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一晚上都心神不寧的,估計她早就猜到了王軍要來鬧騰,你覺得,真能瞞得住她?”初夏說話間忍不住瞄了一眼王軍,就見對方正翹着二郎腿,邊磕瓜子邊把瓜子皮四處亂扔,“我們沒來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的?”
“你以爲呢?”王婧撇撇嘴,“你們沒來的時候他比現在還沒正形,他就是想讓我們煩了他,答應他的條件。”
“就這麼抻下去,你們哪能抻得過他?不睡覺了?”
“我就不信,他還能把我和我爸從牀上拖起來。”王婧冷哼一聲,“他要是有膽子動手,試試,真當我是好欺負的?”
想到之前王婧把跟着宋曉玉的人都趕走的事兒,初夏脣角帶了笑意:“說的也是,我真是瞎操心了。
看你這麼鬥志昂揚我就放心了,不過,三嬸那邊也不能只報喜,她不會信的,我倒是覺得,告訴她,讓三叔幫忙處理一下,比這樣要強的多。”
略一琢磨,王婧點點頭:“行,反正我和我爸都平平安安的,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那你就告訴她吧,要不然,她可真就覺得她結了婚,我和她見外了。”
“沒錯,和你相依爲命這麼些年,在她心裡,你就是她的親生女兒,冷不丁的分開,她心裡肯定挺不舒服的。
再加上她現在懷着孕,難免會胡思亂想,這個時候,你和叔叔凡事兒和她商量一下,對她的心情和身體都有好處。”
“初夏,謝謝你……”王婧一臉感激的道,“你能這麼想着我,我真的特別特別感動,反正,我們姑侄倆欠你的太多了,估計是挺難還清的。”
“胡說什麼呢?”初夏笑着擂她一拳,“你什麼時候也變的這麼愛瞎客氣了?三嬸和三叔的事兒,是他們的緣份,而且,自和三嬸結了婚,三叔見天樂呵呵的,奶奶親口和我說,這幾個月三叔笑的次數,比之前幾十年的都要多。
至於咱倆之間的事兒,沒有個誰對誰錯,不熟的時候,互相之間有點兒攀比,也是正常的嘛,現在和我熟悉了,師姐不就常常讓着我了?
因爲我被選爲樑老弟子的事兒,很多人背地裡說閒話,只要師姐遇到了,肯定幫我理論一番, 爲此,也得罪了不少人。
真這麼細細的算計起來,到底是師姐欠我的,還是我欠師姐的,都還兩說着呢,是不是?”
“你呀……”王婧笑着搖搖頭,“我算是發現了,你雖然年紀不大,卻是義氣的要命,行,我就不和你說客套的了,反正咱倆是一輩子的朋友了,你甩也甩不掉我了。”
“又說傻話了吧?”初夏無奈的攤攤手,“有三嬸在,咱們也是親戚,要來往一輩子的。”
“這個我知道,但是我更在意的,是做爲朋友做爲姐妹的來往。”王婧苦笑道,“好吧,我乾脆承認,這些年因爲我性格的原因,我還真是沒什麼關係特別好的朋友,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實在就有些患得患失,咱說好了,就算以後我有什麼事兒做錯了,你可以罵我訓我,但就是不能不理我。”
“好。”初夏好笑的搖頭,“這對話怎麼那麼象是戀人間的對話,師姐,等你戀愛了,得多黏未來姐夫?”
“那就要看我是不是真的愛他了……”頓一頓,王婧無奈的嘆氣,“不是每個人的婚姻都是因爲愛情,我已經不小了,大概是等不到愛情了,只是因爲要結婚纔在一起的男人,你覺得我會黏他嗎?”
“看,你又悲觀了吧?”初夏戳她一指頭,“今天不和你說這個話題,回頭有時間了,我要好好和你理論。”說着拖王婧上前,和王父說了幾句吉利話,就拉着父母和周蜜康告辭。
“走吧。”周蜜康看向大馬金刀坐那兒的王軍,“都幾點了,你還在這兒耗?”
“我今晚上住我爸這兒。”王軍知道周蜜康身份不一般,不敢和他橫,但也談不上多禮貌,說話的時候,連起身都沒起身。
“你說住你爸這兒就住你爸這兒了?”周蜜康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走不走?不走我提你出去了。”
“你……你憑什麼管我們家的事兒?”王軍有些膽怯的把凳子往王父身邊挪挪,“爸,大過年的我來陪你,你不高興啊?”
王父的心情現在很矛盾。
他一直特別特別寵這個小兒子,對於重男輕女的他來說,兒子是他的根兒,是老王家的香火,有了兒子,他將來纔有臉去找列祖列宗。
哪怕到了現在,被兒子妻子攆出家門,他仍然覺得,兒子是他的根兒,但是,他又明白,這個兒子除了是他的根兒,和他之間再無別的情份。
至於說養老指着他,想都別想!
最困難的時候,是女兒不計前嫌收留了他,細心的照顧他,這個年雖說過的冷清,但是,他的心情比原本和妻子兒子在一起的時候,要好的多。
妻子孫春梅和他結婚的最初對他還不錯,後來,就總是嫌他沒本事,沒讓她過上好日子,總是以他的好朋友李開柱做比較,反正在妻子眼裡,李開柱哪哪兒都比他強,要是李開柱願意,孫春梅肯定馬上把他甩了嫁給對方。
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他不想再有第三次,所以,他一直忍着,爲了讓妻子高興,他強忍痛苦,把女兒丟給妹妹不管不問。
他是覺得,將心換心,妻子一定會好好和他過日子的,但結果是,每個月他發工資的那天,妻子對他臉色最好,其他時間,一丁點事讓她不滿意了,就會指天罵地的罵他。
他繼續忍,他以爲,年紀大一些,妻子的性格就會柔和下來了。
然而,忍了這麼些年,妻子的性格不但沒有變柔和,還比以前更加的強悍,尤其在李開柱升任車間主任以後,他在妻子眼裡和堆臭狗屎沒什麼區別。
正是因爲常年的壓抑,又沒有能說得了知心話的人,他中風了。
然後,孫春梅就理所當然的,把他扔到醫院,讓被他棄了多年的女兒照顧他。
至於兒子,從小到大都是妻子的應聲蟲,心裡根本沒有他這個父親的位置,如果妻子讓兒子一刀結果了他,兒子大概也會照辦的。
看明白這一切,很傷心,但是,也讓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未來該怎麼辦——努力康復,爭取有一天換他照顧女兒,以彌補多年來對女兒的虧欠。
想明白是一回事兒,但真正看到兒子的時候,他的心裡還是忍不住的渴盼着能和對方親近,畢竟是他的親肉,哪能說丟開就真的丟開?
只是,兒子的表現,把他的希望一點點的破滅掉,這樣的一個無賴,怎麼可能和他親近?如果他繼續容忍他,除了給女兒和妹妹帶來更多的麻煩,還能有什麼?
那他可真就是忘恩負義了!
短暫的猶豫後,王父當着大家的面開了口:“王軍,從你和你母親把我扔到醫院不管的那天起,你就已經不是我的兒子。
所以,你沒有丁點兒資格來向我要求什麼,而且,就算你要求,我也沒有任何的能力來幫助你。
我現在的樣子你又不是看不到,我哪來的錢給你?至於你姐姐這邊,先不說她沒錢,就算是有,也絕對沒有給你的道理。
шшш¤ttκa n¤¢O
從小到大,你對你姐姐做過什麼?除了幫着你母親欺負她,嫌棄她,你還做過什麼?現在你還有臉來跟她要這個要那個?”
王父這樣說等於明確的告訴周蜜康,這個兒子我已經不要了,他沒有理由留在我的家裡,您要把他清出去,我是沒有半點兒不滿的,至於攔着,就更不可能了!
這樣的態度,王軍急了:“爸,您可不能這樣,我是您唯一的兒子,您要是不要我了,可就沒根了,先不說有沒有人給您養老,就您百年以後,誰給您摔盆子?”
“沒人摔盆子就沒人摔盆子,死了的事兒誰知道到底是怎麼樣的,我現在活都沒活好,還有什麼閒功夫去管死了以後的事兒?”王父看向周蜜康,“周團長,我知道,您肯管這臭小子,都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現在我麻煩您,幫我把這混賬東西清出屋裡去。”
王婧沒想到王父的態度這麼堅決,不知不覺間,眼淚流了一臉,這會兒,用袖子擦擦,上前拉住王父的手:“爸,您放心,我招女婿,生個外孫姓王,您長命百歲,以後一定缺不了摔盆子的。”
按照風俗,前去殯葬時,要由兒孫輩引路摔盆子,這個盆代表的是鍋,摔的越碎越好,以便於死者攜帶,到了陰間也有飯吃。
大過年的,說這種話不吉利,但是,王軍已經說了,王婧又知道這曾是父親的心病,也就表了態,只不過,她圓成了吉祥話。
單從這事兒上,哪個孝順,哪個無情,一目瞭然,王父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小婧,以後你就是爸的兒子!爲了你,爸也要站起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