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霜有飛縱而逝的錯愕,未曾想到,令他欣喜的意外重逢,除了毫不留情的刺殺竟無別的一絲情誼。
然而下一刻,他便了然地笑了。
終究,是他欠了她。終究,他也該猜到的,不是麼。
“噗——”
魑影狠狠扎進他的胸口,雪冥擡起妖冶的眼,那肆意的笑漸漸勾起,轉動匕首正欲將刃柄推沒。——
【不要!】
手下一頓,雪冥陰冷蹙起眉——
【怎麼!你忘了應莫幽是如何死的?!】
【可是……不要殺他……我……我下不了手……】
【矯情!還是說……你對應莫幽所謂的愛情,竟是如此脆弱不堪麼?】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你忘了與我定下的約定!賤人!你違背了諾言!不要逼我現在就將你抹殺!】
殷紅鮮血自楚雲霜嘴角蜿蜒流下,他笑得很是魅惑,襯着那悽豔的色澤,那眸底的隱隱流轉的情愫卻是再也掩蓋不住。
他擡手,覆在雪冥的手上,推着那匕首一點點深入,他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只有更多的鮮血涌出。
連雪冥都驚愕地看着他如此舉動。
面色一點點虛弱下去,楚雲霜終是支撐不住,緩緩滑倒在地。
【雲霜——雲霜!】
【你害了他,你殺了他!】
雪冥的雙眉緊蹙,面色終於顯現出掩飾不住的扭曲——
【出去!滾出我的身體!滾!】
“賤……人……我……我……”她面色痛苦不堪,而雙眼卻死死鎖在楚雲霜的身上。
倏爾,天地輪迴,顛倒而至。
眸中血色盡散。
似是失力,又似是不堪忍受極度的悲傷,我猛地跌跪在地——
“雲霜……”我驚惶地爬到他的身邊,擡手將他扶在懷中。
楚雲霜似是有些驚訝,繼而微微笑了起來:“可還是恨我麼?”
我顫抖着用手不停擦拭他嘴角的鮮血,可染得滿手鮮紅都止不住他逐漸虛弱的呼吸。
是什麼東西模糊了視線,一滴滴滑落,燙的我的心抽疼到麻木——
“是,我恨你,爲什麼要爲十幾年前的仇恨毀掉自己的一生,雲霜,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又怎會如此?雲霜……”我已經失去了應莫幽,難道轉眼又要失去楚雲霜麼。
楚雲霜淡淡笑了笑,眸中似染上了倦意:“我好累,雪冥,最後了,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我緊緊將他攔在懷中,卻是停不下的淚流滿面。
那昔日風華絕代的雙眸此刻只剩下深刻至骨的絕望——
“你對我,究竟有沒有過感情,哪怕,只是一點點?”
那一刻,心中的痛達到了極點。我何嘗不知道,昔日的小倩,如今的雲霜,皆以仇恨爲墨畫地爲牢,斷然將一生鎖困在內。
而我除了辜負,給不了他任何應有的迴應。
“雲霜,我喜歡你。我不想殺你,就是因爲我喜歡你。其實澹臺悅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小倩喜歡她了……而雪冥,也真的喜歡上了楚雲霜。”我哽咽不成聲,每一個字都彷彿一刀刀割在我的心上。
只可惜喜歡,終究不是愛。
你的滅族之仇,我身負的無端詛咒,註定你我只能背道而馳。
楚雲霜黯淡的雙眸倏地亮了亮,嘴角噙起的笑容流露出的是孩童般單純的開心。
“得你這些話,便夠了……”
他疲憊地合上眼,意識即將流逝之時,最後一刻,眼前竟浮現出楚軒佑明朗的笑靨,那種不摻雜誌的純粹的笑,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看到了。
“哥哥。”楚軒佑朝他伸出手,笑容更加溫軟。
那畫面美好到令人心痛,他不由自主地朝那虛幻的情景走去——
哥哥,到最後,還有你在我身邊,真好,今後,再也不要離開雲霜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