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讀屋 更新時間:2013-7-24 10:02:15 本章字數:11706
【第一節紅衣男子】
“莫離,你去問問還有多久能到蘭州城?”,沐九兒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手執團扇不斷地扇風。愛殘璨睵
“是,小姐!”,出了雲州城他們對沐九兒的稱呼就已經變了。
從雲州出發到蘭州,已經整整四十天了,沐九兒覺得饒是自己不是那般嬌生慣養,也有些忍受不住這種日夜兼程的趕路了,更何況這腹中那位也不是個省心的,每日都要折騰她好幾回。
春風一邊替沐九兒扇風,一邊將早已經涼透的白水遞給沐九兒,“小姐喝點兒水吧!”
沐九兒擺擺手,從趕路開始她總不好當着衆人的面大變食物,所以一直忍受着,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才從空間中拿些果子或者取些泉水,爲了不引起他人的懷疑,她從來不敢進入空間。
不過路上無聊,倒是抽空與靈兒進行了不少神識溝通。
甚至,靈兒還教會了她一套可以掩飾身形的法子,倒是解了她的燃煤之急。
那時,她以那樣的名聲被沉入怒江,如今回去,尤其還有那一紙休書,她自然不能讓旁人看出她的身孕,至少,也要在扳倒蘇繡衣母女,爲自己正名之後。
“憶兒可是累着了?”
不一會兒,慕寒騎着馬走在沐九兒的馬車旁邊,關切地問道。
沐九兒搖搖頭,“無妨,只是不知還有多少行程,總覺得這身子骨都已經快生鏽了!”
慕寒看了看天,輕聲笑道,“這一個多月都未聽憶兒喊過累,偏生這末了憶兒還是撐不住了,此去距離蘭州城不過半日,宰父已經帶着人先行快馬趕回了!”
“嗯”,沐九兒點點頭,看着慕寒馬間那已然乾癟的水囊,從窗戶遞給慕寒一個水壺,“這天氣熱,寒哥哥喝點水吧!”
慕寒爽快地接過去,印了一大口,將水壺掛在水囊旁邊,“哈哈,不知爲何總覺得這經過憶兒手的水都格外的甘冽!”
“寒哥哥!”,沐九兒的嗓音本就嬌媚,如今更是害羞帶怒,別有一番風情。
慕寒哈哈大笑,“行了,憶兒還是好生歇着罷,不出意外,咱們晚上就能在城主府歇息了!”
話音落,也不等沐九兒說什麼,狠抽胯下駿馬,直接到了隊伍的最前頭。
看着馬鞍上掛着的精緻水壺,慕寒眸色暗了暗。原本蘭州使隊中人,對以前秦憶的大名都如雷貫耳,尤其是那日因未婚先孕被族老沉入怒江之事更是讓秦憶之名傳遍整個蘭州,甚至流雲國。
可這一路走來,僅僅一個多月時間,沐九兒就以她高超的廚藝征服了這些征戰沙場的漢子們。原本應該是個嬌弱小姐,可一路上卻沒有喊過一聲苦,一聲累,吃喝都與其他人一樣,粗茶淡飯乾糧白水,漸漸的,人們看着沐九兒的眼光已經發生了本質的變化。
慕寒在心中細細過濾着這月餘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那張無法模仿的絕美容顏,如果不是那獨一無二的胎記,如果不是她對他們之間的事情瞭如指掌,或許他真的都要以爲他們是否找錯人了?
不說其他,但是那堪比御廚的手藝,就不該是以前秦憶那樣的閨中小姐所能練就的,沒有一二十年的浸淫,那手法絕不該如此的嫺熟。
“停!”
沐九兒原本軟軟地靠在抱枕上,塌着腰,懶洋洋的,馬車突然停下來,讓她身子突然前傾。
“小姐,你沒事吧?”,春風緊張兮兮地看着沐九兒,確定她無礙之後,這才掀開簾子,對着莫離,語氣有些不悅,“怎麼回事?”
“慕少爺讓原地休整,順便用午飯”,莫離無奈地看着春風,明明是少夫人有孕怎麼這春風的脾性越來越大了。
春風點點頭,放下簾子,“小姐,可要吃點兒什麼?”
那些個勞什子的乾糧,連她都吃不下去,可小姐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她真的被自家小姐折服了,那些乾糧比起他們沐府的飯菜,那簡直,說一個天一個地都覺得擡舉了。
沐九兒掀開窗簾,看着外面,慕寒倒是會選。
隊伍剛好停在一片幽幽山谷中,左手邊十米遠處便有一條小溪流過,看來也有讓隨行的護衛們補充水源的意思。
“讓白青、白曉去獵幾隻野味吧”,沐九兒想着,以後怕是沒有這樣好的機會能愜意地享受這般美景了。
“可是小姐”,春風看着沐九兒的肚子,有些不滿地嘟噥着。
“好了,我又不是瓷娃娃”,沐九兒說着,徑自撩開簾子,莫離立刻小心翼翼地上前將沐九兒攙扶着。
白青和白曉兩人在跟隨沐九兒離開的時候,就已經隱了身份,可兩人的武功卻讓隨行護衛諱莫如深。
那些人之前私底下也會談論着以前秦憶的“光輝事蹟”,可在被白青白曉兩兄妹教訓一頓之後便學乖了,再加上後面發生的事情,倒是徹底改變了對沐九兒的看法。
不一會兒,白青扛着一隻野豬崽,一隻野雞;白曉拎着兩隻肥實的兔子走回來。
春風、冬雪和阿棋立刻懂事地與兩人一起在小溪邊兒上將野味都處理乾淨,莫言則帶着人用撿回來的枯枝麻利地升火。
沐九兒將已經清洗好的乳豬用乾淨的樹枝穿過,架在火上,一把匕首,利索地分屍上架,兩隻手飛快地在三個火堆間來回,這邊先將香油刷上一層,那邊卻要開始灑調料了。
抽空還要囑咐阿棋將那肥實的乳豬以切片的方式斜劃出半掌深的縫隙,不然烤不熟不說還不容易入味。
隨行護衛隊看着那在火堆間來回翻飛宛若一隻蝴蝶般的沐九兒早已經見怪不怪,樂呵呵地看着沐九兒一邊揮灑調料,一邊卻忙着將烤肉翻個,那邊的肉已經開始炸響,這邊的又開始滴油,看得所有的人都瞪大雙眼,可沐九兒卻如表演般,一系列動作倖運流水,倒是不知經過多少聯繫才練成的。
看着這個場景,慕寒心下一沉。
“九兒怎麼又親自動手”,慕寒有些嗔怪,他知道沐九兒所帶的婢女中那個叫阿棋的,廚藝不錯。
“寒哥哥,人家想動動身子骨嘛,不然整個人都要生鏽了”,聞着空氣中傳來的誘人香氣,沐九兒深吸口氣,嘟着嘴,“嘿嘿,寒哥哥難道嫌棄憶兒的手藝?”
“哈哈,老遠就聞到香氣了,誰嫌棄我們憶兒的手藝了?”,秦毅原本就是軍人出身,戍守蘭州後也有蠻夷時不時的打上一仗,雖然他現在大都不親自上戰場了,但那股戰場上練就的豪爽性格卻絲毫未變。
“呵呵,誰敢嫌棄我們大小姐的手藝啊”,跟在秦毅身邊的趙爽也樂呵呵地看着那嗤嗤作響的烤肉,這一路走來他們可沒少嚐到沐九兒的手藝,只是近來趕路,大家都只吃乾糧度日。
以往沒嘗過滋味也就罷了,可現在知道了那般人間美味,再啃那乾巴巴的貼餅子,這落差實在十日讓人難以接受。
“哼,寒哥哥聽聽,聽聽人家趙將軍的話”,沐九兒對着慕寒挑眉示威。
慕寒看着兩人,臉上掛着笑容,“是是是,誰敢嫌棄我們大小姐的手藝啊,小生可是對着味道魂牽夢縈啊!”
說着,也不等沐九兒開口,拔出隨身的佩劍,順手將旁邊的那隻烤兔的兩隻後腿削下來,一隻遞給秦毅,沐九兒還等着他將另一隻給自己呢,結果他斜睨了沐九兒一眼,徑自咬了一口,也學着沐九兒的樣子挑了挑眉,還一副享受的樣子,沐九兒恨恨地磨牙,直到莫離將另一隻兔的腿送到沐九兒手上,這才平息了一場無硝煙的戰爭。
而一旁的趙爽,早已經將那隻烤乳豬偷渡出去,一旁的隨行護衛隊的人吃得正嗨,而莫離等人則分吃了兩隻兔子和一隻雞,又合着烤肉吃了些乾糧。
再次啓程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一掃之前的疲憊,眼看着就要到蘭州城了,大家都打起了精神,就連馬兒們都格外的亢奮,隨着慕寒一聲令下,大家快馬加鞭的朝着蘭州城進發。
將近申時的時候,一行人終於來到了蘭州城外。
“恭迎城主!”
整齊劃一地聲音將沐九兒從睡夢中驚醒。
“小姐,我們已經到蘭州城外了”,春風看着睜開眼的沐九兒,驚喜地說道。
沐九兒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反正以她的身份,也只能等在馬車中,索性打了個呵欠,打算接着眯會兒,要道城主府,應該也還有一段時間。
許是因爲這隊人馬趕路太久,所以大家在城門口也只是象徵性地走了個過場,沐九兒都還未回過神來,他們的馬車就已經進了蘭州城內。
“聽說沒,咱們城主的那個大女兒居然找回來了!”
“呵呵,可不是呢,這禍害遺千年的話還真是沒錯!”
“噓,你們可不要這樣說,小心隔牆有耳,我可是聽說咱城主爲了那個草包小姐費了不少心思,還親自前往雲州迎接回來的。”
“你怎麼知道,難道是真的?”
“哎,這花癡小姐一回來,咱們蘭州的兒郎們又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誰說不是呢,真不知道那個草包有什麼好,值得咱城主這般上心!”
“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龍王爺怎麼就不收了她!”
“噓,你們小聲些,若是給那個女人聽見,有你們好受的!忘了東街的豬肉榮了?”
“呃……”
一路走來,滿是這樣的對話。
沐九兒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和苦澀,蘇繡衣,秦雅,這些都是敗你們所賜,既然她秦憶回來了,總有一天她會將這些一件一件的還給他們。
“怎麼,有話要說?”,看着欲言又止的春風,沐九兒輕啓朱脣。
“那個”,春風吞了吞口水,“他們說的大小姐,該不會就是小姐你吧?”
“是啊”,可惜沐九兒非常爽快地承認了,可很快眼底劃過一道狠戾,“有些話多說無益,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看着自家小姐嘴角的冷笑,春風打了一個寒顫,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姐,狠戾決絕,卻偏生又帶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小姐,他們這樣說,你都不生氣嗎?”,春風問得非常非常,小心翼翼。
“氣,爲什麼不氣”,沐九兒兩眼亮晶晶地看着春風,秦雅、秦玥,拿着她的刺繡書畫博了名聲不說,還想盡辦法毀她聲譽,謀她性命,她如何能不氣?
輕輕撥開窗簾,透過縫隙看到那長街兩旁,對着這三輛馬車指指點點的衆人,沐九兒嘴角微微上揚,她都已經是死過兩回的人了,身外之物她並不在乎,只是,總也要讓她們來嚐嚐這種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滋味,不是嗎?
春風有些懵了,這,自家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替沐九兒趕車的莫離聽着兩人的對話也非常地不解,他們少夫人,哦,現在應該是小姐了,怎麼可能是那樣一個人,他從未見過如他們小姐這般好相處的主子,這些人,是吃多了豬油蒙了心吧!
“義父,這些人也太過分了!”,聽着那不堪入耳的話,回頭看着沐九兒所在的馬車,慕寒皺着眉頭,面色難看,一臉擔憂。
秦毅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可這天下衆人的悠悠之口,他如何堵得住?
“憶兒她”,慕寒有些擔心,輕嘆口氣,“加快速度吧!”
路旁福臨門二樓臨牀雅間處,一名男子頗爲有趣地看着這一幕。
“呵呵,有趣!”,一名身着紅衣的男子,雙腿伸直靠在榻上,百無聊奈地看着窗外卻意外看到那雙靈動卻帶着煞氣的眸子。
他身後一名隨從朝着窗外一看,癟癟嘴,不就是那個聲名狼藉的秦家大小姐麼,有什麼趣?
“臨安,你不覺得這秦大小姐沉入怒江都能死裡逃生,也是一種實力麼?”,像是知道身後之人的想法,紅衣男子淡淡地開口,嗓音帶着魅惑和特有的慵懶,在搭上那若柳長眉,一雙媚眼所點綴的絕美容顏竟生出一股無法言說的嬌媚之感。
對,就是嬌媚!
臨安看着自家主子挑眉的動作,硬着頭皮,“爺說得是!”,那是實力,禍害遺千年的實力,只可惜第二句話卻不敢出口。
“傳信給我爹,就說我臨時有事,冉家那事兒他自己看着辦了!”,紅衣男子嘴角微勾,笑靨如花,絕美的容顏,讓天下女子情何以堪。
臨安突然覺得頭皮發麻,“爺,這事兒可是太夫人親自吩咐的!”
“那就讓她娶了吧!”,紅衣男子絞着手指,朝着自己的指甲呵了口氣,毫不在意。
“可是爺”,臨安還想說。
“臨安啊”,紅衣男子突然拉長了聲音,臨安覺得後背突然一涼,只聽見紅衣男子慵懶魅惑地嗓音,“爺是不是縱容你太久了,讓你忘了,其實爺要比你強上那麼一丟丟的事實?”
“臨安不敢!”,只是這差事兒也太難辦了吧。
“那就好!”,看着窗外已經走遠的馬車,紅衣男子眼中劃過一道興趣,花癡?草包?敗壞門風?未婚先孕?這秦家大小姐的日子,過得可真叫一個……風——聲——水——起!
【第二節惡性循環】
“恭迎老爺、少爺回府!”
秦毅和慕寒在城主府大門口利索地翻身下馬,城主府的管家秦偉立刻讓兩名下人將馬牽到馬廄處。
“憶兒,到家了!”,慕寒走到沐九兒的馬車處。
春風已經先行下了馬車,原本莫離要上前攙扶,卻被春風制止,她從馬車角落翻出一個繡墩擱在地上,沐九兒這才從車廂中出來。
看着那熟悉的大門,熟悉的景緻,還有熟悉的人,沐九兒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憶兒可還記得這裡?”,慕寒沒有錯過沐九兒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立刻追問道。
“只是有些熟悉罷了”,沐九兒微笑着,慕寒有些失望,一路上,他好像重新認識了沐九兒一般,或許這纔是真正的她,失去以往的記憶,沒了思想的包袱,才恢復了她的本性。
他也一直這麼安慰自己的。
“哎,憶兒忘了也好”,秦毅讓隨行的官員都先散了,這才走到沐九兒身邊,“今個兒天色已晚,憶兒先回房休息,明日爹爹再給你介紹家裡的狀況!”
沐九兒輕咬下脣,臉色有些蒼白,在春風的攙扶下,單薄的身子竟像是隨時都會倒下般,擡起頭,一雙晶眸怔怔地盯着慕寒,“寒哥哥,我怕!”
怯生生的嗓音,泫然欲泣的表情,讓慕寒心中一痛。
“乖,憶兒別怕”,慕寒牽着沐九兒的手,“來,哥哥帶你回房,你的院子,一直都有人打掃的!”
說着,看着沐九兒身後的莫離等人,“秦管家先安排一下這幾人的住處吧,至於春風,你們三個以後就在小姐的院子裡服侍吧!”
“是!”,三人立刻上前,至於白青白曉,就不是他能安排的了。
沐九兒看着慕寒,亦步亦趨。
慕寒覺得沐九兒可能是近鄉情怯,也可能是之前的恐懼太過深刻,以至於失了記憶,對這個地方仍然有着深深的排斥,想到那日,那少女狼狽地叫着,“寒哥哥,救我!”,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疼。
還好,現在還爲時未晚。
秦偉看着慕寒和沐九兒離去的背影,眼中劃過一道陰鷙,這死丫頭當真是命大,既然逃過一劫,你就不該回來的。既然你回來了,就別怪我心狠!
“這裡是?”,看着四周景物不斷變幻,慕寒的腳步最終停在一處偏僻卻幽靜的小院門口處。
“憶兒的閨閣”,慕寒心中很是失落,語氣帶着無力,“難道連着,憶兒都不記得了嗎?”
沐九兒看着明顯修葺一新的錦園,心中勾起深深的嘲諷,臉上卻不表現分毫,淡淡地搖搖頭,“不記得了!”
慕寒笑得勉強,看着早已經侯在大門邊的兩人,“這是錦園中服侍的馮媽媽和你之前的貼身婢女星兒”。
沐九兒不着痕跡地蹙眉。
看着沐九兒臉上明顯的戒備之色,慕寒撫了撫額,“一路顛簸,今日天色也晚,九兒早點洗漱休息吧!”
“嗯”,沐九兒的聲若紋絲,聽起來卻是怯生生的;拉着慕寒的衣袖硬是不鬆手。
慕寒也不知道爲何獨獨進了城主府沐九兒就變得心神不寧,心裡想着或許真的是之前的傷害太大了,拍了拍沐九兒的手,“憶兒乖,明日寒哥哥過來看你!”
“嗯”,沐九兒臉上露出失望和恐懼。
“這位便是宰父口中的春風、冬雪和阿棋三位姐姐了吧,小姐失蹤這段時間勞你們照顧了”,星兒不着痕跡地將沐九兒身邊的春風趕走,自己撫着沐九兒進了錦園。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沐九兒竟然也沒怎麼表示。
星兒心中越發的得意,雖然宰父說大小姐失憶了,可怎麼說自己也是侍奉了她十幾年的,看,這不是輕而易舉就將那幾個人從小姐身邊撥開了嗎?
馮媽媽看着星兒的動作,心下得意,“哎呀,三位姑娘遠道而來,看我老婆子居然愣在這裡”說着拉着春風,“下午宰父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吩咐給你們備好了房間,你們去看看,若是有什麼不喜的,儘管提!”
“媽媽有心了!”,春風由着馮媽媽帶着幾人來到住處。
“姑娘們喜歡就好!”,馮媽媽眼角含笑。
春風卻徑自起身,“不知小姐住在何處,今夜輪到春風替小姐守夜了!”
馮媽媽眼中劃過一道精光,“這些事情以前都是星兒在做,她自然會安排的,姑娘遠道而來想來也是累了,就先好好休息着吧!”,說着不等春風等人反應過來,直接道,“那姑娘們好生歇着,老婆子我就不打擾了,我讓廚房給你們備上晚飯浴湯去!”
看着那關上的門,冬雪嘟着嘴,“春風姐,你看那馮媽媽分明就是跟那個星兒聯合起來排斥我們!”
“可不是,這做得也太過分了”,阿棋人小,可人情世故懂得卻不少。
“噓”,春風看着兩人,走到門邊,謹慎地左右看了看這才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咱們以前在沐府,因爲小姐仁慈所以並沒怎麼立規矩,可現在不一樣,這城主府中可謂步步危機,咱們一言一行都有人在看着,不能幫上小姐已然慚愧,可不能再給小姐添麻煩了!”
“啊”,阿棋臉色一變,猛的捂住自己的嘴。
“春風姐,沒這麼誇張吧?”,冬雪也覺得春風有些小心過頭了。
春風卻是冷笑着,“誇張?難道你忘了當初我們在人肆處學的那些東西?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爲何咱家小姐明明是這蘭州城主的嫡親大小姐卻流落到雲州那樣偏僻的山村?以前在沐府的時候,但凡有些小心思的都被小姐發賣了,所以咱們纔有那般安逸的日子過,現在小姐的處境只怕艱難,咱們不能再給小姐添麻煩了,咱們是來照顧小姐的,不是讓小姐照顧的,以後你們倆都擦亮眼睛,少說多看,知道沒?”
冬雪和阿棋只是性子單純,本也不笨,聽到春風的提點,心中也明白了幾分。
身爲奴僕,自然少不得對那些大戶人家後院那些齷蹉事的八卦,心裡明白春風說的都是真的。
“可是姐,那馮媽媽和星兒分明就是給我們下馬威嘛”,阿棋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春風卻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她們當真以爲小姐是真的親近她們嗎?且不說小姐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就算記得,我敢跟你們保證,不過明日,小姐一定會將我們調到她跟前兒去的!”
那個星兒和馮媽媽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當初小姐出事的時候,她們又在哪裡?
這些事情,她春風能想到;就算失憶了,沐九兒也自然能想到。
更何況沐九兒已經記得了過往的種種。
當天夜裡,沐九兒一夜未曾閤眼。
每次,只要一閉上眼,她就能看到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沒腦子的事情,怪誰呢?
那是的她沒有前世的記憶,甚至可以說得上時心智未開。
幼時失去孃親,獨自一人,雖佔着嫡女的身份,可也只是表面風光。秦毅身爲城主政事纏身,管她的時間少之又少,她一個嫡女的日子,甚至過得還不如那些姨娘庶女,所以纔有了後面的事情。
說來也是奇怪,那時沒有前世記憶,可她那一手精妙的繡技卻未曾忘記,希望有人陪伴,也希望能夠如秦雅他們那般開心,有朋友陪着的日子,她開始討好秦雅,將自己的繡品、書畫送給姐姐妹妹們,卻不想那秦雅居然拿着她繡的金鳳朝凰錦囊像她秦憶心愛的男子表白時,秦憶怒摔錦囊,呵斥秦雅,這纔有了她刁蠻欺負庶妹的名聲;
至於花癡,更是荒謬。
她當時只不過看秦玥不順眼,見那婁家公子人品還不錯不忍他毀在秦玥手中,才提點幾句,卻不曾想傳言越來越烈,最後竟然傳成她愛慕婁名宇,死纏爛打,不得善果。
諸如此類種種,沐九兒腦中浮現出之前的一幕幕,現在細細想來,一切都好像是設計好的一般,秦憶的名聲越變越壞,傳言也越演越烈,秦毅對她便越來越冷淡,而她便越來越刁蠻任性,由此成爲一個惡性循環。
想着這些,沐九兒嘴角露出一個陰鷙的冷笑,罷了昨日種種來去,瞭然無痕;往後一一討回來便罷了。這樣想着看窗外天邊的那一線金色,想着閉目養神一會兒,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第三節聖旨賜婚】
等沐九兒再次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擡眼望去,那星兒值夜的外間小塌上已然空無一人,看着搭在牀頭處的衣衫,沐九兒微微蹙眉,因着她們的行禮都還未搬過來,所以沐九兒只能從以前秦憶的衣衫中尋了套還算素淨的換上。
“小姐,您醒了?”,沐九兒剛穿戴好,春風聽到動靜,便推門而入。看到這房間擺設癟癟嘴,當真還不如他們在沐府的下人房,雖然夠大,可衣櫃傢俱卻明顯的陳舊,甚至好幾處還掉了紅漆。
沐九兒回頭看着春風端着銅盆,就着那水簡單洗漱了下;看着外間小塌上凌亂的被褥,眉頭一直未放下,“星兒人呢?”
順着沐九兒的視線,春風心裡也有些不舒坦,這哪有值夜的丫鬟不守着主子的,起牀居然連被小塌都不整理,“小姐可是餓了,我讓阿棋做了點兒白粥,小姐將就着吃些吧!”
“嗯,也好!”,她是真的有些餓了,一路上根本就不能好好吃東西。
看着春風麻利地整理牀單被褥,沐九兒輕啓朱脣,“等我們的行禮運過來就換了吧!”
之前這後院是蘇繡衣當家,而秦毅又向來不管後院之事,那秦憶用的都是秦雅、秦玥等庶女換下來的陳舊貨色。
想到之前的秦憶,每次蘇繡衣給她送過來,她竟然感恩戴德,當寶貝似的收藏就覺得好笑。人家棄若敝屣的東西,當真是欺負她心智未開嗎?
“嗯,春風知道”,不說其他,這入手的感覺冷硬沒有絲毫柔軟,真真不如之前沐府下人用的東西。
沐九兒從不苛待下人,所有牀單被褥都是選的上好的,再加上地暖,饒是冬末初春,他們也未覺得寒冷過。可現在,看來以前小姐過的,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聖旨到了,老爺讓您去前院接旨!”,馮媽媽的嗓音尖利中夾雜着輕浮。
“知道了!”,放下手中的調羹,起身,讓春風攙扶着,“勞煩馮媽媽前面帶路了!”
馮媽媽看着沐九兒身上居然是以前的陳舊衫裙,癟癟嘴,窮騷貨就是窮騷貨,頂着城主府嫡出大小姐的名分也還是個窮騷貨。
“哎呀,你看我這記性,忘了大小姐已經不記得了,快跟老身來吧!”,馮媽媽眼中劃過一道不屑,扭着腰走在前面。
廳堂,傳旨官早已等候多時。
看着走進廳內的沐九兒,明明只是一身洗的略微發白的布衣衫裙,卻趁得她宛若仙子般步步生蓮,尤其是那蒼白中略帶疲色的絕美小臉,更是爲她平添了份孱弱。
這城主府是窮到這個地步了嗎?看着那管家秦偉身上的綢緞長袍,軒轅武不着痕跡地皺眉。
“既然大小姐已經到了,那就接旨吧!”
從身旁的一位公公手中接過那黃色錦布,軒轅武朗聲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秦家小憶,賢良淑德,堪稱天下女子典範,賜婚三皇子軒轅啓,擇日完婚,欽此!”
秦毅帶着一大家子人都跪在地上。
軒轅武身後的公公翹着蘭花指,“大小姐,還不領旨謝恩?”
“臣女領旨謝恩!”,想着那紙無情休書,再嫁,與誰都沒關係了。話音落,淚滴入地,濺起些許灰塵。
“以後大小姐就是我三皇嫂了,快快請起!”,軒轅武看着沐九兒那羸弱之軀,哪有外面傳言的半分刁蠻之色,再次慨嘆果然傳言不可信。
沐九兒嘴角微勾,笑容卻顯勉強,“五皇子擡愛了!”
“哈哈,皇嫂太客氣,以後到了雲都可不能將小弟拒之門外哦”,軒轅武臉上笑容未改,“秦城主,小王到這蘭州多時,總算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務,這也要啓程回去覆命,就不多留了!日後秦城主若有傳喚入京,定要前來府上一敘!”
秦毅剛要出口的話被軒轅武堵回去,只好訕笑着,“一定一定,五皇子遠道而來秦毅未能盡地主之誼,這些東西不過是些土特產,還請王爺和幾位大人嚐嚐鮮!”
慕寒帶着三位壯漢,擡頭兩口大紅木箱子,交給軒轅武的隨從護衛。
“既然這樣,本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示意讓人收了兩口箱子,“秦城主止步吧!”
“五皇子一路順風!”,秦毅帶着慕寒、秦偉等人將軒轅武一行送走之後,沐九兒雙手仍舊死死地捏着聖旨,跪在原地。
“小姐,你先起身吧”,跪久了始終對胎兒不好,春風有些着急,看到秦毅等人,硬生生將後面半句吞了下去。
沐九兒擡眼,對着春風扯出一個生硬的笑容,“我沒事!”
春風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沒事,怎麼會沒事。這聖旨賜婚啊,別人不知道她們這些人還能不知道,小姐如今已爲人婦,哪裡還能嫁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索性也是絕了自己的念想,沐九兒起身,秦毅和慕寒已經走到兩人面前。
“小憶怎麼穿着這身就出來了”,秦毅皺了皺眉頭。
沐九兒擺擺手,“我們的行禮尚未被送來,這是以前的舊衣,不過將就一日,無妨的!”
一句話,秦毅的怒火更甚,“大小姐以前的衣衫就這般嗎?”
他之前忙於政事和軍事,細細回想起來竟是從未好好看過自己的女兒。
秦偉雙腿打了一個寒顫,“回老爺,之前後院乃蘇姨娘掌家,小人也不知大小姐的份額該是多少!”
一句不知,推脫得一乾二淨。
“噗”,春風忍不住笑,“秦管家當真說笑,我們沐府郭管家雖不掌家可所有人的應有份額可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多嘴!”,沐九兒叫聲斥責,可語氣卻無半分怒意。
秦偉臉色有些難看,這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這大小姐莫非變性了不成。
眼見秦毅的臉色越來越沉,慕寒開口解圍道,“許是這府上的下人不懂事,義父也別太過生氣”,說着看向秦偉,“不過管家,咱們這城主府可就只有一位嫡出的大小姐,該是多少月例份額,記得按時送去!”
“是,少爺!”,秦偉感激地看了慕寒一眼。
“那倒是不知我們小姐的月例該是多少呢?”,春風一早便將錦園的賬冊看過,跟着沐九兒這些日子,賬冊真僞她也是一目瞭然的。
“五十兩!”,慕寒看着春風,微微變色。
“嗯,既是如此,咱們小姐從去年三月至今年七月的份額都沒領,合計起來該是八百五十兩,唔,管家也別忘了一同給送過來”,春風得意洋洋,從此只要有她春風在,他們就別想再欺負她家小姐。
秦偉愣了一下,“這……”
“難道管家想賴賬不成?”,春風聲音帶着厲色。
“春風”,沐九兒看着慕寒,眸中帶着霧氣,“我們回去吧!”
一句話帶着點點小意和委屈,看得秦毅好不心疼。
“可是小姐”,春風不服氣。
沐九兒卻可憐兮兮的扯了扯春風的衣袖,小聲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臨走前爺爺和哥哥都有給銀票,我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