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有些突兀。
看顧嘉還不甚理解，晉凌進一步說道：“你看，若說有錢，現在的村主宋鎮宇肯定沒有我有錢。可是，他與葉徵一勾結，我這比他有錢的，就直接被下了獄，草園居也被整得很慘。”
“若論起實力來說，我基本不怕同級的對手。甚至對仙師級，也有一戰之力。像葉徵那樣的人，明刀明槍地來打來殺，我根本不怕，打便是了。可是現在，被人小小地設計，就到了現在這樣的境地。”
“我原以爲，一名仙士要強大，就是要擁有很多的修仙資源，其核心就是要有錢。有了錢，才能發展產業，建立勢力，得到更好的修煉資源與裝備。但是現在，又覺得這不一定正確。”
這些話顧嘉總算聽明白了。他想了想，說道：“你說的，其實是錢與權之間的取捨，這也是世人萬千年來，一直在矛盾與思考的問題。錢與權之間如何取捨，這主要是看自己對於前途的設想吧。”
“專心修煉的仙士，一心窮究自身仙力的極限，往往無心賺錢和弄權。當官入仕的，天天爲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費盡心思，難得靜下心來修煉，律法也不允其經商發財。做商人的，雖然經營得法可以謀取大量利益，但帝國律法對於商人入仕爲官，有着非常苛刻的要求，他們也往往難以兼顧。”
“我們顧家，家大業大，從上到下，主要精力都放在經商上。我們家族裡出了不少仙士，可是都修煉不深，也不求精，也極少參與修仙者之間的爭端與矛盾，更別談參與政事、官事。這就是取捨之道。”
“但有很多大家族或是大勢力，枝葉衆多，往往也能夠兼顧。既讓優秀的子弟專心修煉，讓修仙資質一般的子弟去做官，同時家族或勢力內部也擁有着大量的產業。”顧嘉繼續說道，“但是，能夠兼顧是很難的，需要平衡各方面的關係與矛盾，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若非如此，宋鎮宇怎麼會只在方橫刀的產業裡投入份子，他先後擔任刑堂主、副村主、村主等要職，有大把的機會和權力直接開辦自己的產業。他又不傻，爲何不做？”
“別說他，王衝呢？周奕呢？還有仙村裡那麼多的仙士，爲何都不去經商賺錢？難道他們都看不見賺錢的機會嗎？當然不是。究其原因，不過是難以兼顧而已。”
“有理。確是如此。”晉凌點頭。也正因爲自己擁有了那逆天之寶仙語鐲，能夠更容易地吸引和捕殺魔獸，自己才比別人多了更多的心思與時間，得以經營草園居和晉園，乃至還能有大量心思和力量在匠作鋪裡繪製打製火弩火雷。
一般的仙士，哪裡可能做得到這一點。
“所以，你跟宋鎮宇、童玉等走的完全是兩個路子。他們走的是帝國治下仙士體系的路子，是管治一方地方的仙主和駐軍長官，名正而言順。你只是他們治下的子民，與一方仙主相抗，就相當於站在了整個帝國管治體系的對立面。宋鎮宇、童玉打你壓你治你，從名義上來說，不過是執行了帝國管治體系賦予他們的管治權力而已，名正而言順。”
晉凌嘆着氣：“確是如此，這些我也想到了。王衝、馮遠道都曾經邀我加入村主府，鄉主府，可也被我多次拒絕。因爲我覺得，不能總受制於人，加入鄉主府、村主府，就相當於給自己的身上加了套子一般，不得自在。現在想來，就算不加入各級仙府，至少也要與之保持緊密的聯繫纔是。”
想着，他再度補充了一句：“不能光埋頭做事，也要擡頭看路啊。”
這次的刑獄之災，讓晉凌靜下心來，想了很多很多。
葉徵雖然陰狠，是那一番話是沒有說錯的。永夜帝國仙帝規制之下，層層級級，皆有嚴格秩序。違規破序者，必將被規制嚴懲。北晉王國作爲附屬小國，也確實執行着這一規制。
葉徵說的對，晉凌作爲一介草民，賺些小錢有些產業之後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依附着一個“只會做生意，在官方軍方並無實權的顧家”，當然無法與掌握本地軍、政大權的葉徵、宋鎮宇相抗。
“那你準備怎麼做？”顧嘉問道。
“沒事，先穩住，我還有些東西沒有想通想明白，還得再想想。”晉凌說着，安靜地坐在牆角暗影之處，閉目凝神，神態安詳，再不言語。
......
刑堂大堂。
“統領，要不，我們對他用大刑吧。大刑之下，他熬不住，或許就肯交出火雷製作之法。”宋寧獻計。
“不，不能用大刑。”葉徵搖頭，“我之所以費盡脣舌，跟他說了那麼多的話，就是希望他能夠爲我所用。他能爲我所用，他手裡面的火雷，還有他製造火雷的法門就能爲我所用。這小子性格強硬，軟硬不吃，如果用了大刑，惹他憤怒，只怕那些事就更沒指望。”
“聽說，周奕已經去仙鄉求救。”宋鎮宇提醒道，“葉統領你還給了他一天時間考慮。只怕一天時間未到，仙鄉的人就到了，說不定馮鄉主震怒之下，也會親身到來。那時候，我們就再無理由羈押這小子，或還會生出別的事來。”
“此事事關重大，童大人說了，若是那火雷若能到手，對於軍方來說，是極大的一件功績。”葉徵說道，“而且，這樣威力巨大的東西，絕不能掌握在晉姓之人手中。若是其他人手中有這東西，大量製作，我怕王國日後會有亡國之禍。我們還不知道，是否有其它晉姓之人與他有所聯繫，所以他絕不能就此死了。”
想到這裡，葉徵還是覺得宋鎮宇說的有理，站了起來，眼中抹過一道陰狠之色，“剛剛確是我過於寬容優柔。那就趕在仙鄉救兵來之前，讓他開口！宋村主，他不是違制擁有七名仙士下屬嗎？其中還有幾個是他好友？聽說這小子挺重朋友義氣的，還爲之闖入村主府要賠償？現在，就去把他們抓來，重重拷打！以此要挾，看這小子說不說！”
“我帶人去。”宋寧站了起來，就要去召集人手。他打定主意，要好好地教訓折辱一下楊力宣等人。
“統領、村主大人！”一名牢房護衛匆匆跑來，“那小子、那小子說，他要見你們！”
“所爲何事？”宋鎮宇說道。
“他說，他想通了。”那護衛說道。
......
“想通了？”地牢囚籠之外，葉徵看着裡面少年人。
“胳膊擰不過大腿，我都這副模樣了，還有別的選擇？”晉凌舉起雙手上的鐐銬，“你剛纔的那番話，確實給了我很多的啓發。我們一介草民，確實無力與你們這些村主、統領什麼的相抗。剛纔我又與顧嘉商議了一下，決定如你們所願。”
“識時務的好。”葉徵笑了，“不過，你想必有條件吧。聽說你向來非常擅長與人談條件。”
“自然有條件。”晉凌認真地說道，“我要安全，我的安全，還有朋友們的安全，晉園的安全。如果這些都不能保證，那我們就沒有任何可以合作的前提。”
“這是自然。你若肯合作，若是連安全都保證不了，又如何合作？”葉徵一口答應。
“而且，對於火雷，我無法告訴你們製作之法，我只能爲你們製作一批，這一批也是有數的，以十六枚爲限。”晉凌說道。
“這不行！”對於這話，葉徵則是一口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