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四溢,孔焯卻有些急促不安了。
在這閒鶴居站了有小半個時辰了,這天音上人愣是一句話不講,只是在那裡品茶,就那麼一小杯茶,放到孔焯這裡,一口便全乾了,哪裡用得着像她這樣裝模作樣的一口一口的品啊?
“怎麼,不耐煩了?!”似乎是看出了孔焯有些不耐,天音上人終於開口了。
“弟子不敢!”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別和你師父學的當面一套,背後又是一套!”
“上人認識家師?!”
天音上人微微一笑,“莫休啊,自然是認得的,我和他的關係不錯!”說着,他看了孔焯一眼,見到他目光中開始散發出曖昧的光芒,又是一笑。
“論師門的關係,他是我的師弟,論親緣關係,他是我的親弟弟,你說,我與他的關係好不好呢?”
“啊?!”孔焯頓時一愣,原本還有些嬉笑的面容一正,“前輩是師父的……!”
“我道號天音,俗家卻是姓莫的!”天音上人悠悠的道。
“弟子適才着實失禮,還請上人恕罪!”孔焯的面容一正,後退了兩步,向着天音上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天音上人坦然受了,目光中也露出了些許滿意的神色,“你師父,走了多久了!”
“呃,算起來的話,也有五六年了!”
“他說了什麼時候回羅孚嗎?”
“說了,可是不大清楚!”孔焯道,“師父臨走時講,早則三四年,遲則七八年,沒個準信
“嗯!”天音上了點點頭,“他做事。從來都是沒有準信的,不過以他的修爲,應該能夠照顧好自己的。現在的問題倒是你這小子!”
孔焯心中一緊,嘿嘿的笑了兩聲。
“你呢也別笑,更別想着好事兒,我知道月兒與你的關係有些不清不楚的。不過呢,你如果主爲佔了一些便宜便能娶到月兒地話,那就是癡心妄想了!”
“那,師伯的意思是……!”
“再等等吧,你和月兒的年紀還太少,都不到二十歲,這樣地年紀着實太早了一些!”天音上人道,“再者,聽說你馬上就要進月宗了。月宗的事情我不想我的徒兒被牽扯進去,所以,一切的事情都等到月兒地修爲進入虛境,而你從月宗出來再說吧,你認爲呢?”
“弟子遵命!”
還能講什麼呢?
人家雖然是商量的語氣,可是從口氣與內容上來看,則是早已經定好的。商量不得,不談她是青靈門的掌教。方月兒的師尊,只憑着她與自己師父的關係,這話可就違逆不得了。
“你呢,別在心裡罵我,罵我也沒用。月兒的修行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候。這種時候我不想她分心,你自己的修爲已經站穩了虛境。可是我們地月兒,方纔進入化神期的大圓滿境界,所以,你也要爲她想想!”說到這裡,她又頓了一頓,“雙修雖然對於修行的增長有好處,可是同樣也會影響修行者的心境!”
“弟子遵命!”孔焯道。
“月宗的事情,不要想的太多!”天音上人話鋒一轉,把話題引到了月宗的事情上去,“月宗地事情不要管太多,以你的年紀與資歷,進了月宗,管地事情也不會太大,到時候,你只要管好自己的事情便行了,其他人的事情不要去管,也不要去煩!”說着,她頓了頓,“月宗已經不是以前的月宗了,三宗也不再是以前的三宗了,你去那裡不要太過認真,當然了,也要注意一些,當年你那師父惹了不少地禍,跟月宗也有些摩擦,所以你去了之後,要多個心眼!”
孔焯微微一愣,“師父與月宗有過節嗎?”
“月宗一直懷疑他與魔門有牽連,只是卻找不到證據!”天音上人道。
“凌伽師伯並沒有和我說過這種事情啊?!”
“他巴不得你像你師父一樣在那月宗裡鬧一鬧,好讓你變成月宗地害羣之馬,讓月宗把你清出去呢!”天音上人冷然一笑。“在這件事情上,兩位師伯,似乎有些搖擺不定!”孔焯點了點頭,顯得有些疑惑。
“換做是我,也同樣會搖擺不定的!”天音上人道,“日月星三宗,這裡頭地水渾着呢,你要好自爲之!”
“弟子省得!”孔焯恭身道,忽然之間,彷彿想到了什麼,“師伯,您能不能告訴弟子,師父他與月宗的關係到底有多惡劣?!”
天音上人目光微微的有些飄移,苦笑一聲,手輕輕的從小桌上拿端起那杯茶,慢慢的品了起來,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可是孔焯卻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目光一直盯在天音上人的身上,直到她有些受不了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輕嘆了一聲,“他並不是和月宗有多大的仇恨,而是和月宗裡面一部分實力人物有很大的仇恨,所以,你進入月宗之後,要擔心的是這個,小心他們給你下絆子!”
“下絆子纔好!”孔焯嘴角微挑,“他們敢給我下絆子,我就敢一把火燒了月宗!”
“噗——!”天音上人一口茶全噴了出來,很無奈的轉過頭,以一種極幽怨的眼神看了孔焯一眼,“當年月宗被你師父燒了兩次,現任的月宗宗主被他打斷了一條腿,現在他的名字還在月宗的通緝榜上高居榜首,所以,你要是再放火的話,可能不大好吧!”孔焯嚥了一口口水,目光也有些遊移了起來。
“媽媽的,我只是說說,放放狠話而已,可沒有說真的要做啊,不過。聽這意思,其實放火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到時候要是有人要找我麻煩的話。我就真的放他一把如何呢?反正師父已經放過了,我再放的話,也無所謂!”
“不要和你師父比!”天音上人一句話打斷了他的奇思妙想,“從本質上來講。你和你師父是完全地不同的兩種人,你師父是個做事不顧後果的混蛋,而且極易衝動,一衝動就沒腦子,你不一樣,你地心機要比他深多了!”
說到這裡,她滿有深意的看了看孔焯,“但有意思的是,你們兩表現在別人面前的氣質與處事手段卻是極相似地。倒也真是像一對師徒!”
孔焯尷尬的笑了笑。
“對了,對昨天的三日前的那道劍光,你是怎麼看的?!”
“那道劍光?!”孔焯有些不明白這天音上人爲什麼會問到這件事情,想了想,終是搖了搖頭,“那人修爲太高,我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你難道不覺得那劍光熟悉嗎?”
“不啊!”孔焯道。“我從來沒見過那麼純熟的劍光,一條龍啊。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達到的境界!”
“你師父以前沒在你面前練過劍“練過一……!”孔焯的聲音一頓,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目光猛然間擡了起來,“師伯這話是什麼意思?”
“雖然做了很多的掩飾,不過那臭小子地劍光是瞞不過我的。殺李少東的就是你師父!
孔焯的身體猛然間一僵。目光中的駭然之色一閃而過,面色旋即恢復正常。笑道,“師伯說笑了,家師斷不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這種事情,便真的是莫休做地,也是萬萬不能認的。
“殺個人而已,不必扯到傷天害理上面去吧!”天音上人地表情又恢復到了那淡然的,彷彿天地間再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觸動他們一般,這是所有的掌教都常常掛在臉上的固定表情。
“而且,現在這個世界,傷天害理的定義與百年前,差別也實在是太大了!”天音上人喝完最後一口茶,站了起來,“我想你也看出來了,你也一定認爲我們最後出手地是早有默契,所以,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陰謀,對不對?!”
“弟子,地確是這麼想的!”
“這裡面沒有陰謀,默契倒是真地,這不是我們該管的事情!”天音上人道,“在別人面前,我們只需要做個樣子罷了!”
“什麼?!”孔焯微微一愣,有些沒弄懂這天音上人的意思。
“這是月宗的事情,李少東的地位太高了,根據當年的約法,這樣級別的人被殺,是要由月宗負責調查的!”
“所以你們就做做樣子?”
“李長東的身份那麼高,在峨嵋龍臺,數千修行者面前被殺,作爲六大門派的掌教與長老,總要有些表示纔對吧?!”
“那皓月翁呢?李少東是他的師伯祖,他也跟着你們這樣裝樣子?”
“六大門派中,就數萬仙谷裡面爭利奪權的事情多,李少東雖然是萬仙谷的上兩代谷主,可與皓月翁卻不是一個派別的,再加上這一次他摻和進了峨嵋向本門求親的事情,並沒有與皓月翁參與,無形中也掃了皓月翁這個谷主的面子,所以,這李少東死了,恐怕最高興的就是皓月翁了!”
“最高興的應該是我吧!”孔焯心情開始舒展了起來,有些竊喜的味道,“師伯,照你這麼說,這件事情馬上會由月宗出面調查?!”
“調查自然是會調查的,可是絕對不會輪到你的頭上!”一眼看穿了孔焯的想法,天音上人笑了笑,“你的資歷太淺,修爲也不夠深,所以,便是想要假公濟私也沒這個能耐,不過放心吧,按照約法,就算是由月宗獨立調查,這種事情,還是會定時的向我們幾大門派的掌教通報的!”
孔焯嘿嘿一笑,“弟子可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爲我正道修行之士做些事情罷了!”
“嗯,不錯,不錯!”天音笑了看着孔焯那一臉正經的模樣,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就是這語氣。就是這表情,有點正道修士的模樣了,就是話太虛僞了點!”
孔焯一僵。面上的笑容變得生硬了起來,嘴色不自然地扭動了兩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愣是沒有說出來。
“你師父的事情。暫時還輪不到你操心,不管他有沒有留下尾巴,我都會幫他把事情抹平,這次叫你來,主要是爲了你與月兒的事情,我可不希望再看到一次有人莫名其妙地再向我青靈門求親!”
“是!”
“去吧!”
孔焯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話,直接退出了這個閒鶴居。
“挺有意思的孩子,你那弟弟。似乎收了一個古怪的弟子啊!”
在孔焯的身子完全消失在天音上人視野之後,一聲輕輕地嘆息在閒鶴居內響起,這聲音飄飄渺渺,彷彿來自遙遠至極的地方,卻又近在耳邊,聽得清清楚楚。
天音上人微微的皺有皺眉,“你怎麼出來了。當真是稀客啊!”
“那孩子給我的感覺很奇怪,甚至有些熟悉的感覺。你說怪不怪!?”
“怪,笑話,像你這樣的老妖怪,還會遇到怪事兒嗎?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哦。我的好音兒。你還真的是讓我傷心啊!”
這聲音一時之間,變得極其肉麻起來。隨後,一個虛幻的,若隱若現地女子出現在了天音上人的身邊,“小音音啊,你怎麼能對我說這樣的粗話呢,要知道……!”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天音上人絲毫沒有一絲風度的說道,不過語氣中,卻帶着一絲無奈與苦笑,打斷了這個女子的話,纖細白晰的手指翻動間,一個銀色的淨瓶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地指尖,“不然的話,你信不信,我一直把你關到這瓶子裡!”
顯然,這種威脅不具有任何地說服力,那女子做了個鬼臉,笑嘻嘻的道,“哎呀,我好怕怕哦,我們的音音現在是越來越有掌教的氣度了,好吧好吧,我說!”伸出手,撫住了自己的額頭,一副很頭疼地模樣,“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地吧,那個什麼日月星三宗可能是我當年的某位同伴搞出來地!”
“是的,我記得,不過你說的那些東西真的很像是故事傳說,並沒有一絲一毫的事實依據啊!”天音上人面色一動,說實在的,這位美女當年和她講的那些個故事,她還真的是蠻愛聽的,不過,故事就是故事,故事裡的事情說是就是不是也是,說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對吧,誰也說不清楚!對於天音上人的這種說法,那女子並不準備反駁。
“最近我的心跳老是會無緣無故的加快!”,女子道。
很平常的話語,從這女子的嘴裡說出來卻詭異的緊。
天音上人擡起頭,看了身旁的這古怪女子一眼,“你有心跳嗎?”
“打個比喻而已!”那女子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前段時間我感到了一股強勁無匹的力量一閃而逝!”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微閉上眼睛,似乎在回味着什麼一般,“很強,強的離譜!”
天音上人一聽,不禁有些動容,雖然對這女子很不客氣,不過對方的能耐她卻是一清二楚的,聽到她這麼說,心中也不禁打起了鼓,“這個人究竟強到什麼程度?”
那女子輕搖了搖頭,“不清楚,我的實力太底,無法推測,而且對方的氣勢一閃而逝,橫掃整個中土,似乎在搜尋着什麼,我不敢妄動!“
“會不會,是你以前的同伴?”
“同伴?!”那女子微微皺了皺眉,搖頭道,“不是,絕對不是,他們雖然強,可是卻沒有強到如此霸道的地步!”
“那會是什麼人!”天音上有人些泄氣的問道。
“這我可就說不清楚了!”那女子輕嘆了一聲,“不過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小音音啊,我的心跳是假的,可是心神不寧卻是真的哦,看樣子這世道真的要變了,你這青靈門雖然家大業大,可是畢竟樹大招風,你可要小心哦,我教你的那些東西,等閒便不要露出來,省得惹麻煩!”
“這個,我知道!”
天音上人答道,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那女子已經化作一團煙霧,鑽到了她手中的那個銀色淨瓶之中了,只得嘆了一口氣,原本有些舒展的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