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點——
就在杜永孝與江鈴兒在閨房你請我儂,甜甜蜜蜜時候-——
曼谷最大的“黑色椰風夜總會”,身材矮胖,年過五十的顏雄神采飛揚地坐在一處包廂宴席的主位上,左右兩側各陪坐着一個最多十七八歲足可以當他女兒的陪酒女郎。
兩個姿色不錯的女郎攬住顏雄的兩隻胳膊,巧笑嫣然,左邊的幫顏雄端着酒杯喂酒,右邊的則幫顏雄佈菜,比顏雄自己用雙手吃菜喝酒還要熟練。
“顏爺,這次你來到曼谷可要好好玩玩,曼谷這邊很不錯的,吃得好,玩的好,尤其這裡的美女,服務更是好,比香港那邊暢快多了!泰國馬殺雞就很有名的,你在這裡可以嚐到絕對正宗服務!”
“是啊,這次我們曼谷華商總會可以邀請到顏爺你過來飲酒,簡直是我們天大榮幸,以後我們這邊的生意還多需要顏爺你開口幫忙照顧一二!”
說話的分別是坐在顏雄對面的兩個有錢佬,兩人都是華商總會的主席和副主席,一個叫裡彭百財,一個叫趙金寶。
在他們身邊還有三人作陪,也都是曼谷華商總會的理事,都是這一帶華商當中翹楚。
生意人最是消息靈通,也最是精明,當他們得知杜永孝掌控曼谷兩大黨民主黨和國大黨,實際遙控曼谷政壇之後,就開始尋思着如何攀上杜永孝這個高枝。
可惜,杜永孝現在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接觸或者見到,你沒有一定身份級別,連和杜永孝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無奈,彭百財和趙金寶等人只好另尋蹊蹺,從杜永孝身邊人物下手,而顏雄很快就進入他們視線,覺得可以通過顏雄結交杜永孝。
他們大家選擇顏雄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主要有三個原因。
第一,顏雄曾經幫助過福建幫的人,和福建幫關係很不錯,這次來到曼谷和福建幫又建立了深厚友誼。他們大可以通過福建幫穿針引線,認識顏雄。
第二,顏雄曾經是香港那邊的華探長,據說爲人十分圓滑仗義,只要你肯花錢就能幫你辦事兒,這種老狐狸其實很容易打交道,比那些老學究要強很多。
第三,顏雄在杜永孝身邊身份非同小可,不說別的,據說顏雄乃是杜永孝杜大亨的“乾兒子”,杜永孝對他無比信任,單憑這一點,就無人能及。
正因爲如此,曼谷華商總會這幫人才算盯住顏雄,今晚特意設宴招待顏雄。
看着對自己阿諛諂媚,畢恭畢敬衆人,顏雄心裡舒爽到極點,以前自己在香港也這樣出過風頭,大家對自己衆星捧月,沒想到現在來到曼谷,依然可以這樣威風,仔細一想,卻都是乾爹杜永孝所賜,顏雄心裡就得意幾分,感覺自己以前做所一切都是對的,尤其拜杜永孝做乾爹這一招,簡直是神來之筆,當初大家都譏笑自己臉皮厚,卑躬屈膝,偌大年紀拜杜永孝那後生仔做爹,現在呢,估計所有人都把自己羨慕的不要不要!
“哈哈哈,伱們的事情一切都好說!”顏雄說道,“這裡是曼谷,是泰國人地盤,但是呢,我們是中國人,我們中國人最講究什麼?那就是義氣,那就是血脈同胞情!你我不管多遠都是炎黃子孫,華夏女兒,既然是一家人,當然自家人要幫自家人咯!”
曼谷華商總會主席彭百萬一聽顏雄這句話,當即激動起來:“沒想到顏爺您老人家這麼大氣,這麼重情重義,又這麼講究民族大義,血脈情誼!別的我也不多說了,來,弟兄們,我們一起敬顏爺一杯!”
彭百萬說着就直接站起身,故意把襯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手臂,做出江湖人豪爽模樣,滿臉激動的舉杯道。
趙金寶等人聞言,立馬也全都起身站立,連帶那十幾位陪酒女郎也跟着站起來或端着酒杯,或拿起酒壺準備給大家續酒。
“乾杯!”
“感謝顏爺幫助!”
“感謝顏爺提攜!”
“以後我們有顏爺罩着,再也不怕曼谷那些賊官員!”
“是啊,顏爺是杜先生的人,杜先生一句話,還不把那些泰國佬嚇得屁滾尿流!”
“哈哈哈!乾杯!”
衆人朝顏雄舉杯相邀。
顏雄開心極了,他也不起身,就那樣大喇喇地坐着,一副大佬姿態,等着身邊女郎把酒杯送到他手上,他這纔對着衆人抿了一口。
衆人卻是一口飲盡,不敢存半滴酒水。
見顏雄只是輕抿一口小酒,彭百萬卻帶頭叫好。
其他人也都高盛喝彩,這樣做反倒搞得顏雄有些不好意思,顯得自己不真誠,於是對着酒杯滋溜,這次一口乾完。
“好!”彭百萬這次是鼓掌叫好。
“顏爺海量呀!”
“顏爺是誰?那可是以前的華探長,經常拿酒當茶喝!”
一陣陣馬屁洶涌而來,樂得顏雄合不攏嘴。
接下來又有人主動敬酒,顏雄被大家馬屁拍得雲暈頭轉向,來者不拒,很快就喝得胖臉通紅,額頭滲出細汗,旁邊女郎取了香巾,輕輕幫他擦拭,動作仔細認真,果然服務周到。
宴會繼續,一羣人熱絡開口勸酒,顏雄這時候也放開了喝。
跟在杜永孝身邊這麼多年,他做人做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什麼差池,神經每天都繃得緊緊。
現在難得放鬆,就再沒顧忌也沒了之前充大佬的矜持,酒席不等過半,十瓶上好的國內飛天茅臺酒就已經被喝空,顏雄一張老臉上佈滿酒後殘紅,瞪着一雙三角眼睛望向此時桌上已經醉意醺然卻還不斷向自己示好的那些人,左手搭在孃的肩膀上,右手晃晃悠悠的舉起手裡酒杯,已經沒了之前的神采飛揚,微胖狡詐的臉上此時有幾分憨態可掬表情,話語出口都已經有些含糊不清,仍然在叫道:“來啊,我乾爹他老人家其實也很鐘意茅臺酒的,跟在他身邊我也算練成了,誰還不服?來,咱們拼幾杯!”
酒桌上一干人都連連認輸,顏雄咧着嘴放聲大笑,像個獲勝了的老小孩。
“顏爺,別的不多說,你的酒量我們現在是當真佩服!不過我們更加佩服你的爲人!”彭百萬趁機說道。
“是啊,我們尤其佩服你敢出手相助,答應幫助我們!”趙金寶說道。
“顏爺,你也知道我們華商總會一直都是爲國人謀福利,而泰國這邊我們能做的生意不多,除了傳統的洗腳按摩,還有就是開中餐廳,但這些都不賺錢。”彭百萬開始步入正題。
“是啊,像這邊最賺錢的大米,水果,還有橡膠出口生意,我們就沒得做!”趙金寶與彭百萬一唱一和道,“我們呢,只能做些擦邊球,偶爾給人家供貨,卻還不能供貨太多,要是被人發現,我們可就慘了!”
顏雄瞪着一雙三角眼:“什麼意思,難道還有人敢爲難你們?說出來聽聽,到底是誰這麼大本事?”
“呵呵,這人顏爺您老也認識的!”
“是啊,就是那個……咳咳,江鈴兒江小姐!”
“呃!咳咳!”顏雄聞言先是打個酒嗝,然後咳嗽起來,“你們說哪個來着?”“江鈴兒,江小姐。”彭百萬又把剛纔的話重複一遍。“你也知道,她曾經救過泰王,所以泰王爲了報恩,就讓她壟斷了這方面的生意,我們這些華商誰也不能參與。”
顏雄眨巴三角眼,酒意醒了三分,“你們的意思是讓我和杜先生講,也讓你們做大米,水果,還有橡膠生意,不讓江小姐再壟斷?”
“對對對!我們正是這個意思!”
“杜先生大仁大義,一定了解我們苦衷的!”
“說真的,壟斷真不好,也不對,江小姐這麼一搞,大家也都沒了進取心,大米,水果和橡膠的價格也就沒了太大波動。”
其他人紛紛開口道。
大家這番話又讓顏雄的醉意褪了幾分,他看着衆人的笑臉有些發懵,幾秒後纔看向拿起筷子幫自己夾菜的彭百萬:“話雖如此,但是……江小姐和杜先生是什麼關係,你們應該知道,現在你們讓我去拆江小姐的臺,萬一——”
“這就要麻煩顏爺您了,除了您也沒人有這種膽量!放到古代,這叫什麼來着?死諫!我相信杜先生也是明白是非的人,能夠考慮到我們大家的生計,而不會偏袒任何人!”彭百萬把一塊色彩鮮豔的百花捲親自送到顏雄餐盤內,姿態既恭敬又諂媚,“所以,辛苦顏爺了!”
“是啊顏爺,沒有你,我們活不下去!”
“顏爺仁義,一定不會拒絕大家的!”
對於這幫華商來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當初他們這些人在曼谷經營大米,水果和橡膠生意經營的風風火火,大家都有錢賺,都能養活一大家子人。
可是自從江鈴兒橫空出世,搶佔了他們的商業領地不說,還靠着泰王撐腰,不允許他們這些人再經營大米,水果和橡膠生意。
本來賴以爲生的產業被人搶佔,已經夠慘,現在被人直接壟斷,那可就慘到家。
顏雄飛快轉動已經被酒精麻醉的不要不要的腦瓜。
他十分清楚這些人想要他做什麼,也明白什麼叫“死諫”!
他可不想學那什麼藺相如腦袋撞柱子,他才五十多歲,與很多人比起來還很年輕,還有大好前程等着自己去開發,不能爲了這幫人就這麼輕易死掉。
顏雄裝作很淡定地抽出一支香菸,彭百萬忙拿起火柴,刺啦,點着,幫顏雄把香菸點着。
顏雄一手夾着香菸,一手拿着筷子語氣隨意的道:“幫你們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嘛,此事需要從長計議,畢竟關係到杜先生——”
“話雖如此,可我們等不及呀!”
“是啊,就算我們等得了,我們的家人,我們公司那些工人等不及!他們一個人一張嘴,都在等着我們開工開飯!”
“沒錯,大家都是手停口停,不做工,會餓死的!”
“顏爺您老深明大義,你總不願意看到我們求助無門吧?”
衆人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就算顏雄再狡詐,再油滑,也不禁有些心裡不忍。
他這些天在曼谷轉悠,也看到很多橡膠園工人停工,那些摘香蕉的工人更是沒活幹,究其原因,都是因爲江鈴兒公司進行業務壟斷,搞得這些橡膠園,還有香蕉園沒了生意,工人只能閒着。
尤其香蕉這種生意,本來就是靠季節生存,還有那些摘香蕉的工人,還面臨被猴子摘香蕉代替,生存已經夠困難,現在這種處境更是困苦。
“好了!你們都別說了!”顏雄已經聽不進去其他人後面再什麼,猛抽一口香菸突然激動的說了一句。
所有人忙噤聲,緊張地看着他。
顏雄吐口煙霧,三角眼閃現光芒道:“我知道今晚這頓飯不好吃,沒想到會磕到牙齒!不過我不怕,你們也都講了,我顏雄是個深明大義的人,人活在世上總要做些什麼才行,這才叫有所爲,有所不爲!”
顏雄說完站起身,“你們的話我全部收到,我明天會同杜先生講的,不能因爲江小姐的生意,而讓你們沒飯吃!何況——”
顏雄看一眼衆人,補充道:“何況大家都是中國人!”
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彭百萬和趙金寶等人原以爲顏雄會拒絕幫忙,沒想到顏雄竟然掏心窩子,一時有些發愣。
猛地大家醒悟過來,當即紛紛鼓掌:“顏爺,威武!”
聲音震天,響徹包間。
顏雄看着這些人激動表情,還有耳邊響徹不斷的掌聲,讚美,頓時涌起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豪情。
他抓起酒杯,“來,我們乾杯!”
“乾杯!趕快與顏爺乾杯!”衆人紛紛叫嚷,生怕顏雄清醒過來後悔,恨不得碰杯的時候讓顏雄立個字據。
“來,大家敬義薄雲天顏爺一杯!”
“幹!”
顏雄對着酒杯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
辛辣!
苦澀!
猶如顏雄這坎坷的人生!
人呀,偶爾也要爲正義活一回,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