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雨殿。
銅鏡前的元佩琳今日一襲鐵鏽紅色的華服,顯得雍容大氣,外面又罩了一層蟬翼般輕薄的薄紗。她正由着身後的自己的親信李嬤嬤爲自己梳着如意髮髻,又細細地cha好了二八十六支步搖金釵,方纔對鏡中的自己淺笑一番。
因着病體,難免平日略顯憔悴。然而今日這一仔細梳妝,還當真是宛若天仙之貌。
“娘娘今日定是豔壓羣芳,論東宮之中的女子,誰也比不了。”李嬤嬤奉承着。
元佩琳嘴角一翹,水蔥似的纖纖玉指撫了撫耳上的東珠,緩緩道:“東宮之中這些卑jian胚子,也是能與我相比的嗎?”
李嬤嬤自知失言,連忙賠着笑臉:“是奴婢說錯話了。區區螢火之光,怎能與日月爭輝?您如今貴爲太子妃,位分僅此於皇后娘娘,別說太子殿下的姬妾了,就連當今陛下的姬妾若在路上碰見了娘娘,都要趕忙行禮問安呢。”
元佩琳聽得這話,才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道:“是了。你說,過會兒那幾個jian人過來,我該如何好好招待她們呢?”
李嬤嬤雖是元佩琳的心腹,可她也知道,畢竟高良娣與王良媛的身後還有太子勇撐腰,她一個下人也不敢太過妄言,只能低聲道:“若是太子殿下繁忙,顧不上東宮之事,娘娘便是東宮之主,自然一切全憑娘娘吩咐。”
這話中的意思已經很明白,若是太子不管,那你大可以隨意拿她們撒氣。可太子殿下還沒歸西呢,你懲戒高良娣與王良媛前,還是得多想想她們身後還有太子殿下呢。
可是元佩琳卻是沒聽明白,還當李嬤嬤這話是在支持她,便恨恨道:“是啊,太子不在,我就是東宮之主。平日這幾個小jian人仗着太子寵愛便不將我放在眼裡,今日我要好好讓她們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
靈兒出身平平,自然是不太懂什麼宮中人心謀略之事的,只由着xing子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可是元佩琳雖然出身高貴,卻也對這些一竅不通。
爲什麼呢?因爲她的出身實在是太高貴了。
若像高良娣與雲凌這般,自然是懂得如何在宮中保命的,因爲她們的位置還未到頂端,時時都要想着若是上面的人發了難,自己該如何存活。可元佩琳是虜姓氏族首旺元孝矩之女,是整個士族中的大小姐,從前人人寵着,人人怕着,若是有誰惹了她不順心,她便可以隨心所欲的處置那人。這樣一來,她便任性慣了,揮金如土倒是小事,可不
知天高地厚便是大事了。
即便李嬤嬤事事提點,可這位太子妃娘娘如今身份更高貴了,她不願聽,自己又有什麼辦法?只能順着她的意思了,道:“是,全憑娘娘吩咐。”
元佩琳纔想說什麼,便是一陣咳嗽,臉上涌起了兩抹不自然的潮紅,惹得下人們又一陣驚慌。李嬤嬤也嚇了一跳,連忙爲她拍着背,暗暗嘆氣。 шшш★ttкan★C○
最近一陣日子,元佩琳的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太子殿下故意疏遠她,還到處尋着新的美人佳人,一向心高氣傲的元佩琳心中有氣,體內虛火過旺,怎能不病倒?何況她雖面上逞強,但換做任何一個女子身爲renqi卻每夜孤身一人入睡,自然都是心中委屈的,免不了要哭上幾鼻子。這日子久了,每到白天見到那些太子的寵姬愛妾便虛火上涌,夜裡孤枕難眠心中鬱結便被涼風侵體,怎能不大傷身子?
好不容易纔止了咳嗽,元佩琳已筋疲力盡,可雖然氣若游絲,卻還是恨恨地吐出了一句:“都怪這些小jian人,今日一定要重重責罰她們。”
李嬤嬤雖知不該開口,可還是忍不住:“娘娘若想撒氣,隨時都可以。今日是獨孤皇后娘娘的壽宴…”
“那又如何?”元佩琳的聲調一揚,“皇后娘娘一向視我爲親生女兒一般,與我一樣都恨着這些狐狸精,恨不得將她們碎屍萬段呢。”
病人動怒乃是大忌,李嬤嬤自然是不敢再頂撞了,只能盡力哄着她:“是,是。娘娘先在內室中休息,待到一會兒高良娣與王良媛過來,讓她們在大殿中的寒玉磚上跪候,如何?”
元佩琳這才疲憊地一笑。適才那一陣咳嗽,倒是將頭上的髮釵震得有些亂了,李嬤嬤便爲她重新梳妝。元佩琳心中正美滋滋地想象着那二人擡不起腿的模樣,卻又想起了另一事,秀眉微蹙道:“高洛卿與王靈兒,我都已懲戒了不少次了。不過前兩月那新來的那雲昭訓,似乎也挺受寵呢。”
李嬤嬤的額頭已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心想着這太子妃娘娘問得話可真是會給自己添堵。可是不答又不行,只能據實答道:“是。雲昭訓近日確實…很受寵愛。”
元佩琳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厭惡道:“是麼?這一月,她侍寢幾次?”
李嬤嬤哆哆嗦嗦道:“這一月才過了二十一天,雲昭訓侍寢…十三次。”
“十三次?”元佩琳失聲道。
這李嬤嬤與衆多婢女,已被嚇得嘩啦啦跪了一地:“娘娘息怒。”
元佩琳似笑非哭,
將梳妝檯上的一支簪子狠狠地擲了出去,陰陽怪氣道:“十三次?我倒當真是小瞧了她。幾日沒盯着,她竟也從野雞飛上枝頭變了鳳凰!怎麼,她竟連姓高和姓王那兩個小jian人的風頭都壓過去了?”
李嬤嬤渾身戰慄,答道:“是。高良娣與王良媛加起來的次數,還不如…”
“好,好,”元佩琳又動了怒,氣的滿臉通紅,“真是好,竟都壓到了我頭上。今日且不跟那兩個小jian人算賬了,待那姓雲的過來,讓她給我在寒玉磚上跪一上午!她對我不敬,今日不必去參加皇后壽宴了,在宮中反省思過吧!”
“是。”地下的人都唯唯諾諾道。
“太子妃娘娘。”門外一個小婢女還不知狀況,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一見這架勢,腿一軟,連忙也跪在了地上。
“怎麼了!”元佩琳仍心中怒火中燒。
“太子殿下讓我來告知…”
“太子殿下?”聽到這,元佩琳才強壓下怒火,又恢復了往日那高貴的樣子,緩緩道:“太子殿下讓你來說什麼?”
“太子殿下說,高良娣,王良媛,和雲昭訓三位娘娘,都先跟隨着太子殿下直接去皇后宮中祝壽了,請太子妃娘娘不必再等她們了。”
只聽“譁”一聲,梳妝檯上的一盒胭脂已砸在了那婢女身前,瓷盒碎片四濺,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元佩琳已起身,眼中含了幾顆淚:“好啊,好啊。太子殿下竟給那幾個小jian人撐腰,如此羞辱我。”
李嬤嬤生怕她出了什麼岔子,連忙勸道:“娘娘,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她們今日仗着太子殿下敢不來清雨殿,可日後她們能永遠不踏進清雨殿嗎?”
那小婢女只是個傳話的,見元佩琳動了怒,委屈地擡了頭,“娘娘…”
看到她的臉,元佩琳卻破涕爲笑了。只見那一盒子胭脂粉末都已濺在了那婢女臉上,樣子甚是滑稽,活脫脫地像個猴屁股。於是才心中鬆緩了些,咬牙切齒道:“是,待到下次,我定會加倍的懲戒她們。”
“娘娘,成姬娘娘正在殿外等候…”那小婢女又道。
“成姬?她算什麼東西,也配來向我問安?”元佩琳嗤之以鼻,雙眼一挑,“不過,她昔日也算是得了恩寵。哼,靜熙郡主年幼,小孩子冒冒失失,難免一會兒會惹了皇后娘娘不高興。爲了咱們東宮的臉面,成姬就不必去皇后壽宴了。至於今日的寒玉磚嘛,”元佩琳抿嘴一笑,“那便賞賜給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