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整座宮殿便已經被宇文化及的軍隊團團圍住。而這個大步流星走進來的人,自然便是宇文化及。
而楊廣與雲凌,便是那樣靜靜地坐在一旁,淡淡地望着他走進來,反倒是讓宇文化及有些驚愕。他原以爲,此時的楊廣應該驚慌失措,跪在地上求自己能夠饒恕他一命,而云凌,卻是欣喜若狂,因爲楊廣的死期將至,而開心不已…
當然,宇文化及所想的,更是雲凌能夠在楊廣死後,主動成爲他的嬪妃。此等傾城之貌,任是哪一個男人見了,都是斷斷不會拒絕的。
楊廣擡眼望他,終於苦笑道:“宇文愛卿。”
宇文化及的嘴角透出了一抹譏誚之色,望着這掀倒在地的桌子,以及碎得不成樣子的玉盤和瓷碗,以及混淆在其中的粗茶淡飯,只意味深長地笑道:“陛下久等了。”
楊廣並未理他,只微微偏首,望了一眼平淡的雲凌。她今日,雲鬢之上沒有任何的珠釵首飾,長髮隨意的垂散在肩頭,像極了自己初見她時的模樣。
那時候…他對她,是當真動過心意的。只可惜,愛情,沒有辦法與他的野心相比。
這些話,他很想在臨死之前說出來,然而終究,還是欲言又止。即便是說出來,又能有什麼用呢?一切,都已經無法回到從前了。更何況,她如今,根本便不願意聽。
楊廣深深地望了她最後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直面着宇文化及,道:“朕知道,你是來做什麼的。不過朕…不用你動手。”
說罷,楊廣便已經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便要拔開木塞服下。而云凌眼見他這般舉動,驀地一揮手,便將楊廣手中的瓷瓶打掉,而瓷瓶便嘩啦一聲,碎在了地上。
粘稠的液體在青石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而地面很快便被這液體腐蝕掉了一層。楊廣錯愕地望着雲凌,不由喃喃道:“凌兒…”
“你不要自作多情,”雲凌嘴角一翹,笑靨如花,聲音之中已經再沒有了適才的冷意,有的,只是柔情,不過這柔情,卻讓楊廣
更加覺得恐怖:“你做的準備,倒是十分周全,知道自己必有一死,便想選一個不受屈辱,又不受痛苦的死法。只是,這樣的死法,我覺得未免太便宜了你。”
最後一絲僥倖都已經被雲凌的話語狠狠澆熄,而楊廣也終於到了崩潰地底線,幾乎要發狂道:“你便這麼恨我…”
“宇文大人,”雲凌並不理睬楊廣,反而是轉眸望向宇文化及,笑道:“宇文大人,這個人,是一定要死在我的手裡的。”
宇文化及早就知道雲凌的心意,自然是不會有半分拒絕。反正如今,一切大局已定,整個洛陽行宮都落在了他宇文化及的手掌心中,再不會有任何變故了。於是只頷首,道:“這點事情,娘娘不必這樣客氣。”
雲凌莞爾一笑,蓮步輕移地走上前去,輕聲道:“是雲昭訓娘娘,可不是皇后娘娘。”
那把劍的分量十足,然而云凌纖弱的手骨卻握得異常緊。終於,終於自己可以手刃這個人了!
她回身,執劍,步步bi近。劍上反射的白光狠狠刺痛了楊廣的雙眼,更是刺痛了他的心。他絕望地望着一步步走近的雲凌,終於還是道:“你當真,如此恨我?”
仿若回到了許多年前,自己還是那個雲府小姐之時,是那般的無憂無慮。偶然一次與佩兒上街閒逛,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挑着各種各樣好玩的物件兒,很是愉悅。可卻不料回府之時,走到一偏僻之處,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凶神惡煞的面孔。
她怕極了,而佩兒那樣小,即便平日膽子再大,卻也不敢與這身強體壯的歹徒發生任何衝突。而便是眼前這個人,一襲青衫,拔劍出鞘,救了她們主僕二人。
他執劍的身姿,是那樣挺拔。而他的面容,竟也是那樣英俊。他回過頭來,只風度翩翩道:“讓二位小姐受驚了。”
然而一切都過去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此時,她纔是執劍之人,而劍下待死的,卻是他!
是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但是多年的仇恨,根本不可能讓她的心思發生任何
逆轉。她苦笑,哽咽道:“楊廣,我恨你入骨。”
劍尖正刺入他的胸膛,鮮血便順着那傷口猛然噴出,猩紅的顏色染在了雲凌的衣衫之上,是那樣的刺眼。涌出的血源源不斷,而楊廣瞪大的雙目中,還隱含着幾分複雜的神色…
“你,真的…”他的手重重握住劍身,根本不顧自己的掌心已然鮮血直流,似是已經根本感覺不到任何身體上的疼痛了。他劍眉緊蹙,然終究,也沒有機會,再說出下面的話了。
他死了。
就這樣,死在了雲凌的眼前,帶着他的愁怨,他的不甘,他的愧疚,他的懊悔,永遠離開了。
他死在了雲凌的劍下,而云凌多年的心願,終於得到了瞭解。然而,她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欣喜,復仇的快感,已然在她的心間,煙消雲散。
浮生,不過如一場夢,終究,人都會死,而夢,也都會醒。人死之後,便什麼都沒有了,欠下的債,也再沒有辦法償還了。
宇文化及淡淡地望着這一切,嘴角終於翹起了一抹笑容。楊廣死了,而云凌…
“恭喜娘娘,達成所願,”宇文化及上前幾步,緊緊地站在雲凌的身後,嗅着她身上混合着楊廣血腥氣味的芬芳,心中說不出的舒坦:“可是不知,咱們曾經的約定,還…”
“宇文大人,”雲凌並未回身,然語氣之中卻盡是冷意,“妾身答應的事情,是一定會辦到的。只是,還請大人稍帶片刻。妾身心中的仇怨,還沒有盡數化解,不知大人可否先出去休憩片刻,容妾身緩一緩。”
雲凌只是一個弱女子,此時手刃了多年的仇人,心境自然是難以在一時之間平復的,宇文化及很是清楚。而他,更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雖然心中喜愛雲凌,卻也不願似楊廣那般逼迫於她,至少她對付楊廣的手段,他已經見識到了…
於是只勉力一笑,道:“好。不過,如今形勢危急,臣…”
“只要一炷香的時間。”雲凌不待他說完,便打斷道:“一炷香的時間,便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