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了，格局小了。”
見楚宵練滿臉的疑惑和不以爲然，李含光平靜道：“你捱過餓嗎？”
楚宵練微微一愣，老實地搖頭：“未曾捱過餓。”
畢竟，他是洪城楚家三少爺。
洪城楚家雖然遠不能與傲劍仙門相比，但也絕對是一方修仙世家。
家族坐擁數千畝靈田，更有大量其他類型產業。
即便在修仙界，楚宵練亦算是富二代級的人物！
即便他再落魄，那也是地主家的親兒子，不可能淪落到連飯都吃不起的地步。
李含光嘆道：“你可知，這太蒼府有多少國家？”
楚宵練想了想，道：“太蒼府的勢力，大致分爲一聖地，七仙門，百宗千國。”
李含光點頭：“是的，太蒼府有數千凡俗國家！”
“每個國家人口少則數千萬，多則上億甚至數億，加起來怎麼都有千億黎民。”
楚宵練微愣：“這麼多嗎？”
就像巨龍很少會在意螻蟻，修仙者也很少會關注普通人。
聽着李含光的介紹，楚宵練有些不解，爲何大師兄要特意調查研究這些東西。
李含光嘆息道：“你可知道，一府之內，爲何會有千國？”
一府之內，爲何會有千國？
楚宵練面露疑惑：“因爲沒有足夠強的國家，統一諸國？”
……
“太蒼府中，聖地獨尊！”
李含光平靜道：“太蒼聖地隨意派出一尊聖者，便可橫掃千國，統一太蒼府。”
“凡俗世界所謂‘千軍萬馬’，在修仙者面前不堪一擊。”
“爲何，太蒼聖地、七大仙門都選擇坐視上千國家並立，任其互相征戰殺戮？”
“每年光死於戰亂的黎民百姓，數量恐怕都不下數十億！”
楚宵練愣住。
他，從來沒想過這些問題。
他認真朝李含光躬身：“請，大師兄指點。”
李含光望着眼前稻田：“因爲貧瘠的土地，養不活這億萬萬黎民。”
“三年前，李某曾經下山歷練，調查過附近幾個國家的農耕情況。”
“大多數國家的百姓，每戶人家中只有一兩畝地，總年產糧只有兩三百斤左右。”
“哪怕這些糧食全歸百姓，也不足以吃飽。”
“而且這些糧食，還不能全部吃完，必須儲存部分應對意外，比如洪水、乾旱、蝗害等天災。”
“若只靠耕種產糧來充飢，完全無法正常養活一戶人，尤其是子女較多的家庭。
李含光眼中，露出發自內心的深邃悲傷。
他嘆息道：“我曾見過，有家庭因爲存糧不足，將新生嬰兒拋棄於冰天雪地中。”
“我亦曾見過，有些村落習俗，每當老人達到一定歲數後，即便身體健康，依舊會被送入瓦罐墳中，絕望等死。”
“若遇到嚴重災年，出現大範圍顆粒無收，那便更加慘不忍睹。”
“有的人吃觀音土脹破肚子，有的人啃食毒草飲鴆止渴，甚至有的人易子而食！”
楚宵練身軀劇震：“這，這怎麼可能！他們難道沒有人性的嗎？”
李含光平靜道：“你沒捱過那種餓。”
“在極致的飢餓中，人性的惡會被千百倍激發出來，這是道德無法約束的野獸！”
“現在，我們再來推衍之前的猜測。”
“若是太蒼聖地出面，將這數千個國家完全統一，或許能形成短暫和平，避免每年數十億的戰亂傷亡。”
“但這，只是曇花一現。”
“黎民百姓不似修仙者，可上天入地，闖蕩歷險，生活精彩刺激。”
“他們閒來無事，只能在家生孩子玩。”
“如此數十年間，凡人數量便會呈現井噴式增長，人均分得的田地將會更少，受困飢餓的人將會更多。”
“屆時若是再遇上災年，餓死的人或許就不只是數十億那麼簡單。”
“而是上百億，甚至是數百億！”
……
楚宵練嚥了口唾沫，整個人完全被這龐大的數字震撼。
哪怕他再遲鈍，再不瞭解民生。
但是，數十上百億條人命造成的衝擊，依舊能震懵他。
他喃喃自語，想到一個殘酷的事實：“戰爭，是減少人口最快、最直接的辦法。”
“同時也是發泄普通人慾唸的重要途徑，通過戰爭，可以掠奪其他國家的土地、食物，轉移仇恨。”
“而男子常年在邊關戰鬥，也能長期與妻子隔絕開，避免子女數量大幅度增加。”
“所以，其實所謂的千國戰亂，本質上還是人口控制？”
李含光點頭：“楚師弟，你終於悟了。”
“這纔是世界的本質嗎？”
楚宵練難以接受：“實在太殘酷了，難道說這萬千年來的戰亂，其實一直是聖地仙門在背後推動？”
楚宵練在懷疑人生。
就好像你哪天突然發現，自家長輩其實是禍亂天下的恐怖分子。
那種感覺，絕不會好受！
李含光搖頭道：“我倒不認爲，這些戰亂是什麼修仙者在推動。”
“我更相信‘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天數，千國戰亂是自然選擇的結果。”
“或許聖地、仙門皆有慈悲心，他們想解決這些問題，但是逆天而行談何容易？”
楚宵練若有所思：“的確是逆天而行！”
“糧食問題一天不解決，戰亂和分裂便不會停止，只會無限循環。”
“這問題，太蒼聖主解決不了，浩然劍聖也解決不了。”
李含光點頭：“戰爭沒有對錯，只有立場。”
“只要生存的問題無法解決，戰爭，就永遠不會停止！”
“而所謂‘天數’，歸根究底便是土地、人口和糧食之間的矛盾。”
楚宵練彷彿想通了什麼，猛地一拍大腿。
“所以，只要讓每個百姓都能用自家田地，種出夠吃飽的食物，就行了？”
楚宵練豁然開朗：“我悟了！”
“師兄說的那位稻祖，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培育出巨型稻穀，徹底解決糧食不夠吃的難題？”
李含光緩緩點頭：“那片古史，有億萬萬蒼生黎民，卻無一人餓死。”
“戰亂也大量減少，天下蒼生安居樂業。”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此之謂……”
“天下大同！”
楚宵練震撼：“億萬萬黎民，無一人餓死，簡直匪夷所思！那裡，難道是仙界嗎？”
……
李含光深深地望着楚宵練，拾起一根稻穗：“那不是仙界。”
“只要我輩少年齊心協力，那便是未來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