喘而已，最終的結局還是死定的。
“罷了，死就死罷，就像老狼那樣，就像弒天那樣，老子就算死，也要站着死！”林小天咬牙道，一閃身，從石碑屋中躍了出來。
雙眼睜開，林小天不由得一怔，眼前的那張悽然的小臉讓他的心咯噔一聲。
“佳兒？你……”林小天一把將女孩的手握住，卻嚇得她連退數步，噗通一聲坐倒在地。
林小天汗顏，他認錯人了，眼前的並不是莊雨佳，而是妹妹莊雨婷，搖頭苦嘆道：“小婷兒，抱歉了，你不用這般害怕，我已經好了。”
“好了？你騙鬼呢。”女孩嘟囔着擦了擦有些發紅的眼睛，一揮手，將崑崙鏡丟了過來道：“你自己看！”
林小天僅看了一眼就傻了，他的雙眼已經變得比魔族還要紅，充滿血色。
“呃……沒事啦，你放心吧。”林小天尷尬的把崑崙鏡又丟了回去，他也不知道讓女孩放心什麼，只不過，他的憤怒和殺戮都不會傷害到她，他的目標很明顯，只有仙界而已。
“小傢伙，你可否給老夫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上官擎蒼沉聲道，他心中也是無比的憤怒，這老頭若是修神，現在的情況怕是比林小天好不了多少。
林小天點了點頭道：“你既是他的師弟，有個詞你應該聽過吧，清洗。”
上官擎蒼的臉色陡然變了，他雖然已猜出一些了，但始終不敢相信，此刻聽林小天這麼一說，只覺得心像炸裂一般的疼痛，腦中嗡嗡一陣亂響。
不過他畢竟是存在了千年的人，對清洗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只不過那次他並不是被清洗的對象而已。
“小傢伙，你打算怎麼做？”上官擎蒼沉着臉問道，他知道林小天的實力比他強，青冥派也比幽玄谷強，何況還有兩個仙級的存在，雖然心中不甘，但他卻必須聽聽林小天的意見。
“老子要去雲蒼殿了，老子要幹掉那些自以爲是的傢伙。”林小天恨聲道，轉頭問道：“你呢？聯盟？”
上官擎蒼苦笑一聲道：“老夫還有別的路可走嗎？算上幽玄谷吧。”說着，他拉住莊雨婷的小手，緩步朝回走去。
“而且，老夫和那個老傢伙，始終還有些事要徹底解決呢，這次，怕是最後的機會了吧。”上官擎蒼幽幽的說道。
林小天點了點頭，他知道上官擎蒼一定會和他聯手的，甚至早就想主動和他聯手了，雖然如今的性質已經截然不同了。
從懷中掏出一顆棋子，卻是個帥字，林小天幽幽的說道：“我和那老頭也有一盤棋未曾下完呢，雖然他現在已無法把握這棋局了，現在的他，也只是別人的棋子吧。”
雲蒼殿，刑臺，龍紫虛坐於高臺之上，風天揚躬身站立。
說是被囚禁，但鴻澤並沒有禁制老頭，連一條鎖鏈都沒有，因爲根本不需要，他鎖住的是龍紫虛的心，是他無法放開整個雲蒼殿的那種感情。
龍紫虛滿臉驚駭的聽着風天揚的訴說，時而悲嘆，時而驚呼。
他也不知道林小天爲何會這樣，不是真元力，也不是仙靈之氣，甚至不是魔氣，不是妖氣，不是鬼氣，在老頭的字典中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力量。
苦澀的搖了搖頭，老頭現在並沒有閒暇管小傢伙到底修了什麼，他的難關一點都不比林小天小，他要顧及的是修真界最後的根基，雲蒼殿。
“天揚啊，你做的好，很好，老頭子卻是老啦，不中用啦，看不透那麼多啦。”龍紫虛搖頭苦嘆道。
他並不後悔向鴻澤出手，再來一次的話，他可能依然會做，不過風天揚能在那種場合下做出最正確的決定，確實出乎了他的預料，也深感欣慰。
風天揚面色一紅，他還是第一次被老頭這般稱讚，不過心中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低頭問道：“師尊，我們現在當如何是好？”
“照你想的去做就好了，無論結果如何，修真界都必須保留下最後一顆種子啊。”龍紫虛嘆息道。
風天揚一皺眉，他其實想問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龍紫虛的打算，張口想要再說，卻被老頭揮手打斷了。
“我已經老了，不中用了，也累了，不想管了，就讓老頭子安安靜靜的在這裡等着吧。”龍紫虛木然的揮了揮手，已不想再說什麼了，因爲他是根本無法取捨的。
“紫妍尊主，若是修真界大清洗的話，這一戰實在太過危險了，敵人是絕對不會弱的，老夫懇請尊主仔細考慮，魔界……真的不能沒有魔仙啊！”風雷陰君沉痛的勸說道。
紫妍微微搖了搖頭，目光直視遠方道：“老頭子，你想的太簡單了，若是整個修真界的清洗，你以爲他們會放過我們這裡嗎？不過是個先來後到的順序而已。”
風雷陰君面色一滯，深深的嘆息了一聲，猛然咬牙道：“那就讓老夫陪尊主前往，也算是爲魔界盡最後一點綿薄之力罷。”
“白癡，你去了有何用？”紫妍鄙夷的翻了個白眼，拎着小沅嘯轉身就走。
“魔界是離不開你這老傢伙的，若是我敗了，你就找個地洞躲起來吧。”
東方笑愣愣的看着遠方，一言不發，直到紫妍行到他身後。
“小傢伙，你不去？莫非愛上魔界了？”紫妍調侃道。
東方笑搖頭苦笑，他不是放不下魔界，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做，他終是差了些實力，也差了些時間。
再給他幾日，若能修到散仙，他就可以陪着林小天去拼了，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然而現在呢？他能做什麼呢？東方笑的心中全是茫然，他還只是合體期，而對方卻是仙級，甚至不止一個，甚至不止仙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