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華看着趙氏,眼中的憤恨幾乎凝成實質,她怎麼都想不到,一個人的心竟然可以黑成這樣,害了她的母親還不夠,竟然連她也一起恨上。上一世她能一直苟且偷生的活着,只是因爲她想看自己一生受盡折磨!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不少官員心中發冷,最毒婦人心,古語誠不欺我。
百里擎蒼緊緊地握起拳頭,額頭上隱隱的青筋暴露:“毒婦!”
當年他也想過調查靜言的死因,可是夏靜言是因爲難產而死,直接從產房中拉出來便火葬了,他怕打擾了死者安寧,也就沒有繼續追查,沒想到,裡面竟然有滔天的隱情。
趙氏哈哈一笑,一手撐着地,一手撫在肚子上,手指不斷的用力,手面上的青筋都暴露出來:“毒婦?這個稱呼倒是挺適合我的!沈凝華,你可不要恨我,要恨你就恨自己命不好,誰讓你投胎到夏靜言的肚子裡呢!”
沈凝華站在原地,心中一片冰冷,轉頭看向低頭默不作聲的沈棟,冷聲道:“父親,這就是你娶得好妻子。”
沈棟垂着頭跪在地上,面上的表情一片猙獰,聽到沈凝華的話他才擡起頭,揮手一巴掌打在趙氏臉上:“賤婢!你竟然害死了靜言!”
“啪!”
那巴掌力道太大,趙氏被打的直接趴在地上,肚子傳來一陣陣抽痛,絲絲血腥味瀰漫開來,她掙扎着爬起身,眼中彷彿燃燒着黑色的火焰:
“你憑什麼打我,你以爲自己就很好嗎?這麼多年來你對後院不聞不問,你可知道,肖氏那個老婆子一心和我爲難,時時刻刻想着算計我手中管家的權利,她也不看看,若是沒有我佈置周旋,沈家能過的這樣體面?”
沈棟怒火中燒:“你真是該死!你心中還有沒有孝道,肖氏是我的母親,是你的婆婆。”
“婆婆?哈哈,她將我當做仇敵看待,我憑什麼要把她當做婆婆?你以爲當初我動用夏氏嫁妝的時候她不知道嗎?呵呵,她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我變換了錢財她可沒少花!山珍海味、首飾古玩……她用的比誰都多!這麼多年她就像只吸血的螞蝗,時時刻刻想着圖謀我的血!”
“你閉嘴!”沈棟瞪大赤紅的眼睛,恨不得將趙氏咬死。
“反正今天都要死了,我爲何不說個痛快!”趙氏彷彿什麼都不在乎了,眼中閃爍着瘋狂的光芒,“她欺壓了我那麼多年,甚至還幫着沈凝華那個小賤人對付我,我憑什麼要她好過?所以,在她的壽宴上,我才謀劃了夜明珠藏毒的一出好戲,哈哈,效果還真不錯,肖氏的手被毀了。她成了殘廢……每次看到她痛苦的神色我都感覺分外痛快!”
若不是顧忌這裡是承乾殿,沈棟都想上前掐死她:“你簡直畜生不如!”
趙氏捂着肚子,身下流出暗紅色的血跡,她卻絲毫不介意:“哈哈,我一步步謀劃,一步步設計,眼看我也懷上了身孕,可以掌握府中大權了。
可惜,本來想着若是藥方成功,定然能夠使得沈家更上一層樓,也讓我的兒子有個好前程,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藥方竟然有問題,我也算是咎由自取了,皇上,這一切都是我設計的,就連剛剛靈菡指正的那些信也是我讓人安排的,爲的不過是除掉沈凝華,我死不足惜,但求皇上繞過我一雙兒女。”
百里擎蒼渾身縈繞着暴虐的殺意:“趙氏,你是該死,但是你的一雙兒女也不見得有無辜!”
趙氏一驚,猛地揪緊身上的衣衫:“皇上,他們不過還是孩子,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百里擎蒼冷眼看着她:“趙氏草菅人命、爲母不慈、貪婪成性,且構陷皇子絲毫無容人之量,即刻打入天牢,擇日問斬。”若不是大安朝歷來對女子特殊寬待,他都想將趙氏千刀萬剮!
趙芸香絲毫不在意對她的判決,只等着看百里擎蒼如何處置沈靈菡和沈軒曄。
“沈棟、沈軒曄唯利是圖,免除官位、摘除頂戴花翎貶爲庶民。沈靈菡心思歹毒,屢次陷害長姐,杖責二十,着沈棟帶回教導。”
趙氏鬆了一口氣,只感覺胸口的一塊大石落了下來,她的兒女能活下來就好,她便是送命也值了。
沈棟面色蒼白,卻也知道今天撿回一條性命已經是皇上法外開恩:“奴才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凝華站在原地聽着百里擎蒼對沈家人的審判,眼中看不出喜怒。
百里擎蒼最終看向沈凝華,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凝華,你是這次賑災的大功臣,朕既然認了你做義女,你和沈家也就沒什麼關係了,朕封你爲郡主的旨意不變,擇吉日便會昭告天下,令賜封號昭華,以後,你可不要在稱呼朕爲皇上了。”
沈靈菡猛地擡起頭,憑什麼她要被打板子貶成庶民,而沈凝華卻成爲郡主享盡榮華:“皇上,臣女不服!”
百里擎蒼猛地皺眉,眼中的利光驚得沈靈菡渾身一抖:“你憑什麼不服?”
極力剋制着心中的驚恐,沈靈菡幾乎跪不住:“皇上,我父親在朝爲官將近十年,對大安朝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也是爲了百姓着想纔想着研究藥方的,您爲何不能體諒一下他的心呢。”
“爲了大安百姓……”百里擎蒼起身一步步走下臺階,“沈棟,你女兒說的可對?”
沈棟擡頭,明黃色的龍袍幾乎灼傷人的眼睛:“皇上,微臣對您的判決沒有任何異議,謝皇上饒微臣一命。”
“父親?”沈靈菡驚叫一聲,滿是不解的看着他。
“閉嘴!庶民的身份難道還爲難你了?”
沈靈菡頭皮發麻,想到以後要過的日子她幾乎崩潰:“爲什麼我要成爲那些賤民,我是沈家的大小姐,我應該享受華服美食,而不是爲了一兩銀子到處奔波!”
沈凝華幾乎忍不住心中的嘲諷:“華服美食……若是沒有你口中的賤民,你哪裡來的絲綢錦帛,你哪裡來的珍饈佳餚,妹妹,你想要享受的一切都是你口中的賤民提供的,皇上對百姓尚且心存敬重,你卻如此肆意貶低,是需要有人好好地教導你一下了。”
“我不要!我不要成爲庶民,父親,母親、哥哥……”
看着哭鬧不休的沈靈菡,趙氏猛地感受到一陣冷意,就在剛剛她被皇上宣判了擇日問斬,而沈靈菡不僅沒有絲毫的傷心,反而一直糾纏着一個庶民的身份,難道在她心中,生母的性命還沒有金銀富貴重要嗎?
百里瑾川鄙夷的看着這場鬧劇:“父皇,既然已經審理完畢,還是將這些人待下去吧,承乾殿上吵吵嚷嚷的實在是太過難堪。”
百里擎蒼揮了揮手,門外立刻涌進來大批侍衛,拉着沈靈菡等人便拖了出去。
“放開我,我是沈家的小姐,我不要當庶民……”沈靈菡哭鬧的聲音一直傳過來,好一會兒才漸漸聽不見。
趙家抽身及時瞥的很乾淨,只罰了趙琨一年俸祿便了事。
等沈凝華從承乾殿出來,已經快正午時分。
三皇子經過沈凝華身旁,重重的冷哼一聲,甩了甩衣袖大步離開。
“三弟就是這般孩子脾氣,凝華可不要介意。”百里瑾川走上前,微笑說道。
沈凝華掃過不遠處不時打量他們的臣子,微微搖了搖頭:“我自然不會介意。”
“那就好,你現在和沈家沒有了關係,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不勞二皇子關心,天下之大總有立身之處。二皇子還是回去好好陪伴一下二皇子妃吧,你之前也不說了,二皇子妃對您情深意重,你可不要辜負了。”沈凝華說完,不想和他繼續糾纏,徑直邁步離開。
百里瑾川繡着空中漸漸飄散的清雅香氣,微微勾起脣角,美人如玉,是不能辜負。
白渃和青雀一直等在承乾殿不遠處,看到沈凝華完好無損的出來才放下心:“小姐,可是一切塵埃落定了?”
沈凝華點點頭,神色帶着絲絲惶然。
白渃和青雀對視一眼,不敢再出聲打擾她,只靜靜的跟在她身後。
沈凝華路過御花園,在角落的一處涼亭中坐下,視線落在一簇鮮紅的月季上,微微的愣神:“這花開的真好。”
白渃輕聲附和:“是啊,小姐若是喜歡,奴婢摘兩朵回去插在花瓶裡?”
沈凝華搖了搖頭:“這樣好的花,在枝頭才能開放的豔麗多姿。”
“小姐,奴婢聽說了皇上對老爺、夫人的判決,您可是心中難受?”趙氏和沈靈菡屢次陷害小姐,她心中恨不得他們都被斬首,聽到百里擎蒼的判決只感覺心中異常痛快。
沈凝華伸手碰了碰開的正盛的花瓣,心中不禁反問,難受嗎?許是有些難受的,她的母親何其無辜,只因爲趙氏心中一份情愛就喪命枉死。自己又是何其無辜,因爲一份仇恨的延續,而慘死冷宮無人知曉……
想着,她手下用力將花朵摘下來,花刺將她的手刺破,點點血珠滲出來。
白渃驚呼:“小姐,您的手?”
沈凝華看着手上的血跡,眼中情緒翻滾:上一世,她滿手血跡,爲的是心中一份專情,最終證明不過是她癡心妄想,而如今,她滿手鮮血,爲的是不辜負自己,活出一世錦繡風華!
從今日起,她和沈家一刀兩斷、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