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無可戀
到了頂樓，摁了摁耳朵的耳曼，她在他的病房裡裝了竊聽器。調了調頻，耳際傳來了莫雲天的怒吼聲：“出去，都給我出去……”
“雲天啊，這是我從特意請來的大師，是爲你作法的。你可能被鬼魂纏身，你躺着別動，很快就好了！”老太太聽說昨夜的事，今兒寸步不離的，在房裡守了他一天！
“奶奶，現在什麼年代了，你要這樣，我活不了幾天了！”莫雲海快要被老太太逼瘋了，本不想理，也是她一片愛護之心。可是什麼大師，嗡嗡地讓他發脹的耳朵，像是被一羣黃蜂被塞滿了！
“阿彌陀佛，你不相信我不要緊，這個房間裡的陰氣，真的很重！她可不是一般的女鬼，三魂六魄正在吸蝕你的陽氣，在一點點的聚結。等到她再一次融爲一體，她會要了你的命的……她是陰女，你是陽男，正是她所需要的……”和尚正經八百地道！
“有本事，你讓她來見我，我願意將命都給她！少在這裡胡說八道，都給我滾出去……”
“你看看你啊，真是瘋了！這孩子，你是要奶奶的命啊！莫家還要靠你繼承香火，那你聽奶奶，立刻去手術。雲天啊，你爸爸死了，你於心何忍，要奶奶白髮人再送一次黑髮人啊……”老太太哭求出聲，緊握着他的手，聲聲哀求！
“我的病沒有藥可治了，就算移植也活不了幾年，人各有命，富貴在天！來人，將這個和尚給我趕出去，我的腦袋都快脹裂了，能不能讓我清靜一點……”莫雲海見保鏢不動，伸手摁了電鈴。
門立刻就開了，可是進來的不是大夫，而是保鏢：“老夫人，不好了，小姐騙說要上洗手間，我們將車停在了一家飯店門口，小姐進去後，我們就守在門口，很久沒出來，進去一看，已經沒有人了……”
“什麼？你們笨蛋，她一個小丫頭，怎麼能跑？快去將她找回來……這個死丫頭，竟然……”
“算了，不要再逼雲昔了，手術有風險，她害怕，也沒有什麼不對！”話雖如此，莫雲海的心口卻是悲涼。這就是親人，居然逃跑了。可見莫家的家庭教育多麼的失敗，莫家最缺失的不是錢，而是親情！當初，就不該對莫雲天這樣狠心的，他是個孩子，出生沒得選擇，莫家人對他所作的，太過殘忍！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人之將死，其心也悲，說的不就是他自己嗎？他沒有資格責備家裡人，因爲他也是個心靈不健全的人，從沒有清楚地想過，如果去挽救。只是一味，與莫雲天敵對！
“你放心，立刻讓醫院尋找合適的肝源，醫生不是說了嗎？用別人的肝，也能存活。有些夫妻不就是相互捐贈肝嗎？不也，活得好好的嗎？”“奶奶，我有話跟你說，你讓他們都出去！”莫雲海無力地靠着牀，他的病每天都被氣得加重！甚至真的起了輕生的念頭，什麼都不想管了！
老太太這才讓這些人退去，哽咽道：“雲海啊，莫家只有你一根獨苗，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你活下去，奶奶可以將全部的肝捐給你……”
“奶奶，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你應該趁自己身體健康好好的出去走走！好了，我現在說的話，你要聽清楚，我們將莫氏集團捐了吧！就趁我死的時機，捐了……”
“什麼？捐了？那可是你爸爸辛辛苦苦，用命換來的……”老太太驚呼了聲，自然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莫家的家產憑什麼全都捐給社會？
“奶奶，你過來一點，你聽我說……等我死了，你就借這個機會，將莫氏集團捐了。留下的一部分錢，足夠你們生活，你們搬離香港，找個僻靜的地方隱居……”“爲什麼？發生什麼事了？”老太太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想到外面的謠言，心口一緊！
“只有這樣，將這些家產散盡了，你們纔會有太平的日子過！爸爸留給我們的不僅是財產，還有罪孽……那個殺手集團是爸爸一手成立的，莫雲天地法院現場的指責，都是真的！我沒有能力撐握那些人，我狠不下這個心，遲早這些人成爲莫家的累贅，讓莫家萬劫不復！也許這是上天對莫家的報復，而我也是脫不了干係的……你們不一樣，你們是女人，從沒有參與，也不知道情況……”莫雲海緊握着老太太冰涼的手，是悲哀，也是釋懷，終於說出來了，心底也好受一些。他知道，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卻是個經得起風雨的人，是個強悍的女人！
“怎麼會這樣？”老太太的臉色煞白，鬆馳的眼瞼垂了下來，喃喃地低事。沒有誇張有驚訝，卻似猜測被證實的沉寂！“奶奶，媽是個沒用人，這件事不要告訴她們。還有云昔，暫時不要跟她們說，不管是綁還是騙，離開這個事非之地，找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居住，雲昔要是想整容，就她去整容……”莫雲海眸子微紅，愧疚地望着老人。讓一個老人來承擔，這樣的打擊，實在也是殘忍！
“莫氏可以捐，莫家的錢都可以捐，可是你要活着啊！你還這麼年輕，如果莫家一定要死，讓奶奶死！從現在開始，你什麼都不要管，你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有一天，事情被揭露，那是我乾的！我纔是大股東，你什麼都不知道……”老太太回過神，激動地臉兒微顫，緊盯着他。都是她的錯，當初不該那麼好強，太要面子，不然，兒子也許不會走上這一條路！
“奶……人終有一死，我的人生一片灰暗。傾城死了，莫家卻讓她受苦了這麼多年，又害得她屍骨無存。她刻在我的心底，這種感情無法言語。我一直想奪到她，不惜一切手段，想得到她，因爲我愛她。我活着，是因爲有她在這個世界上……我突然間，覺得我活着一點意義都沒有……FBI的人，當地的警察，莫雲天都在虎視旦旦地盯着我。她沒有舉報我，只是要求我，將暗夜處理掉，永遠地關閉，消滅掉證據……”莫雲海緊蹙着眉，喃喃地低語，隨即摁了摁脹痛的腦袋，一聲長嘆！暗夜這些人，現在就不聽他的命令了，遲早會被揪出來。罪就是罪，這種罪就算再過二十年，也會被人揪出來的！不如現在死了，無妻無子，將給家人的傷害降到最低……
“孩子啊，你別這樣想，你先做手術好不好？事情已經這樣了，難道就沒有第二天路了嗎？你將那些人都處理掉不就行了嗎？他們反過來威脅你了？”老太太不明，莫子峰在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他一死，那個暗夜組織的人都造反了嗎？
“我不是爸爸，我沒有這麼狠，也不能一直錯下去，紙是包不住火的！我們現在的一舉一動，只怕都被人盯上了……”“那就讓他們盯……”“奶，你還是不明白，當你的手下強大的，跟你抗衡時，就已經是禍了！他殺了我愛的唯一的女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他！”莫雲海眸中掠過了狠戾，他不會就這樣死的，他要讓他償命，活得不得安寧……
“雲海啊，不到萬不得已，你千萬別做傻事，你想想親人，你要是出事了，我們怎麼辦？”
“如果不這樣做，會更多的人失去親人，她下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不，他要救贖自己，希望下輩子，她們再相遇是，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人！
“誰知道下輩子的事啊？你這個傻孩子，你不是不信和尚的話嗎？”老太太雖是難受，可是別人的死，她沒有看到，也不想管。她就是不想讓孫子死，莫家不能在她的手裡斷根。
“在遇見她之前，我也不相信。可是，人是有輪迴的，也是有報應的……那些和尚只是騙錢的，都是酒肉和尚……”“她就是仙女了？如果她是仙女，她怎麼會死呢？世界上的女人都的是，你怎麼就這麼傻呢？她是FBI的人，她是騙你的，雲海，你醒醒……清醒一點……”老太太晃着他的手，哀求地望着他。真是中邪了，以前他不是這樣的。他接管莫氏後，不也什麼都沒有嗎？那個女人真的是妖精，將他迷暈了。連命都不要了，是否父親還活着，他還要大義滅親啊！天啊，這是電視劇裡看到的戲碼，竟然發生在她莫家？“好了，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莫雲海的淡漠的臉上，一絲慍色！他看出來了，老太太讓他撐，撐着活下去，撐着保住莫氏！可是他，真的累了，這種病復發的機率很高，不是有錢就能活下去的！於其等到爆發後，痛苦而死，不如早點結束了生命，還能一了百了！
“你有證據落在警察的手裡嗎？”“沒有！”“聽雲昔說，那個女人查到了證據，被人炸死的。她想亡我們莫家啊……”“奶奶……”莫雲海微愕，他的奶奶竟然說這樣的話，爲了保莫家，不顧一切嗎？
“莫家我會守住的，一定會守住的，至於什麼暗夜，我不管！你爸爸做事，向來謹慎，如果要暴露，早就暴露了！那些警察不是束手無策嗎？一點證據都沒有，你慌什麼？我們要想辦法，斷絕與暗夜的一切關係，就算他們證明什麼，我們不知道！你親手殺過人嗎？還是親手接過別人的錢？”老太太似打了強心劑一樣，突得強勢了起來！她絕對不允許莫家，在她的手裡倒下！也許也因爲這個原因，兒子纔將莫氏集團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分到她的手裡。孫子沒用，孫女更沒用。只要她不死，她都不會交出莫氏的！
“奶奶……”莫雲海不敢置信地輕喚了聲，微微搖頭，無語地垂下了眼瞼！“傻孩子，我們又沒有坑老百姓，又沒有製毒，有人買兇，買兇人才是主犯！我先去找醫生，明天就手術！不管怎麼樣，我們莫家不能絕後……”老太太昂起了頭，起身，理了理旗袍，挺直了腰，走出了門！莫雲海望着她出門的背影，只有嘆息的份！手機響了，莫雲海拿起了手機一看，是莫雲昔打來的，摁了鍵，那頭卻傳來了嚴小昕的聲音：“雲海哥，你還好嗎？雲昔出事了，她喝了很多酒，駕車被警方抓起來了……”
莫雲海眸子裡掠過了冷意，她是故意的吧！寧可被警方抓走，也好過，被自家的保鏢抓回來，押上手術檯！他根本不想要她的肝，而她做這樣的事，真是讓他寒心啊！這也算是兄妹，見死不救的兄妹！頓了半晌，才淡然地道：“她是成年人，自己做的事就由她自己負責。你要是見到她，就告訴她，我不做手術，讓她不用害怕……”
“雲海哥，你要保重，一定會找到肝源，你……”嚴小昕聲音沙啞，突覺得他好可憐，自己的親妹妹見死不救，應該很傷心吧！
“小昕，你也保重，名利都是浮雲，不要爲了名利，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再見！”莫雲海聽到了嚴小昕的哽咽聲，摁了電話，深嘆了口氣。一直以爲，是嚴小昕帶壞了莫雲昔，這種對親人的保護的偏執，是與生俱來的。可是親人，讓他心灰意寒……
保鏢敲門而進，回稟了莫雲昔被警方帶走的消息。莫雲海微微含首，讓他們將都進了房。莫雲海要了他們的信用卡號，很快用手機，給每人撥了五十萬。衆人站在了牀前，看着銀行回執的短信，有種送別的沮喪與悲傷，幾個男人眼眶都紅了。
“帶着這些錢走吧，我活不了多久。以後，換了人，就不知道，你們的新老闆，會不會讓你們做些犯法的事。趁現在，你們拿着錢，回家去吧！”莫雲海淡淡地道！
“總裁……你在一天，我們就跟你一天！總裁，就用我的肝吧，取多少都沒關係！”貼身保鏢甲一個大老爺們，平時被莫雲海的威懾所震，今兒卻被他的柔情動容！
“是我自己不想受這份罪，死即是生，生即是死！我已經打定了主意，遵從天意！平時，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各位也不要記恨在心！以後，跟了新老闆，切記，寧可丟了飯碗，也不可幫人做犯法的事，這是我對你們的最後忠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們若聽得進，就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