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莽莽山林中殺來的非是旁人,正是萬獸谷中被魏十七一槍擊潰的藏兵鎮將,七七四十九日醞釀溫養,奇氣再度衍化成形,鎮將投入現世,萬獸谷中空空蕩蕩,只剩一些老弱病殘。死而復生,記憶一片空白,解脫的執念又深了一層,不過經歷上一番挫折,藏兵鎮將意識到自身的弱點,並未貿然追殺,而是一路東進,一路遊蕩,收攏應運而生的魔物,打造自己的班底,輾轉廝殺,漸次壯大。
金就礪則利,從萬獸谷到蓮花峰,藏兵鎮將錘鍊兵卒,接連吞併了數股勢力,愈戰愈強,古之豁引去的八百種子運氣不佳,狹路相逢,無一倖免,江流子身負重傷,昏迷不醒,麾下兵將擁着他撤離刺天峰,撞了個正着,逃出生天者寥寥無幾。藏兵鎮將凝聚出鐵血命氣,挾大勝之勢直撲魏十七而去,意欲畢其功於一役,打破冥冥中那一線桎梏,從此再無拘束。
滄瀾鎮將兀自與樊鴟惡鬥不止,四下裡魔物兵將重重包圍,他渾不當回事,但魏十七的出現卻令他心生忌憚,這種忌憚不同於對上草窠郎祭鉤,血脈噴張,戰意凌然,他身上有一縷淡淡的氣息,唯有鎮將能感知,就在這一輪血戰中,就在不久之前,他斬殺了一員因深淵徵召而入世的鎮將!
正當僵持之際,平川穀內爆出一片喧譁,萬獸谷魔獸夾着尾巴一路潰退,惶惶然若喪家之犬,急急乎如漏網之魚,沙太保率兵卒緊追不捨……再一看,不對,彼輩丟盔棄甲,氣急敗壞,根本不是攆着魔獸追殺,而是發了瘋一般奪路而逃。片刻後,南明小主管大椿等出現在視野盡頭,一路且戰且退,膽氣似爲對手所奪,不願拼死力戰。
盯着他們不放的,赫然是三員鎮將。
七十二蓮花峰內前所未有彙集了七根鎮柱,應深淵徵召,七員鎮將投入血戰,其中渡空、轉輪、大丘三鎮柱祭煉已久,鎮將未能自專,各有追隨之人,剩下回鶻、滄瀾、洄水、逆相四鎮柱點染不深,鎮將相繼掙脫束縛,得以恣意行事,但冥冥中約束彼輩的乃是深淵主宰,赤日氣運鎮壓奇氣,無力反噬,只能另謀出路。滄瀾鎮將最爲魯莽,偷襲渡空鎮將未果,又插手平川穀大戰,與樊鴟打得不可開交,回鶻、洄水、逆相三鎮將則落後一步,直到雙方殺得血氣沖天,才推波助瀾,聯手加入亂戰。
天下大亂,龍蛇並起,渾水才能滋養大魚,拼實力,拼手段,有渡空轉輪大丘三將在前,又哪裡輪得到他們!
鎮將長於廝殺,彼此聯手,戰力水漲船高,配合得天衣無縫,南明小主數度欲喚出巨獸虛影,都被對方搶先一步打斷,關鍵時刻那一虎二彪又頂不住,管大椿渾身是血,後腿吃了傢伙,一瘸一拐使不上力,樓枯山樓枯河兄弟倒是十分擔當,可惜戰力不足,只能在旁騷擾。
回鶻、洄水、逆相三鎮將一路平推,淌着屍山血河衝出平川穀,遙遙望見數萬精卒,頓時精神大振。血戰不是一個人的沙場,收攏魔物,百戰成軍,凝聚鐵血命氣,方是安身立命之本,平川穀外這些兵卒如同生鐵經過打煉,業已有了幾分模樣,若能收入手中,可省去不少工夫。
前後俱有鎮將虎視眈眈,卻是留不得手了,魏十七提起天頂槍,引動雷電之力,魔物大軍如潮水般分在兩旁,樊鴟正咬緊牙關苦苦相鬥,忽覺一陣心悸,毛骨悚然,掄起九頭穗骨棒擋住對方一記重擊,順勢滾在一旁,眼梢瞥見一道電光橫貫虛空,貫穿滄瀾鎮將胸腹。
滄瀾鎮將低頭望去,卻見一柄烏沉沉的長槍將自己釘死在地,銀蛇纏繞,雷紋明滅,他目中流露出迷惘之色,緩緩擡起頭來看了魏十七一眼,張口欲言,霹靂一聲響,乙木、巽風、五色三股雷電之力噴涌而出,身軀瞬息化作齏粉,奇氣迴歸鎮柱。回鶻、洄水、逆相三將不約而同收住腳步,南明小主趁機退出平川穀,雙手在胸前合攏,催動血脈,身後浮現一頭龐然巨獸的虛影,張開血盆大嘴,發出無聲咆哮。
魏十七伸手一招,天頂槍落入掌中,雷紋黯淡無光,雷電之力耗去大半,所剩無幾。他回頭眺望,卻見峽谷之外出現一撥人馬,爲首之人正是藏兵鎮將,跨一匹獨角烏煙騅,持定八棱破甲槊,率軍奔襲而來。
平川穀上空風雲變色,一時間天昏地暗,雙星浮現,大陵五光芒萬丈,十惡兇星偏於一旁,天頂槍汲取星力星屑,重逾山嶽。魏十七雙腿一夾,九瘴獸王足踏瘴氣,使出吃奶的力氣衝下緩坡,渾身骨節噼啪亂響,眼冒金星,搖搖晃晃打着踉蹌,卻是吃不住背上的分量,越奔越慢。
獨角烏煙騅一聲長嘶,如離弦之箭排衆而出,藏兵鎮將挺起八棱破甲槊,當胸直搠。魏十七起天頂槍招架,星力如銀河倒卷,藏兵鎮將拿捏不住,八棱破甲槊脫手飛出,如毒龍般扎死一串兵卒,士氣一落千丈。獨角烏煙騅張開大嘴,露出匕首一般的利齒,朝九瘴獸王狠狠咬去,獸王被星力壓得骨軟筋酥,一時間喘不過氣來,勉強偏轉咽喉要害,魏十七壓下天頂槍,在馬頭上重重一擊,烏煙錐如一坨泥癱倒在地,將背上鎮將甩了出去。
藏兵鎮將雙足穩穩落地,反手一抓,將八棱破甲槊攝入掌中,目光閃爍,這一回挾鐵血命氣而來,足以一戰,不想出師不利,甫一交手便落在下風,出乎意料之外。鎮將不死不滅,愈戰愈強,奇氣變化無窮,被神通擊殺一回,下一次死而復生,便有應對剋制的手段,對方不催動雷電神通,單憑力量將自己壓制,這是最糟糕的局勢,無論死多少回,力氣增長有限,不會憑空暴漲一截。
魏十七擡起天頂槍,槍尖指向對方,道:“死的是你,復生的不再是你!戰,還是降?”
藏兵鎮將悶哼一聲,一步跨出,雙臂猛一發力,八棱破甲槊捅向九瘴獸王,獸王四蹄一軟跪倒在地,魏十七毫不猶豫,一槍挑飛破甲槊,又一槍砸落,將藏兵鎮將打得七竅生煙,化作奇氣迴歸鎮柱。下一刻,樊鴟率麾下兵將殺入峽谷,如洪流一般將敵軍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