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啊，確實是慢粒白血病，難道她做了骨髓移植？也不對，骨髓移植的康復期較長，不可能一兩月就活蹦亂跳的。”
鄭醫生喃喃唸叨，心裡疑惑極了。
她思考了一番，摸出電話撥通了秦文麗的電話。
“哪位？”
“是秦小姐嗎？我是鄭秀，之前你在協和的主治。”鄭醫生道。
“是鄭醫生啊，你有什麼事嗎？”
鄭醫生道：“是這樣的，我看你已經好長時間沒來醫院了，情況如何，是去別的醫院治療了嗎？”
秦文麗答道：“謝謝鄭醫生，我現在情況很好，抱歉，我還有點事要去處理，先掛了。”
話音落下，電話的連線便被切斷。
這讓鄭醫生越發確信秦文麗的古怪，像是在隱藏些什麼。
“她的病，應該是沒有大礙了，只是，到底怎麼治好的？”
這時，一個護士來到鄭醫生的辦公室：“鄭醫生，您在啊。”
“什麼事？”
“7號高級病房那邊，病人的情況進一步惡化了，請您過去看看，我還想着給您打電話呢，沒想到您在醫院。”
“馬上就去，等我換套衣服。”
“好的。”
鄭醫生換上白大褂後，迅速來到七號病房。
這間病房，裝修得像是家居室一樣，寬敞明亮，如果不看外面的環境，都還要以爲這是普通人家，而不是醫院病房。
此時，病房裡除了躺在牀上的病人以外，還有另外兩人。
都是女的，大的五十來歲，但打扮得十分熟美，風韻不減，當年一定是個大美人。
小的個子只有一米五左右，但卻長出一對沉甸甸的不屬於她這種身高的椰子。
大的叫做江秋燕，小的叫做喬小七，是一對姨侄。
負責她們家的病人，已經好幾個月了，鄭醫生從起初的驚訝和羨慕，轉爲了如今的平淡，習慣了。
再看病牀上那位病人，也是女的，名叫江秋美。
消瘦的身形輪廓中，依舊可以窺出她沒有被病痛折磨之前，是個美女。
“鄭醫生，你快看看……”江秋燕急忙催道。
“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小七你說。”
喬小七挺了挺胸前的大椰子，蹙眉道：“我今早來看小姨，她本來都好好的，還和我有說有笑，但不知怎麼的，嘴裡突然就冒血了，身體還抽搐起來，持續了半分鐘才昏迷過去。”
“病情惡化了。”鄭醫生上前查看了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病人的脖子下。
雖然臉上和身上其他地方都消瘦了，但那兩個氣球依舊還充盈着，這可真是件不科學的事情啊。
也只是這麼一想，鄭醫生便繼續說道：“嘴裡冒血是牙齦出血，血小板減少後，口裡一旦有小戳傷都會導致大量的流血，這是慢粒轉爲急性白血病的徵兆之一。”
“至於病人身體抽搐，這是正常情況，當白血病細胞侵犯腦和腦膜的時候，會出現抽搐和肢體癱瘓等症狀。”
江秋燕聽完，臉色微白：“鄭醫生，我小妹現在的情況，已經這麼嚴重了嗎？”
鄭醫生嚴肅道：“白血病從慢粒轉爲急性，短的幾個月，長的幾年，你們又沒有采用化療和放射治療，只服用尋常抑制癌細胞的藥物，連治標都算不上，而且很容易引起癌細胞的抗性，形成無法控制的局面。”
江秋燕嘆道：“我們也想採用化療和放療的方式啊，但小妹她不肯，她對自己的容貌很在乎。”
鄭醫生道：“化療和放療的確會對身體造成一些不可逆轉的傷害，讓人變得憔悴，甚至是頭髮全部脫光，但她都這樣了，還看什麼容貌美不美啊，人都要死了，美麗和漂亮在這個時候有什麼用？死人還能談美嗎？”
“也不是我批評你們，你們這些當家人的，很多時候就應該代替病人下決定，而不是把選擇權交給病人。”
“唉……”江秋燕嘆息一聲，看了眼牀上的小妹，有些自責。
喬小七問道：“鄭醫生，那現在該怎麼辦？我們家不差錢，只要能治好我小姨，多少錢都無所謂。”
鄭醫生道：“不是錢不錢的問題，癌症腫瘤是醫學難題，在普遍情況下，能進行治療的手段都不多，就算世界首富得了白血病，情況也不會比你們家病人好多少，錢很多時候是買不了健康的。”
頓了頓，她繼續說：“骨髓移植是目前爲止最有可能治癒的手段，但還沒找到相匹配的骨髓，無法進行手術，那麼既然這樣的話，局部放療也不太靠譜，就只有採用化療進行全身治療，進行靜脈注射了。”
江秋燕嘆道：“那就靜脈注射吧，儘快……”
這時，只聽昏迷中醒來的江秋美忽然道：“我不要化療，姐，不要。”
聽到這個虛弱卻很堅定的聲音，江秋燕和喬小七都連忙將目光看過去。
江秋燕忙走過去抓住她的手道：“小妹，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江秋美搖搖頭，沙啞着嗓音說：“我知道我這病沒法治了，就算治好了也活不了多久……”
喬小七打斷道：“小姨，你別說傻話，一旦化療成功，可以多活幾十年的，你才比我大幾歲，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別那麼悲觀。”
“是啊，小妹你別瞎想，家裡有的是錢，我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江秋燕道。
江秋美慘然地笑了笑，說道：“姐，小七，你們懂我的，知道我最在乎什麼，有如不人不鬼的活着，還不如閉上眼安安靜靜的走。”
“你說什麼傻話！”
“真的，我現在也看開了，死就死吧，反正人終有一死。”
喬小七插言道：“小姨，你還沒結婚呢，甚至都沒談過男朋友，就這樣走甘心嗎？”
江秋美聞言，眼睛裡閃過一絲掙扎的光芒。
她現在能直面死亡，但唯一的遺憾，就是還沒談過戀愛。
她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從小到大對自己的要求都非常嚴格，她不允許自己犯錯，不允許自己做出超出計劃之外的事情。
這樣的女人，對於自己的容貌十分在乎，甚至，她把容貌看得比自己的命還珍貴。
而女人容貌本身的意義，就是爲談朋友而存在的，如果不談朋友，那美就將變得毫無意義。
現在，她又有些糾結於這兩個事兒。
爲了活下去，選擇化療，最終變得女人不是女人的樣子，還能找到男朋友嗎？
她們家有錢，可以花錢買男人來結婚，可這樣的戀愛，談下去有意思嗎？
或者直接不活了，選擇死去，結束自己的一生，死之前還能帶着僅存的美麗長眠，也算是一種好的歸宿。
但真的甘心嗎？
江秋美沒有回答喬小七的話，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就在病房內的氛圍，變爲有些僵硬的時候，鄭醫生忽然道：“對了，我想起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