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殊和朱玄跡並肩,遙望着寧拙離開的天空,嘆息一聲道:“還是和之前的測算結果一樣,他的氣運平平無奇。”
朱玄跡皺起眉頭:“他在霧隱山,在萬藥門的收益如此驚人,氣數一定十分旺盛,怎會平平無奇呢?”
“這麼說來,我佛心魔印擁有鎮壓、僞裝氣數的威能?”
爭奪熔岩仙宮的最後關頭,朱玄跡是親眼見到,我佛心魔印對寧拙投懷送抱的。
沈靈殊:“說不準。”
朱玄跡:“國君既然讓前輩你來測算偵測,定然是會考慮到這一點的。前輩有什麼結果,儘管直說。難道還擔心我和寧拙牽扯太深,以至於拋家棄國麼?”
沈靈殊再嘆一聲:“我並未瞞你,測算結果的確如此。”
“我臨行之前,特意從國庫中領取了一件靈寶,用來預防我佛心魔印。”
“現今發現,我佛心魔印的確有鎮壓氣數的作用,但並不能僞裝氣數。”
“鎮壓氣數能讓寧拙的氣運始終保持一個較高的下限,不會跌落太狠,遭受恐怖厄運。”
“但伴隨着他的寧氏分家規模越大,實力越強,我佛心魔印對氣數的鎮壓效果就會被分攤得越來越廣,越來越薄。”
朱玄跡點頭:“這是應有之義。能鎮壓氣數的寶物,本就難得。寧拙能有一件,已經是相當幸運的了。”
“按照我佛心魔印的品級,寧氏分家雖是發展迅猛,也纔剛剛起步。他們的氣數能夠被鎮壓得很久,不會波動過於劇烈。”
“說到底,他寧拙到底有無王命,或者人命懸絲神通呢?”
沈靈殊攤開雙手,表示很無奈:“我測算的結果便是如此,已經全都告訴你了。”
“對於這個問題,我的回答則是——說不準。”
“說不準?”朱玄跡揚眉。
沈靈殊撫須道:“先說王命。這種仙資蘊含許多不同的種類,但往往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王命不發之前,表現普通,甚至低下。正所謂白龍魚服,潛龍勿用。”
“氣數勃發之後,王命顯現,纔會展露頭角崢嶸。到那時,我輩卜算之士才能確定。”
“正是這樣,才使得王命難以提前發現,真龍難尋啊。”
頓了一頓,沈靈殊再道:“然後,說說人命懸絲神通。”
“這項神通能夠勾連其他有靈之物,形成氣數上的相通。若將一個人的命格氣數比作杯中藏水,有人命格強氣數旺盛,那麼就算是杯子大水多。有的人命格強氣數衰弱,那就是杯子大水少。如此類推命格弱氣數強弱的情況。”
“那麼,人命懸絲神通就是將許許多多的杯子底部相互聯通。”
“以至於,聯通中的所有人的杯子裡,其水面是相互持平,水位一致的。”
“此舉有利有弊。利處在於,氣數相互聯通,不至於過於跌落,能穩定下限,等若鎮壓氣數了。”
“壞處在於,個人氣數若想旺盛,也非常之困難,會被其他氣數平平,乃至衰弱的人拉下去。”
“但總體而言,這是利大於弊的。”
朱玄跡點頭,對這個判斷表示認同。
氣數、氣數,這個詞的表層含義就是呼吸的次數,代表着生存。氣數始終保持一個穩定下限,意味着始終能呼吸,也就是能生存下去。
生死乃是大事!
只要能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沈靈殊道:“我可沒有掌握人命懸絲神通。按照太上皇留下的信息,只有掌握該神通,才能以目視之,能看到人命懸絲。”
“所以,推算寧拙有無人命懸絲,主要就是從人命懸絲對氣數的效用,來進行反推。”
“我已經算了你、寧就範、林珊珊,也秘密調查了寒洲、花咕子,發現你們和寧拙的氣數糾纏得相當密切。”
“算了林不凡、袁姥、令狐酒,卻發現氣數之間並不緊密。”
朱玄跡保持沉默,靜心聆聽。卜算自古以來,都是隱學,在修真百藝中一直都相當神秘。在這方面,朱玄跡並無多少涉獵,只能等待沈靈殊下文。
沈靈殊分析道:“若寧拙已經給你、寧就範、林珊珊以及寒洲、花咕子種下了人命懸絲,那氣數糾纏,聯繫緊密的徵兆,便是證據。”
“問題是,當下這些人本就和寧拙相處密切。寧就範乃是寧拙的老祖宗,對後者最是看重,倚爲家族未來。這一次,就是寧拙一紙書信就喚過來助場子。”
“林珊珊、花咕子二女親近寧拙,前者幫助寧拙以至於被關了禁閉,後者癡迷十分明顯。氣數糾纏,也是正常的。”
“你在熔岩仙宮,在霧隱山和寧拙關聯緊密,氣數糾纏也說得過去。至於寒洲,一直都和寧拙保持切磋,且這一次他被寧拙說動,安排到了玉鋼山中去。這也能解釋氣數糾纏的表象。”
“至於林不凡、袁姥,二者都在元嬰級數。按照太上皇留下的信息來看,人命懸絲不能跨越兩個大境界,最多能跨越一個。修行到高階之後,更只能跨越小境界。”
“寧拙現在只有築基修爲,最多能種給金丹級別的存在。所以,他在氣數上和林不凡、袁姥並不密切,也是合理的。”
“最後是令狐酒。他……的氣數,倒是和寧拙糾纏不深。”
聽到這裡,朱玄跡這才挑起眉頭:“哦?”
他眼中閃爍金芒:“若我是寧拙,且掌握了人命懸絲神通,對於萬藥門的合作,必然會盡全力種給對方的重要人物。”
“林珊珊、令狐酒必然都算。”
“令狐酒的氣數和他聯繫不緊,至少說明,寧拙就算掌握了人命懸絲神通,也沒有給令狐酒種下。”
“太上皇的遺留信息我也看過,當年她老人家可是見誰種誰,迅速發家。寧拙乃是少年,若是沒有給令狐酒種下,有違人性。”
“如此推算,寧拙掌握人命懸絲神通的可能並不高。”
沈靈殊微微一笑:“朱玄跡,不知你有沒有發現,伱在維護寧拙。不管是火柿仙城中,還是剛剛。”
朱玄跡皺眉,立即搖頭:“我只是在分析,且頗爲理智和冷靜。”
沈靈殊道:“當然。我並未否定這一點。”
“只是一旦被人命懸絲種下,彼此氣數勾連之後,會令被種下的生命的種種行爲,都會在冥冥之中,對主體產生益處。即便被種下懸絲的客體,是要找主體尋仇。”
“你對令狐酒的推算,是符合人性的,但你自己的這個行爲,卻是在證明你被寧拙種下了人命懸絲。”
朱玄跡再次搖頭,失笑道:“我更傾向於,我是被三宗上人種下了懸絲。”
“關於這一點,前輩,我之前也疑慮過。以至於有段時間,難以入睡,疑神疑鬼。”
“如今我已想通,不管我是否被種下懸絲,懸絲是否存在,我只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行動就是了。”
“換做以前的我,令狐酒身上的情況,也是寧拙沒有掌握,至少沒有使用人命懸絲的證據!”
“關於我這一點,卻是很容易證明。”
“寧拙如今已經出國,我和他的命運糾纏必然會暴跌,到時候再請前輩觀測一番,不就能真相大白了麼?”
沈靈殊點頭:“沒錯,這正是我的計劃。要偵測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短短這些天是不足夠的,需要更長久的觀測。”
“不過眼下,還有一個比你更好的偵測對象。”
朱玄跡流露出詫異之色:“哦?”
他想了想,這位名傳南豆國的神捕頓時想到了某個人物,脫口而出道:“你說的是霧隱山的副山神?哦不,祂如今已經是正山神,且是霧隱山的唯一山神了。”
沈靈殊再次點頭:“沒錯。”
“這位狐神和寧拙接觸的時間並不長,但在寧拙的敲詐勒索之下,竟然給出了靈隱柳!”
“此舉頗有蹊蹺。”
“畢竟,靈隱柳這樣的重寶,放在霧隱山上,培植祂的勢力,也有重大幫助。狐神若拿此物貢獻給南豆國,也能換來贖罪和庇護。祂卻直接交給了寧拙,細究下來,有些古怪。”
“但若是寧拙當時通過人命懸絲,影響到了狐神,那就說得通了。”
朱玄跡便點頭:“好,那接下來,我們就去霧隱山。”
“寧就範也去那裡。”
“不過,我們不必現出真身,暗中單獨調查霧隱山山神即可。”
玉鋼山附近。
一座陣法已經被隱秘佈置下來。
三位修士皆有金丹修爲,潛藏在法陣空間中,靜靜打坐。
一道飛信輕車熟路,進入陣中,帶來訊息——寧就範已於昨日,從萬藥谷出發了。幾天後,就會來到玉鋼山。
“卜算結果來自諸葛大師,不會錯的。”
“他奶奶的,這老小子總算是來了!”
“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我還以爲要在這裡打坐,守候一年半載呢。”
“不至於!他已經答應蒙巋大人,要去圍剿萬年火精。若是外出避戰,對寧家,對他的聲威會是重大打擊!”
“好,取了寧就範的性命,幹了這一票,我們就遠遁出國吧。”
三位金丹修士用神識交流一陣,再次陷入沉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