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梨瀟必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耳邊?不然她臉上的淚水爲什麼一直都沒有停過?
慕梨瀟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擡眼看了看外面,發現已經是天黑了,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們這是在哪裡?”
“豫州。”御風回答。
“豫州?”慕梨瀟卻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說法,“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爲什麼要騙你?我們就是在豫州,風雲軒的人並沒有乘勝追擊。”他知道慕梨瀟在懷疑什麼,所以補了一句。
“風雲軒竟然不會乘勝追擊?”彷彿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一般,慕梨瀟竟然笑了起來,“你是在開玩笑?”
“我原本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我去打探了一番,發現……”御風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纔好,看到慕梨瀟疑惑的眼神,他才繼續說道,“他們以爲皇甫晟死而復生了。”
“死而復生?”慕梨瀟驚訝,然後在看到御風那張臉的時候瞬間就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他們看到了你。”
“我把你救回來的時候,風雲軒派了兩個人來追,他們看到了我的臉,後來大抵就回去和風雲軒說了這件事情,而後這事情又在梓錦國的士兵之中傳揚開來,他們現在人心惶惶,所以風雲軒纔沒有在這個時候出手吧。”
“沒想到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事情。”慕梨瀟竟然會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其實,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爲,風雲軒太過於自信了吧?他必然覺得,我們手中已經沒有人了,所以纔想着,不管什麼時候進攻都不會有任何不同。”
可是他錯了。
御風在聽到慕梨瀟說“我們”的時候,心裡忽然鬆了一口氣。她果然是一個堅韌的人,比他見過的許多人都要堅強太多。或許正是因爲她是來自於另外一個地方吧?
她說自己從小也接受了許多訓練,和暗衛營差不多。但更需要一個人沒有感情。但是她如今已經不是那個沒有感情的人了,但好在她還能夠做到讓自己不受到太大的影響。大概也是因爲,她的心裡還想要維護皇甫晟的江山吧?
如果皇甫晟的執念是她的話,她的執念就是皇甫晟了吧?
皇甫晟在推開她的時候,一定說了什麼,讓她有勇氣能夠好好活下去。
可是見到她現在的這個樣子,御風還是覺得無比心疼。而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安慰,他從來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一個人。
洛沉也不知道吧?現在他只有一個人可以求助了。
他走到門外,找到琉璃的時候,琉璃似乎剛剛纔從洛沉那裡瞭解到所有的消息。
“這都是真的?”她根本就不肯相信,金月國竟然回慘敗到這個地步,但是看着眼前的洛沉,她又不得不相信,畢竟他是戰神,想要輕易打敗金月國的人馬,不過是一件小事。
可是,就連皇甫晟都死在了風雲軒手上?慕梨瀟現在不知道會是什麼狀況。
她雖然並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有這怎麼樣的感情糾葛,但是聽過那些傳言,她也能明白,他們是彼此深愛,卻被命運分隔開的兩個人。而這一次,命運再次和他們開了一個大玩笑。
“你想讓我去勸她?”琉璃看到御風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猜到了他想要說什麼,她很想搖頭說她根本就不會安慰人,但
是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方纔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因爲她看到牀上那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前所未有的脆弱。
她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見到如此脆弱的慕梨瀟。在她面前,這個女人向來就是一副不肯服輸的樣子。
而現在她卻輸了。輸給了命運。
知道有人走進來,但是慕梨瀟並沒有心思擡頭。她覺得自己像是丟了靈魂一樣,,怎麼都沒有辦法找回來。她已經殘缺了,沒有辦法補全了。
她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
“其實……你知道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吧?”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她總算是緩緩擡起了眼睛,看向了琉璃。
琉璃來了,說明援軍已經到了。可是這一切對她來說,似乎並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了。
而琉璃說,她可以理解自己的感受。就不由得讓她想起之前,御風中毒的時候,琉璃知道他必死無疑,心中一定也是十分悲痛的吧?那種感覺,和她現在的感覺,或許真的差不多。
但是,御風並不是真的死了,皇甫晟卻是……
或許,皇甫晟也沒有死呢?她知道自己心裡不應該有這樣的念想,但是……或許,他真的沒有死呢?他不是被無名帶走了嗎?如果他真的死了,無名一定會回來告訴她的吧?
或許,他沒有死,而無名現在正在照顧他呢?
慕梨瀟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魔怔了,她親眼看到皇甫晟被萬箭穿心,怎麼還會有這麼僥倖的想法呢?
“我知道。”末了,她低聲迴應了一句。
“我知道你有多難受,我也不想和你說,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之類的話,因爲我明白,這種感覺一輩子都不會過去。因爲即便是到了現在,我有的時候都會從噩夢之中驚醒。我會夢見自己再次失去御風,再次看到他失去,而我卻無能爲力。”琉璃說着,自己的眼中都快要落淚。
她是真的能夠和慕梨瀟感同身受,雖然她之後有失而復得的喜悅,但是她也明白,那噩夢一般的一段時光永遠都不會過去。她一輩子都會記得那樣的痛苦。
慕梨瀟也點了點頭。她自然明白琉璃所說的,即便是真的失而復得,也會被那種痛苦糾纏一生的。因爲你害怕會再次失去,而那種害怕有的時候會比失去還要讓人覺得痛苦。
“那個時候,我每天都在想着,要不要闖入皇宮裡面,殺了皇甫晟,算不算是爲他報仇。但是後來我漸漸明白了,那麼做對我來說沒有一點好處,我不過是自尋死路而已。”琉璃慚愧一笑。不知道是因爲她沒有辦法報仇,還是在慕梨瀟面前說自己要殺了皇甫晟。
慕梨瀟的眼睛突然一亮,原本渙散的眼神一下子就恢復到了之前的銳利。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皇甫晟說了,要她爲了他好好活下去。她的確應該好好活下去,兌現自己對皇甫晟的諾言。如今她還沒有做到那一點。
她要保住皇甫晟的江山,即便這江山已經不再屬於他了。能夠交到御風的手中,或許也不會是一個不好的選擇。
御風和皇甫晟是雙生子,他們兩個必然都有一顆要讓金月國繁榮昌盛的心。
她現在不應該再
這麼悲傷下去,哪怕她一生都會活在這樣的陰影之中,她現在最需要做的,還是保住豫州,奪回碎葉城,將梓錦國的人趕出金月國。
看到慕梨瀟的眼神一變,琉璃心中總算是有了那麼一絲欣慰,她最怕的就是一個人沒有辦法從悲傷之中恢復過來,會一直沉湎在悲傷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
雖然慕梨瀟並非是那樣的人,但是她失去的是自己的此生摯愛。她都還記得洛沉在失去李沫兒之後是什麼樣子。
那段時間簡直如同地獄一般。好在他後來想起了自己對李沫兒的承諾,纔算是又活了過來。但是實現那些承諾,好不如什麼都不做。
“我想你知道應該怎麼做了。你會有很多很多時間去悲傷,哪怕是你睡着了,都會被那種心痛的感覺再次驚醒,但是你總算還是有了一個可以活下去的理由。”琉璃站起來,準備轉身出去。
她再次回頭看了慕梨瀟一眼,發現那個人又已經恢復到了失落的神態。她不能指望慕梨瀟馬上就恢復成原來的那個自己。
但是,恐怕慕梨瀟也明白,明天梓錦國的人就會襲來,就算她不能夠恢復,也要強迫自己恢復成原來的那個自己才行。
她推開門,就看到御風一臉焦急地站在外面。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的心情,居然還有心思說一句,“我都沒見過你這麼緊張的樣子。”
這話聽起來或許會有些酸澀,但是御風臉上真的有了些微的怔愣。
“瀟兒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難道你還期望着她馬上就能夠恢復嗎?”琉璃嘆氣,看到御風皺起了眉頭,她才又說道,“但是你放心吧,她又不是什麼普通人,即便心中再悲傷,她也會壓制下去的,畢竟她知道自己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御風點了點頭,再看了看房間裡的人,轉身去和洛沉商量明日的作戰計劃了。就算慕梨瀟要這麼一直悲傷下去,他也樂意讓她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有他和洛沉,就足以應付風雲軒了。
而房間裡的人,只是將頭埋在自己的膝蓋裡。她好像還沒有能夠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事實上,從她自夢中驚醒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
皇甫晟死了,再也沒有辦法回來了。而且,他還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推開了慕梨瀟。
那個時候,他必然是感受到了御風的存在吧?知道御風一定會拼了命地救她,所以纔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將她推向一邊,推向御風,讓自己來承受那萬箭穿心的痛。
真傻。
她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認爲皇甫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可是她又何嘗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那個時候,皇甫晟靠在她身上,她還以爲是皇甫晟累了。其實,他不過是在爲自己積蓄力量吧?其實兩個人都已經到了精疲力竭的時候了。即便是積蓄力量,應該也恢復不了什麼。
可是人類在關鍵時候能夠爆發出的能力,是現代科學都沒有辦法解釋的事情。
最後的最後,皇甫晟完全是憑藉着自己對慕梨瀟的愛,將她推到了一邊的吧?
如果還有機會再見到他,她一定會指着頭上的淤青和他說,你的力氣未免也太大了吧?輕點不行嗎?
可是。
她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