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平浪靜的過去了,當然這也只是那兩個睡得不省人事的人的看法,只有一夜未睡的雲灝然知道昨夜那場打鬥與隔壁屋不時飄來的血腥氣,那是他這一生都沒遇到的驚險歷程。
慕含煙與雪蓮醒來後,兩人一見外面天已大亮,連忙跳下牀來,慕含煙在屋中搜索一圈,見到軟榻上臉色蒼白的雲灝然,她驚聲問道:“灝然,你怎麼樣了?”
半晌後雲灝然才擡起頭來,他看着慕含煙搖了搖頭,“我沒事,煙兒,走吧,我們快點離開這裡。”雲灝然站起來,可是由於僵住得太久,他站起來時身形晃了晃,慕含煙連忙衝過去扶着他,瞧她手冰冷得不似常人的手,伸手探向他的額,滾燙的觸覺讓她心一驚。
“呀,好燙,灝然,你受涼了,雪蓮,你幫我照顧灝然,我去請大夫。”慕含煙着急的道,隨即就要衝出門去,雪蓮眼疾手快的拖住她的手道:“含煙,你莫着急,我們昨晚設了陷阱的,別沒派上用場,把你傷着了。”雪蓮說完放開慕含煙的手,走到門前將幾道陷阱給撤了。
雲灝然瞧慕含煙這樣關心自己,心裡很高興,他脣角噙着一抹笑,“煙兒,看到你緊張我的模樣我真的很開心,就是病死也值了。”
“你說傻話呢,當真是燒.糊塗了,我看也不用去請大夫了,我們一起去。”慕含煙三兩下收拾妥當,然後與雪蓮一起扶着雲灝然出了房,三人路經隔壁房間時都聞到一股噁心的腥臭味,雪蓮好奇的道:“咦,這是味道,昨天都沒有,好臭啊。”
雲灝然一夜沒睡當然清楚是什.麼味道,只見他臉色一白,一副欲嘔的模樣,他輕輕呻吟了一聲,及時拉回了兩人的神智,慕含煙連忙道:“雪蓮,走吧,灝然還等着看大夫呢。”
雪蓮也沒說,幫着慕含煙.扶着雲灝然向樓下走去,剛到正堂,那名掌櫃的便熱情的迎上來,“三位官倌,昨夜可休息得好?”掌櫃臉上有一大塊紅印,昨夜不知是天色晚還是怎麼的,慕含煙等人竟沒瞧出來,此時猛然見到,兩人都嚇了一跳,“掌櫃的,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掌櫃的笑臉頓時不自然起來,他伸手摸了摸臉,垂.下眼眸道:“唉,昨夜出恭時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礙事的,三位客倌,要用早飯嗎,我這就叫你去準備。”
“不用了,我的孫子昨夜受了風寒,我們要帶他去看.大夫。”雪蓮搖頭拒絕道,兩人扶着雲灝然剛走到門前,前方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三人同時擡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帶着幾十個侍衛匆匆的奔了來,慕含煙見狀連忙扶着雲灝然向客棧外走去,可是路卻被那當頭的中年男人給攔了下來。
“誰都不準走,昨夜這裡出了人命,誰都有殺人嫌.疑,來人,將這裡包圍起來,不準放任何人出去,三位,請進去稍候吧。”那名中年男人頗有官威的道,慕含煙與雪蓮相視一眼,慕含煙勇敢的站出來,她道:“大人,我們只是路過的,我的孫兒現在還病重等着就醫,請允許我們先行離開。”
“先行離開?你以.爲你是誰,不管是誰,只要昨晚歇在這客棧的,都是有嫌疑的殺人犯,在本官沒查明真相前,誰也不準離開,來人,將他們三人給我帶進去。”中年男人威風凜凜的道。
“是,三位請吧。”身後兩名狗腿模樣的男人站出來推搡着慕含煙三人進了客棧,客棧內,那名掌櫃的連忙迎了過來,邊招呼那位大人坐下,邊陪笑道:“大人,我們這都是開門做生意的,昨夜哪有死人,那不是給客棧尋晦氣嗎,你放心,昨夜風平浪靜得很,絕沒有人命不人命的問題。”
那位大人卻不理他,對着身後一人吩咐道:“王朝馬漢,你們二人帶着人去樓上給我搜,沒出人命?哼,沒出人命怎麼會有人來報官說昨夜這裡出了人命?”那位大人瞄都沒瞄掌櫃一眼,徑直打量着在他側面很遠的一張桌子旁坐下的慕含煙三人。
掌櫃擦了擦額際的汗水,他緊張的道:“大人,誰這麼無聊跟大人開這種玩笑,昨夜小人店裡面就住了這三位祖孫,哪裡還有人來被殺啊,大人,你一定要明查啊。”掌櫃的邊說邊向小二使眼色,小二連忙向後院奔去。
“有沒有我一搜就出來了,你們三個,走到這邊來,本官要好好盤問盤問,昨夜這裡可有不對勁的地方?”那位大人還是不理掌櫃的,他嚮慕含煙三人招了招手,慕含煙三人無奈的走到他面前,“大人,我們都是鄉下人,難得出一次遠門,昨夜趕路趕得累了,所以我們倒頭就睡,一直睡到今早,晚上有動靜我們還真不知道。”
那位大人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他細細的打量着慕含煙,發現她說話的音調怪怪的,但又說不出怪在哪裡,所以他很仔細的打量着她,發現她的皮膚並不似老年人那樣皮鬆肉馳,也沒有年老者那樣的蒼老氣色,他見多識廣,立刻瞧出慕含煙是假扮的,他不動聲色的道:“三位是從何處來又將要去往何處?聽你們的口音倒不是鳳仙鎮人氏啊。”
“回大人的話,我們確實不是鳳仙鎮人氏,而是雲寧人,我們是去江南投靠親戚的。”雪蓮連忙回道,看這大人色迷迷的瞧着慕含煙,她真擔心他會認出慕含煙是假扮的。
“原來如此,老人家年歲大了,這跋山涉水的身子可是會受不了的,你們昨夜真沒聽到異響?”那位大人再次問道,似是不相信他們真睡得這麼沉。
雲灝桀的神色變了變,但是他卻垂着頭不回話,“大人,我們是真的沒有聽見,人老了一倒在牀上就睡得人事不省的,哪裡還聽得到外面的動靜。”雪蓮肯定的道,她感覺這位大人眼神很奇怪。
此時樓上搜查的人全部都下來,帶頭的那名侍衛道:“大人,沒有發現,這裡確實沒有發生過命案。”
“哦,有沒有看看哪裡有挖過的痕跡?我就不信我翻不出來。”那位大人站起來帶着人去了後院,慕含煙與雪蓮相視一眼,“雪蓮,怎麼辦?我看這位大人是故意來找碴的,我們不如趁機溜了吧。”
“嗯,走吧,雲二少怕是撐不住了。”兩人四下打量了一下,瞧那位大人去了後院遲遲未回來,兩人連忙扶起雲灝然就向客棧門口走去,剛走到門邊,突然竄出兩個人來擋住他們的去路,“三位,沒有大人的命令,你們不得離開客棧。”
“大哥,你行行好,我的孫兒快不行了,難道死了的那人是人命,我孫兒就不是人命了,就算你們不讓我們出去,也請幫我們請個大夫來瞧瞧吧。”雪蓮被突然冒出的兩人給嚇了一跳,連忙說道。
那兩人端得是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他們搖頭:“不行,大人說過,現場多了一人我們就少一份線索,回去。”雪蓮被兩人的態度給激怒了,剛要怒聲訓斥,此時遠處有馬蹄踏磚聲響起,三人擡頭望去同時愣住,慕含煙更是驚得搖晃了幾下才穩住身子。
“含煙,你夫婿追來了,完了,這下更走不掉了。”雪蓮低聲跟慕含煙道,慕含煙全身一震,她慌忙垂下頭,扶着雲灝然的手不由得收緊,雲灝然神智本已飄浮,手臂被慕含煙揪得發疼,他見到雲灝桀也同樣震憾,沒想到來他會追來,低頭嘆息一聲,追來也好,經過這一行,他才明白他根本就沒能力護慕含煙周全
正在三人驚疑不定時,雲灝桀與無塵已經打馬來到客棧前,兩人翻身下馬,走到客棧裡卻是瞧都沒瞧立在門前的三人,那兩名侍衛擡手攔住兩人的去路,“兩位公子,這裡正在辦案,要住店就去別家。”
雲灝桀斜睨了他們一眼,然後輕勾起脣角,無塵領會,連忙自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於兩位官差,“兩位大哥行個方便,我家公子就是進客棧去問幾句話就出來。”
那兩人見手中閃閃發光的銀子,兩眼發的光比銀子發的光更亮,他們想收下,又明白大人就在裡面,倘若收下銀子被大人問罪丟了官差事更大,於是連忙將銀子還給無塵,“兩位公子,真不行,你們進去若破壞了線索,大人怪罪下來我們擔當不起啊。”
無塵又將銀子推向他們,“你們且收下,出了事由我們一力承擔。”說完便推開兩人,雲灝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走到慕含煙他們面前,他腳步頓了一下,卻仍是未停的向櫃檯走去。
慕含煙在他停留的那一瞬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等到雲灝桀走過去後,她才微微的擡頭掃向他的背影,明明才幾天未見,可是這一相見,她卻覺得恍若隔世,他的背影越來越消瘦了,他不是該高興終於與藍音團聚了嗎,爲看起來卻這樣孤單和落寞?
掌櫃的早已跟着那些人去了後院,雲灝桀等了等還沒人出來,他回頭掃了一眼呆站着的三人,見三人都垂着頭不知在想,他揚聲道:“老人家,你們可有看到兩名女子來過這裡?”
慕含煙全身一震,他是爲尋她而來?一時間她五味雜沉,他是爲公務來找她,還是爲私情呢?他都有了新人還來打她幹,一時間她心累混亂,情緒也激動起來,他爲要找她,爲要給她希望,爲還讓她以爲他是愛着她的?
雪蓮心知雲灝桀問的是誰,她壓低聲音道:“年輕人,我們也是路過的,漂亮的女子可見得多了,不知道你要找的長樣?”
雲灝桀聽到雪蓮的聲音皺了皺眉頭,他走近了一點,剛纔進門時,他很敏感的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慕含煙身上獨有的蘭花香味,所以現在走近一點好確認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待走得近了,他又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這確實是慕含煙身上的味道,可是他們怎麼會有含煙身上的香氣呢?
“我要找的那兩位女子年紀是十六歲左右,身高大概有我肩膀這麼高,長得很美,讓人一見就再難忘記。”雲灝桀形容着慕含煙與雪蓮的樣貌,孰不知眼前的兩人正是他要找的人。
“年輕人,你找她們做?”雪蓮忍不住問道,慕含煙已經寫了和離書,按理說雲灝桀也不會死纏爛打,可是他確實追來了,看來他對慕含煙有情,唉,她就說藍音這叫自作自受,看吧,雲灝桀醒來還是照樣不甩她,她那樣費盡心機做個惡人又得到了,到頭來反而誰也不感激她救了人。
“其中的一名女子偷了我的東西,我是來向她討回的。”雲灝桀一本正經的道,雖然他沒義務回答雪蓮的問話,可是他此時就是想說,“老人家,你有沒有見過她們,如果見到了請告訴我。”
慕含煙與雪蓮兩人交流了一個奇怪的眼神,慕含煙覺得莫明其妙,她從京城離開時只帶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哪裡去偷了他的東西啊,但是此時她也不便出口,便將回話的權力都交給雪蓮,讓雪蓮代爲回答。
“啊,她偷了你東西?貴重不?”雪蓮故做驚奇的道,原來雲灝桀是來追回他的東西的,而不是來追慕含煙,害得她還以爲雲灝桀真是那樣癡情的人,看來這年頭的男人都信不得。
“那東西與別人一文不值,可是對我來說卻是極其重要的,老人家若見過她,煩請你告訴我,來日我討回東西必當重謝。”雲灝桀向來不喜表達自己的心意,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他希望那個人能聽懂他到底在說。
雪蓮搖搖頭,“我們見到的人倒是多,只可惜沒見到你要找的,年輕人,你去別的地方問問。”雪蓮知道慕含煙不想與雲灝桀見面,所以故意誤導他。
雲灝桀與雪蓮說了這麼多話,也聞到那股香味是從誰身上散發了來的,他側頭打量着慕含煙,她的喬裝很成功,臉上幾乎也看不出,可是就透明粉嫩的耳垂就出賣了她的年齡,雲灝桀不動聲色的道:“既然如此,那不多謝老人家的指點了。無塵,我們走吧。”雲灝桀意味深長的看了慕含煙一眼,然後帶着無塵出門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慕含煙嚇得渾身虛軟,她癱坐在地上,雲灝然見狀,連忙去扶她,“煙兒,別擔心,大哥他已經走了。”
雪蓮也去扶她,“含煙,雲大少說你偷了他的東西,你偷他東西了,還說對於別人是一文不值的,對他卻極其重要,不值錢的東西誰偷啊?真是奇怪了。”
慕含煙搖搖頭,她也不知道雲灝桀說這話是意思,“好啦,他都已經走了,說這些還有用。”慕含煙話音剛落,門前又響起一陣馬蹄聲,三人尋聲望去,見雲灝桀去而復返,三人都震驚莫名,慕含煙更是緊張得雙手緊握才能控制住全身的顫抖,他認出她來了嗎?現在是要來帶自己走的嗎?
眼見着雲灝桀翻身下馬大步來到她身邊,她緊張得呼吸都有困難,垂着頭根本就不敢看雲灝桀的眼睛,生怕自己的慌張會泄露自己的身份,而云灝桀卻伸手探入懷中,自內取出一封信來遞給慕含煙,“老人家,如果你見到那位姓慕的小姐,麻煩你替我將這封信交給她,告訴她,我不接受。”
雲灝桀說完轉身就走,側過頭來瞧見雲灝然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他忽爾一笑,隨即又抿緊脣,看來灝然每次都能先他一步找到含煙,這是否就是命中註定,但不管這是不是命中註定,他都一定要得回慕含煙,有了她,他的心纔是完整的。
慕含煙一直目送雲灝桀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放下心來,她真怕他認出她來,可是他要交給自己的又是東西呢?
雪蓮看着雲灝桀消失的背影,讚道:“好帥啊,真是帥呆了。含煙,我以爲他會認出你耶,沒想到卻是交給你一封信,快拆開來看看是信?”雪蓮好奇死了,沒想到雲灝桀去而復返是爲了交一封信給她。
“嗯,我來拆。”慕含煙低頭看着手上的信,信封是開啓的,她自裡面抽出一封信來,還沒找開來就覺得字跡特別熟悉,等完全展開那封信,她才發一這信原來就是自己寫給雲灝桀的和離書,難怪他剛纔會嚴肅的說不接受。
“哇,含煙,這個落款是你,啊,你時候乾的這事,我怎麼不知道?我看雲大少八成已經猜出你是誰了,天哪,那我們的行蹤是不是暴露了?”雪蓮驚歎,這種信雲灝桀是不會隨便交給陌生人的,除非是他認出了含煙?
慕含煙茫然的望着空空如也的街道,如果他真認出了自己,卻又不相認,這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