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有倒計時的原因，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個學期，過的格外快。不知不覺中，剛開學那會兒的一百多天就變成了九十天，八十天，六十天……
教室裡的高考倒計時板之前都是學委在管，後來峰非實在忍不了他那破字兒，自己攬下了這項工作。
每天早上，峰非和海秀兩個人同時進教室，海秀去收發作業，峰非去講臺前將倒計時板取下來，擦乾淨，寫下當天距離高考的天數，再將倒計時板高高掛好。
“你這樣……會不會太累啊？”海秀心疼的看着大課間也在看書的峰非，不忍道，“眼睛酸不酸？”
峰非搖頭，道：“我得把這個變價元素真弄明白了……每次你跟我講完我當時明白，換一道題又總配不平……前天考試理綜卷的第四個選擇我應該是選錯了。”
海秀看看峰非手裡的筆記本，上面寫着峰非自己總結的氧化還原反應方程式的配平要素。
峰非找了幾道例題，把配平的步驟一點點寫出來，海秀小聲道：“我再給你講一次？”
峰非輕輕搖頭：“不用，你一說我就順着你的思慮走了，我自己想想。”
海秀聞言不敢再打擾他，自己趴在桌上，偷偷看峰非。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海秀總感覺峰非最近瘦了。
真的瘦了也不是沒可能，峰非這些日子太刻苦了，他現在每天早上五點鐘就起牀，背單詞，默寫古文，或是一條一條的默寫公式。
峰非學習時很少出聲，需要記住的東西，他不會背誦，只會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的抄寫下來，海秀問過他，他說比起吟誦，這樣更像是寫進了心裡，不容易忘。
海秀有點走神，峰非安靜的寫字的樣子，真的好迷人啊。
天氣漸暖，兩個人不用再穿厚重的衣服了，特別是峰非，他火力旺，穿的比別人都要少，剛剛四月，峰非上身只穿着一件襯衣，袖口被挽起，露出海秀給他買的手錶。
過年時海秀送給峰非的手錶，峰非一直戴着。
相比峰非的認真，大課間的海秀簡直太懶散，他先吃了點零食，然後喝了半杯水，又去把他和峰非的水杯灌滿，然後回到座位上，把上節課講過的內容看了下，略作鞏固，剩下的時間，全部用來觀察峰非。
峰非絲毫不受影響，海秀看就看，他依然總結自己的，半晌，峰非把筆記本合上，道：“這種配平題，再錯一次，我就把這本子吃了。”
海秀笑笑，拿過峰非總結的題型看了看，問道：“二模的理綜你估分了嗎？差不多多少？”
“沒估，估這個有什麼用。”峰非還在對自己那道選擇題耿耿於懷，“整整五分，一不小心就沒了。”
海秀挺想知道的，峰非最近這麼刻苦，成績應該是會上升吧？
但海秀不確定能上升多少，更怕峰非這次沒發揮好，成績不升反降了，故而不太敢問，怕打擊峰非的積極性。
更何況這次老師們會模擬重本的分數線，以峰非的以往的成績，不是太有希望。
峰非看出他的顧慮，笑道：“放心，我沒這麼脆弱，這次不行還有三模呢，看吧……總得有進步的。”
海秀馬上點頭：“是，下午成績差不多就貼出來了，我們吸取校訓，下次繼續努力。”
峰非一怔：“排名下午就出來了？這麼快？”
海秀點頭：“早上給倪老師送作業的時候聽其他老師說的，那個老師說早上把排名表做出來，然後做數據分析，把偏科嚴重的同學挑出來，回來晚自習的時候給他們單獨補課。”
峰非和海秀都不存在偏科的問題，對此峰非倒是不在意，但成績排名的話，他還是很感興趣的。
峰非抽出自己的錯題本，起身道：“你在這呆着吧，我上去問倪老師一道題。”
海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笑道：“去吧去吧。”
海秀期待的等着，掐着時間，不到十分鐘，峰非回來了。
“怎麼樣？！”海秀本想等峰非自己說，但他太想知道了，忍不住問，“排名上升了嗎？”
“沒。”峰非笑着搖搖頭。
海秀瞬間失望無比，吶吶道：“怎麼可能呢……”
峰非坐下來，將錯題本放好，笑道：“還是班級年紀兩個第一，你還想怎麼上升？”
海秀失笑，道：“我問你的！快點說麼……”
“班級上升了兩名，年級升了六十七名。”、
海秀：“！”
峰非本想低調點，奈何太高興，咳了下補充道：“不過也可能是別人都退步了？我感覺自己也沒發揮太好。”
海秀才不信這個，他高興的想再去運動場跑幾圈，站起來又坐下，按捺不住心裡的歡喜，連聲問道：“分數呢？比一模的時候多了嗎？”
峰非嘴角噙着笑：“高了七十多分。”
海秀高興的想咬峰非幾口！
海秀坐好，念念叨叨的盤算：“等下我要好好分析一下你二模的幾套卷子，看看哪裡還能突擊一下，我聽倪老師的意思，感覺以後晚自習都要分開上了，可能管的不那麼嚴了，我要去跟倪老師求情，晚自習請假，我們回家去，我給你輔導，專攻薄弱的地方，肯定有哪裡還能再提高的……”
海秀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整理峰非的試卷，看他的每一道錯題，峰非被晾在一邊，不高興道：“等，等下……我還沒說完呢。”
海秀茫然：“還要說什麼？”
峰非瞥了海秀一眼，雙手插在褲兜裡，倚在椅背上，不自然道：“我還……沒說我這次英語考了多少呢。”
海秀其實並不在意這個，他最看重的是名次，但峰非這麼說了他馬上表現的很有興趣，問道：“多少呀？”
“也不太高……”峰非謙虛道，“一百二十二。”
“哇！！”海秀心道怎麼這麼低，果然還是不擅長語言類科目嗎，面上捧場道，“這麼厲害？！”
峰非得意的哼了聲，拍了下桌子：“再問問我！數學考了多少！”
海秀忍俊不禁，馬上問道：“峰非你數學考了多少呀？”
“一百三十四！”峰非嘴角噙着笑，“倒數第二道數列題，要不是一開始解題方向錯了，耽誤了時間，還能更高點的。”
海秀配合的放下筆，鼓起掌來，他拍的很快，努力在只有他倆的教室裡造出掌聲如雷的感覺。
峰非擺擺手，往下壓了壓，示意海秀可以了，自己總結道：“可以發揮的地方還有很多，不能驕傲。”
海秀重重點頭：“我幫你看看還能爭取的分數有多少。”
峰非急不可耐的看峰非的卷子，峰非自己自我陶醉了一會兒，沒敢浪費時間，繼續看書。
海秀看了一會兒試卷，突然想起什麼來，擡頭道：“老師們模擬出重本線了嗎？多少？”
峰非遺憾一笑：“算出來了，我看了，比我的總分高二十一分。”
“才二十一分！”海秀這次是真的激動了，“有戲啊！二十一分而已，你英語分數這麼低，隨便提升點，理綜再努力一下，馬上就能超啊。”
峰非笑着答應着，一愣，怒道：“你說誰英語分數低？！你剛纔不還誇我了嗎？”
海秀語塞，乾笑着安撫：“我是說……還可以努力，你看你數學，已經不低了，能爭取的空間不大。”
峰非忿忿，海秀將手按在桌子上，微微擡起上身看了看前後門，見左右無人，飛快的在峰非嘴角親了下。
峰非不提防被親了一下，那點虛張聲勢的怒意瞬間就散了，他轉頭看看教室的前後門，笑着在海秀臉上捏了下：“認錯態度不錯，原諒你了。”
“謝謝，你現在對我越來越好了。”海秀拍拍馬屁，抓緊時間，繼續看峰非卷子。
下午成績下來後，倪梅霖果然宣佈了年級組的新計劃，晚自習的前兩個小時，公共教室會有任課老師專門講課，授課內容偏基礎，是專門爲偏科的同學設立的，被點到名字的有明顯偏科傾向的同學必須去，其他同學如果想去聽也可以，只是要得到班主任的許可。
下課後，海秀跟着倪梅霖回辦公室，有點不好意思的請示，自己和峰非能不能暫停晚自習，回家做專門的考前突擊。
倪梅霖沒理會海秀，不說不行也不說行，自己做自己的事，等辦公室的老師們都走乾淨了才問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峰非的？”
不等海秀回答，倪梅霖又道：“海秀，我希望你對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海秀一怔，不懂倪梅霖爲什麼會這麼說話，他老實道：“是我的想法，峰非最近進步很大，他……我希望他能更好一點。”
“海秀。”倪梅霖推了推眼鏡，語重心長道，“這次二模是本市聯考，幾乎所有學校都用的這套試卷，評閱試卷的時候我們也儘量貼合高考的標準來了，也就是說，你們相當於一起經歷了一次高考……想不想知道隔壁學校的第一名分數是多少？”
海秀沒想到倪梅霖會問他這個，頓了下道：“是多少？”
“比你高三分。”
倪梅霖道：“另外幾個學校的第一名跟你們差的都很多，最貼近的也比你低四十多分了，就不提了……本市高三生裡真跟你不相上下的，也就這個人，你……你是真的對今年的狀元無意嗎？”
海秀這才明白倪梅霖的意思，搖搖頭，一笑：“我們和他們學校不是友校嗎，那誰拿狀元都好呀，我無所謂這個的。”
海秀又道：“而且峰非從來沒影響過我，他幾乎沒佔用過我的學習時間，所以您不用擔心的，我成績不如友校的同學，完全是我個人的問題。”
倪梅霖心裡翻了個白眼，海秀自己倒是大方，“誰拿狀元都一樣”，別開玩笑了，狀元肯定還是落在自家的好，從知道這次是聯考，隔壁學校高三組的主任隔三差五的就一直跟這邊聯繫，詢問海秀的成績，用意不言而喻。
誰不想自己學校出個狀元？
不過自家年級組的主任這次留了個心眼，特意暗示了海秀的語文老師和英語老師，給海秀的語文作文和英語作文分別壓了分數，數學和理綜試卷閱卷時也異常苛刻。
據倪梅霖所知，海秀這次至少被多扣了二十多分。
倪梅霖看了海秀一眼，心道看在你被冤死的二十多分上，就……再照顧你一次吧。
倪梅霖淡淡道：“自己上點兒心，你回來如果考的不那麼理想，峰非心裡也得過意不去吧？”
海秀呆了兩秒才意識到倪梅霖這是同意了，忙跟倪梅霖道謝，又非常彆扭的表了表忠心，表示自己會努力，爭取三模的時候超過隔壁學校的那個同學，爲校爭光。
倪梅霖忍不住笑，峰非到底是多大本事，居然都教會海秀說這種話了。
倪梅霖擺擺手：“去吧。”
海秀嘿嘿笑了下，歡天喜地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