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願與她共死
“什麼？”夜傾城聞聽了消息，心口一緊！被包圍了，被大軍包圍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如何突圍？她的心不由地亂了，雙手本能地護在了肚子上……
東星遼推門而進，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急聲道：“是，馬上離開，快……”
“可是被包圍了，我們從哪裡離開？”夜傾城感覺到了他的慌亂，一種不祥的遇感襲上了心頭！
難道他們沒有戰死沙場，卻死在一羣陰惡的小人手中……
“就算是衝，也要衝出去。 這些人定認了這裡，怕是密室，也躲不住。萬一，火燒房子……你別怕，我一定帶你走……”
東星遼緊握着她的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她的臉光潔細潤，他粗躁的手似撫在絲緞上一般！
他不會讓她出事的，她多次在危難之時，不顧自身的安危來救他。
他東星遼的這條命是她給的，愛她，就要讓她幸福，讓她平安……
她說的話，他牢牢地記得，她能做到的，他一定能做到……
“王爺……我來斷後，你帶着傾城從側牆出去，趁現在，這些人還沒有衝進來，兵力還分散……往南走，南邊的碼頭，有運糧的船……天明，快……”蕭子歌快步進門，手裡提着劍，急聲催促！
“不……”夜傾城驚呼，蕭子歌的武功一般，讓他斷後，不就是讓他送死嗎？
“來不及了，快啊！我會沒事的，大不了，我投降！你別忘了，你肚子裡還有兩個未出世的孩子……好了，別再磨蹭了，快走啊！衝出去後，一直往南，有一條水路，通城外的。也只有從水路過了，如果我們都活着，我們在清州府相見！”
蕭子歌說着，出了門。隨他一起的，還有幾個家人，手裡提着燈籠，等候在了門外。
“子歌……”夜傾城看着燈影裡的人，眼前一片水潤的氤氳，讓他消瘦的身影，變得模糊而高大！
“我不會有事的，快走……”蕭子歌若無其事地微露笑意，揮了揮手。便是死，他也無怨無悔！雖然他知道，她不愛他。就算沒有東星遨，他也不如東星遼……
可是他願意爲她，拼死一搏，人生得錢財容易，得一知己難……
“走……”東星遼動容之餘，牽起了夜傾城的手，拉着她快步往南牆而去！
荊天明緊蹙着眉，始終不語，瞟了蕭子歌一眼。問事上情爲何物，他不懂，可他士爲知己者死，他願意爲蕭子歌賣命，無怨無悔……
後退了幾步，轉身離去，無須多語，他懂！蕭子歌朝管家微微含首，將準備好的燈油潑向了房子，將火一扔，頓時，火光沖天……
家丁佯裝着，大聲叫喊，敲打着銅鑼：“來人啊，着火了，快來救火啊……裡邊還有人啊……”
瞬間一道道黑影，躍過了牆。隨即前後門，似被撞開了，一陣腳步聲衝進了院子……
此時，三道黑影輕躍而起，牆邊傳來了打鬥聲，只是聲音被那鑼聲給壓住了……
荊天明先行躍過了牆，趁那些伏兵還沒有反應過來，將這些人斃命於劍下！
口哨響起，東星遼緊握夜傾城的手臂，飛躍而起，躍過了牆，往水岸奔走……
圍攻的兵丁反應了過來，全數向這邊追趕了過來。好在，那後牆圍着的人馬，都已經衝進院子了！
攻過來的，也只是少數。這些人早已被榮華富貴迷了眼睛，不顧命的衝殺過來……
荊天明殺出了一條血路，東星遼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帶着她一路奔走……
一路拼殺，後邊的追兵卻越來越多，那馬蹄聲如催命的鼓聲，讓他們神經高度的緊張。好在，這一帶街頭的哨兵都被調派了！
夜傾城捂着肚子，無力再施輕功！雙腳只是機械式的擺動着，氣喘湍急，汗水迷了她的眼睛。求生的本能，讓她忘了一切。
眼前一片模糊，只是緊緊地跟着東星遼，往前跑去……
東星遼攥着她的手臂，咬着牙關，望着遠去……那裡是他們的希望，如果逃出了京，便是摔千軍萬馬過來，他也不怕！
天大地闊，他可以與她一起，逍遙江湖！以他們的武功，那一定會是燦爛的人生……
一個緊急止步，夜傾城險些摔進河。河邊，不見船影。身後突得傳來了荊天明的聲音：“你們快往西跑，碼頭在西邊，我來斷後……拿着這個，船老大就會送你們……”
荊天明將一塊玉佩，扔了過來！
東星遼一把接過，聲音微啞，感激地道：“兄弟，小心……”
他實在說不出大恩大德四字，他不想來世再報。夜傾城的臉禁不住地抽搐，望着夜色裡，那一抹黑色的身影，哭喊出聲：“不，我不跑了，你們走吧……不要管我了……我也跑不動了……我是一條命，你們也是命……”
“走，留下來，只會都是死！否則就是辜負了他們的一片心意！走啊……”東星遼將她一攥，提上了肩頭。
她那圓圓的肚子，頂住了他，無法前行。
東星遼轉身，將她抱了起來，咬着牙，使出了全力，往前而去……
風從她的耳際呼嘯而過，眼淚隨風飛落。從來沒有過的悲涼，她何德何能，讓蕭子歌還有這些朋友，爲她而死！
她真該死，一步錯步步錯，害死了這麼多人……
水滴滴落在她的臉上，她纔回過神，不是下雨，而是他的汗雨！
遠處的打鬥聲，依然不止。
夜傾城深提了口氣，急聲道：“王爺，我自己走，我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回來報仇……”
“到了，看，前面有船！”看到了漁火，東星遼微微鬆了口氣。將她往上提了提，抱着她，繼續往前，只是腳越來越無力，速度也越來越慢……
身後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東星遼的心一陣抽搐，還有心痛！
荊天明擋不住了，是，以他一人之力，如何全部抵擋……
“船家，有人嗎？快開船……”東星遼抱着夜傾城，到了船邊。手一軟，夜傾城從他的臂膀滑下！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讓兩人的心如擂鼓……扶着夜傾城上了船，才見一男子從船艙探出了頭。
“什麼人？朝廷有令，不能出城……”
“認得這個嗎？必須走，馬上，快……”東星遼將玉佩遞給了他，那人接過，往燈下湊了湊，驚聲道：“公子讓你們來的？船工都跑了，只有我一人，快，上邊上的小船……”
東星遼扶着夜傾城，上了大船邊繫着的一條小船！舉起了劍，揮向了纜繩！那人輕應了聲，舉起了長竿，撐着岸邊，將船往河心撐去！
船緩緩地離開了岸邊，追兵近在眼前，夜傾城心急如焚。又不是汽艇，上了船，不是更無處可逃了嗎？
可是已經沒有退路，也無路可退，城裡都是狗皇帝的人……
東星遼奪過了長竿，立在船頭，撐起了船。
讓船老大搖櫓，急聲叫喚：“傾城，快臥倒，不要擡頭……”
“遼，你小心！”夜傾城咬着脣瓣，趴在了船艙上。這船兩頭尖尖的，大約二米寬，船肚卻很深，正中還有一個杆子，杆子上有帆。與邊上停靠的大船相比，顯得袖珍而小巧！
江櫓伴着水流，總算到了河中，船家拉起了帆，藉着一點風力，小船往前盪盪悠悠。夜傾城怎麼看，都像坐在龜背上，像在遊山玩水，心急如焚。
馬蹄聲追到了河岸，一會兒往前去了。
如她所料，出河口傳來了一陣嘈雜聲。隨即，箭嗖嗖地直射而來……
“傾城，小心，別擡頭……”東星遼撲倒了船艙，船尾傳來了一聲驚呼，隨即撲嗵落水的聲音傳來。夜傾城痛楚地闔上了眼瞼，她連臉都沒有看清，素不相識的人，卻因她而死……
難道她後世的不幸，就是今世的報應嗎？可她不想這樣，不想……
“傾城，你沒事吧……”東星遼匍匐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她。
箭從他們的頭頂，嗖嗖地穿過。不時傳來，箭釘入船體的聲音！
“我沒事！王爺，我們出不去了，我們拼了吧！”夜傾城微微擡頭，望着那佈滿了弓箭手的河岸。火光映紅了她的眸子，震怒了她的心。
冰寒的眸子殺氣一點點的聚集，她無路可退，她沒有心再傷感，她的心已經化成了冰，化成了石……殺，殺……
“不行，你會游泳嗎？看來，這船速太慢了，是我的疏忽。前面一定攔了繩，我們唯有入水，潛過去……”東星遼憤然地瞪着眼前，眼珠兒若能將這些人消除，他寧可從此成爲瞎子！
這些該死的，惡毒的東西，霸佔了朝廷，天理何在啊？
“我會……王爺……”“不要叫我王爺，叫我遼，如果我們不能活着，如果有來生，你一定要記得我！”東星遼回過了頭，眸子微熱。
緊緊地摟住她的肩，輕蹭着她的額頭！
“我會的，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夜傾城的聲音哽咽，口齒不清，更是愧疚與傷心，傷心地讓她心碎，淚水再一次迷了她的眼睛！
她不哭，她夜傾城何時這樣軟弱……她是怎麼了？
過了幾日富貴日子，便也貪生怕死了嗎？
不，她不是，她不怕死，生死由命，她這一世的命就是撿來的，她活一天就是賺一天，她不怕……
“別說對不起，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因爲我的心忘不了你，呵……連蕭子歌與荊天明都願爲你而死，何況是我呢？還記得在邊關嗎？那是我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刻，有你在身邊，心口滿滿的……”
東星遼的聲音沙啞，緊緊地抱住了她。蒼天，爲何不能讓他們在一起？爲何？他的心在滴血，他願與她共死……
“我也是……”喉嚨一梗，淚水滑落在心砍，化成了點點血淚！她該拿什麼來償還，她瞎了眼，撿了魚目，棄了珍珠。哪個男人都比東星遨這個淫賊好，她是中了邪，她是死有餘辜……她竟然會愛一個淫賊，害人害己……
“好了，我收起帆……”東星遼輕吻她的額頭，擡手砍斷了船帆，船帆呼嘯落下，船便幾乎停了下來！東星遼扶着夜傾城，先將行動不便她的，放下了河。
突聽得一聲，悶吭，東星遼輕哼了聲，趴在了船沿。
夜傾城浮在水面上，看着他背上長長的箭羽，驚呼出聲：“東星遼……”
“我沒事……你快走，走啊……我不會游泳，快走，他們追過來了，再不走，來不及了……”東星遼放開了她的手，臉上綻露出想讓她安心的笑容！
他走不了，他的肩口受了傷，無力划動。
他願意跟她一起死，卻不能拉着她一起死……
再說，船上有人，這些人的目標還是他……
“不……不……”夜傾城痛苦地哽咽，伸手去拉他！爲什麼要這樣，蒼天啊，爲什麼要這樣捉弄她們，她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快走啊，我們還會再見的，難道你想被抓住，被挖心，讓孩子死於腹中嗎？如果是這樣，那麼蕭子歌，那麼荊天明，還有那些無辜的人就白死了……快走……我來斷後……”東星遼厲喝了聲，舉着劍，擋着飛箭。
噹噹聲，閃動着火花……
就是那一點點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臉，他那英俊無比的臉……
夜傾城含着淚，沒進水中，往前游去。心似刀割，淚水與河水融在一起……
緊握着拳頭，怒氣將胸腔鼓起，心底只有一念，她要報仇，她一定要報仇……
生下孩子後，她要讓這些害她的人，血債血還……
因爲有東星遼的掩護，她游出了包圍圈。果然有鐵鏈攔着，穿過鐵鏈，回頭探去，只見那些船隻，將東星遼包圍了！夜傾城捂着嘴，淚水如雨……
又一陣急速的馬蹄聲傳來，夜傾城回過了頭，順着河水，往前潛游……
水的浮力，減輕了她的體重，拼命地往前劃去……
河中，幾條小船，將東星遼圍困中間。東星遼削斷了箭，屹立在了船中，握了握緊手中的鐵劍，俊逸的臉上似結了千年的寒冰。
劍芒直指，他那沙場上煉就的英雄氣場，還有那誓死一搏的殺氣，令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
背上的鮮血如泉眼般的外涌，他卻毫不在意。目光淡淡地瞟了遠處一眼，平靜的水面讓他再一次的揪起。卻只能暗暗祈禱，期望她能平安……
僵持，對峙，誰也沒有動！他不動，是想看着時間流逝，是想讓她遠離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