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節留下袖中之物

巫玉露凝視片刻,胸中忽然大震,剎那間天昏地暗,地動山搖,革金法則從地脈深處竄將出來,如大蛇般扶搖直上,與血氣法則激烈衝撞,攪得四下裡氣機亂成一團。巫玉露等面面相覷,將血氣收攏於臟腑內,一步步向後退去,生怕殃及池魚,然而令他們詫異的是,那美貌婦人好整以暇,或進或退揮灑自如,竟趁法則相爭之機,奪取資糧,藉機修持。

革金大蛇步步緊逼,被血氣層層削弱,最終潰散於無形,那美貌婦人火中取栗,從兩邊都得了莫大好處,心滿意足,這纔回頭望了巫玉露一眼,舉步上前來。百里之遙倏忽而至,巫玉露心中一緊,上前斂袂見禮,那美貌婦人笑吟吟不說話,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巫玉露悵然若失,那一剎,她恍惚覺得,血氣巍峨如山,淵深似海,自己只是一個孱弱孩童,生不出絲毫抗拒之心。

那美貌婦人將一枚拳頭大小的血晶塞在她手中,輕輕推了她一把,巫玉露下意識迴轉身,才走出數步,駭然警醒,猛地迴轉頭,那美貌婦人已不知所蹤,天地間空無一人,紊亂的血氣漸次平息,她如癡如醉,一時間竟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

血氣威壓之下,石鯨主、石夔府、樓京華心神爲之所懾,眼睜睜看着對方飄然而去,肩頭一鬆,猶如挪去了一座大山,不約而同鬆了口氣。三人舉步上前,石鯨主見巫玉露神遊物外,等了片刻輕輕咳嗽一聲,巫玉露幡然驚醒,神情數番變化,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石鯨主問道:“玉露道友可認識那位前輩?”

巫玉露茫然搖了搖頭,道:“初次見面,不知如何稱呼。惑界……從未聽說這位大能,當是後起之秀,近百年間才脫穎而出。”

石鯨主似乎不敢相信,但又無從反駁,沉吟片刻嘆息道:“後來居上,實在令吾輩汗顏!”

巫玉露翻轉手腕,掌心托起一枚拳頭大小的血晶,石鯨主凝神看了幾眼,瞳孔收縮,忍不住伸手欲攫取。手臂才一動,便幡然醒悟,石鯨主立即按捺下貪婪之意,神色恢復常態,稱讚道:“這是前所未見的上品,極其難得,有這一枚已不虛此行!”

巫玉露看在眼裡,微微頷首,催動血氣將血晶裹挾而起,浮於虛空中,十指纖纖挑動一縷縷血絲,當着三人的面將其封禁,伸手將血晶摘下,收入袖中。

石夔府與樓京華不約而同鬆了口氣,對視一眼,默不吱聲。那位大能道行深不可測,卻對巫玉露另眼相看,隨手賜下的血晶暗藏玄機,絕非凡物,其中更是透着十二分蹊蹺,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有何根腳,又是什麼來歷?

有這一枚血晶交差,足以讓帝君滿意,此地不宜久留,石鯨主提醒了一句,巫玉露從善如流,四人覓路折返,與魔物兵將會合,輾轉回轉鷹愁山冷泉谷。手中有糧心中不慌,一行人並不急於趕路,晝行夜宿,透着幾分難得的從容。

堪堪走了半載光景,鷹愁山已遙遙在望,這一日天色漸黃昏,衆人打尖歇息,巫玉露正與石鯨主、石夔府、樓京華閒話一二,忽然心有所動,四人臉色微變,不約而同扭頭望去,卻見天地之間一人大步流星徑直闖上前,正是聞魚龍引爲左臂右膀的重元君。

重元君的出身來歷,巫玉露等再清楚不過了。當初天外來敵入侵惑界,雙方在北地廣袤無垠的凍土冰原之上,大小百餘陣,各逞手段,死傷無數。及至聞魚龍以下犯上,強佔血漿池,背叛帝君自立,重元君甘心爲其馬前卒,立下赫赫戰功。舊愁未消,新恨又起,重元君孤身來襲,若說只爲打個招呼,說幾句閒話,任誰都不會信。

巫玉露心情沉重,引了三位同道主動迎上前,將其截下,雙手縮在袖中,也不稽首見禮,淡淡道:“敢問重元君此來,不知有何分說?”

重元君修持“血眼通”,僥倖有所成就,如今脫胎換骨,早非昔日可比。他舉目一掃,眼前四人都是舊相識了,當年在北地數番交手,彼此也算知根知底,聽聞天生橋潰敗後,彼輩轉而投靠巫輕肥,苟延殘喘直到今日,最終站到了白帝一邊,與聞魚龍爲敵。

他也懶得多廢話,指了指巫玉露,徑直道:“留下袖中之物,放汝等一條生路,否則的話,就將性命一併留下!”

果然是衝着血晶而來!巫玉露雖將此物重重封禁,不知何故,一縷氣息如火如荼,始終未能徹底隔絕,不過四人聯袂而歸,麾下又俱是久經沙場的精銳,並沒有太過擔心,只是誰都沒料到,重元君竟如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循着蛛絲馬跡追了上來。

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巫玉露性情雖溫和,畢竟也是執掌一部法則的惑界主宰,天外來敵,抱上聞魚龍的大腿,如此咄咄逼人,令她大爲不悅。她冷哼一聲,體內血氣鼓盪,毫不猶豫張開血氣神域,幾乎與此同時,石鯨主、石夔府、樓京華從旁襄助,血氣神域彼此交疊,連成一氣。

以一敵四,重元君毫無懼色,丹田內“血眼”微微一跳,一道血影從體內飄出,轉瞬化作一宮裝美婦,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巫玉露見狀面露訝異之色,眼前血影赫然有惑界主宰的道行,甫一現身,便推動血氣神域大舉壓進,掀起法則之力,如驚濤駭浪般一波波壓上。

巫玉露爲人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見招拆招,將門戶守得密不透風。僵持片刻,她察覺那宮裝美婦道行雖深,神通手段卻稍顯單調,似乎操於人手,不得自如。若只她一人,勢必陷入苦戰,如今有三位道友合力禦敵,卻無須顧忌太多……巫玉露心念落處,推動血氣神域層層反撲,氣機牽引,石鯨主、石夔府、樓京華同時轉守爲攻,鋒芒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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