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被成姬趕出寒煙閣後，只覺心中說不出的委屈，眼淚珠子嘩啦啦地往下落，一路捂着臉往外跑。不知不覺，卻已經到了花園之中。
如今天氣更暖了一些，上次與成姬來時還都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如今已然開出了不少花兒，園子中添了些花朵的芬芳之氣。
杏兒氣鼓鼓地坐在涼亭之中，想起上次便是在此處磕破了額頭，直到現在額上還有着淡淡的紅印兒，不禁又是一通委屈。
“爲什麼我生來便是個奴婢命！”
說罷，杏兒便順手從地上拾起了一顆石子，遠遠地擲入了池塘之中，濺起了幾分水花：“哼，寶笙做什麼都是好，我辛辛苦苦貼身侍奉多年，卻落得一句只知偷懶！”
杏兒忿忿地念叨着，又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殘淚，“主子也是，哪裡曉得做下人的辛苦！只顧着自己的大局，雲昭訓用不用她都不在意，可我每日天沒亮便起身，主子哪裡曉得我採集露水的辛苦！”
“你適才說什麼？”
杏兒聽得身後有人說話，心中大驚，連忙顫顫巍巍地回過神來。然而一看她卻傻了眼，來人正是雲凌！
“雲…雲昭訓萬安！”杏兒膝上一軟，連忙伏在地上。
雲凌在沉星與凝珠的攙扶下緩緩，撫了一撫自己的衣衫，蹙眉道：“適才，我好像聽見你在念叨着我什麼。”
杏兒心中暗叫不好，連連磕頭，慌張道：“沒…沒有！奴婢哪裡敢在背後唸叨娘娘！奴婢…奴婢只是…”
“哎呀，杏兒姐姐，你不要磕頭了！”凝珠扶着雲凌坐下後，便急忙過來攙扶杏兒。見杏兒不肯起身，乾脆與她一起跪地：“啓稟娘娘，杏兒姐姐是好人，不會背後議論娘娘的！”
凝珠一向的膽小謹慎，今日卻是出奇地膽大，竟然爲這杏兒仗義執言。
雲凌秀眉一蹙，有些疑惑道：“凝珠，你與她很熟麼？”
凝珠望了一望杏兒又有些磕破的額頭，伏地斂聲道：“是，娘娘
明鑑，杏兒姐姐是好人。每日晨起，奴婢都能碰到杏兒姐姐在爲娘娘採集露水。”
杏兒一聽這話，心中更是恐慌。凝珠這個笨丫頭，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麼！雲昭訓明明已經知道了自己送去雲漣殿的露水皆是井水，適才還勃然大怒，此刻提起，豈不是要了自己的小命！
然而凝珠的神情卻是一臉真摯，眸子中透着清澈，沒有半分心虛之意。杏兒見她不慌不忙，心中又氣又怒，若不是這個笨丫頭出的餿主意，自己怎麼會落得此刻田地！
纔想着要爭辯些什麼，雲凌已然抿嘴一笑：“原來每日爲雲漣殿送來露水的都是你啊。好了，你起身吧。”
雲凌的語氣柔和，沒有半分責怪之意，倒是讓杏兒有些不知所措。而一旁的凝珠已然起身，笑臉盈盈地望着杏兒，疑惑道：“姐姐，娘娘讓你起身呢。”
這個雲昭訓，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杏兒不及多想，只得謝恩之後起了身。然而她終究心虛，只低眉斂目，根本不敢擡眼看雲凌。
雲凌看她嚇得這個樣子，心底不禁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冷笑。然而面兒上確實不露聲色，故作糊塗道：“杏兒，你不是寒煙閣的人麼？怎麼沒跟着你家主子，反而自己在花園中到處亂跑呢。”
一提起成姬，杏兒不禁又紅了眼眶。從前在樂庭之時，自己與成姬關係甚好，兩人哪裡有什麼高低尊卑。可是後來成姬一躍成爲了東宮嬪妃，自己便卻仍然是一個奴婢。
這也罷了，畢竟比起仍在樂庭的那些姐妹，寒煙閣也算是個好歸宿了，做奴婢便做了。可這幾年來，自己只一心一意的侍奉成姬，還要忍受着她愈發古怪的脾氣，但是她呢，何曾念過從前同在樂庭之時的姐妹之誼！動不動就拿自己撒氣不說，此時竟然爲了一個寶笙，將自己趕了出來！
杏兒吸了吸鼻子，勉力收起了自己欲哭的神情，欠身恭敬道：“回娘娘的話，我家主子…在寒煙閣休息呢。奴婢閒來無事…所以纔來花園。”
然而凝珠卻撅起了小嘴，稚嫩的聲音輕輕傳來：“杏兒姐姐，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怎麼連眼眶都紅了？”
杏兒恨恨地剜了凝珠一眼，心想着還不是你當日的餿主意。然而當着雲凌的面兒，她又不敢太過放肆，只得冷言冷語道：“奴婢沒有受什麼委屈。”
雲凌嘴角一翹，假意關切道：“還說沒有受委屈呢？”說罷挺了一挺腰身，由着沉星將自己攙扶起來。
她從凝珠手中取過一方絲帕，輕輕爲杏兒擦了擦臉，笑道：“面上還掛着殘淚呢。瞧瞧，原本多好看的一張臉，哭哭啼啼的可就不好看了。”
杏兒身爲奴婢，哪裡受過這等待遇，連忙一驚，跪地道：“娘娘，奴婢…”
“好端端的，怎麼跪下了？”雲凌故意不解，示意凝珠將杏兒攙了起來，又笑道：“你不必這樣驚慌，我待下人一向是寬和的。”
凝珠攙着杏兒起身，也稚嫩笑道：“是呢，至少娘娘對奴婢一直是極好。”
雲凌指了指凝珠，笑道：“油嘴滑舌。做奴婢麼，本就辛苦，若是主子再苛刻，那可當真是難爲人了。”
杏兒聽得心中一暖，又是委屈，又是難過，道：“多謝娘娘體諒。”
“不過嘛，話又說回來，做奴婢的，哪有不受委屈的，有時主子心情不好一時發了火兒，你也不必記恨。你是成姬的貼身侍婢，是她身邊的第一人，她自然是疼愛你的。”雲凌意味深長道。
第一人麼？杏兒的嘴角不禁翹起一絲苦笑，如今她身邊的第一人，哪裡還是自己？
“行了，別再哭了。你若是心中憋屈，大可說出來，我若是能在成姬面前幫你說上幾句話，也是好的。”
杏兒一咬下脣，苦笑道：“是奴婢自作自受，一時躲懶，用井水替代了露水獻給娘娘。這不，適才娘娘派寶笙過來責問，奴婢…”
然而云凌卻眉心一蹙，疑惑道：“井水？”轉而又問詢沉星：“我何時派了寶笙去寒煙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