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的那一刻,肖南音心底有些訝異,驀地回頭望着這輛及時出現在這兒的車——
“二爺!”
她的驚訝,目光在觸及他身上的西裝時候,稍稍凝固。
她記得,他身上穿着的是昨天他去見客戶時穿的衣裳,肘部和袖口有明顯的褶皺。而他向來不會一套衣裳穿兩天,唯一的解釋是,他昨天參加完酒宴以後,回到巴山夜雨,他真的沒有睡覺,一直坐着熬到了今天早晨,然後上飛機……
現在才九點半,麗江到K市最早的航班是五點,三個半小時的航程,他應該是下了飛機就過來了郎。
意識到這一點,重新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時,肖南音臉上的驚訝轉變成一絲絲難以捉摸的色彩——
他昨晚一夜沒睡,今天凌晨四點多就從酒店出發趕到機場,一番顛簸之後,他又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她再怎麼遲鈍,也能從中看出一些端倪鐦。
“大哥哥!”
安陽看到霍北莛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歡快的揮手打招呼。
霍北莛微笑着走到三人面前,眸光落在肖南音清秀的臉頰,他笑容裡多了幾分溫柔。肖南音對上他溫柔的眸光,她低頭行禮,避開了他的眼神——
明明柔情似水,她卻覺得好像炎炎烈日一樣灼人。
霍北莛低頭對安陽笑笑,然後看向一旁的藺採兒——
“多少錢?”
“……”藺採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霍北莛,而單單就爲了肖南音,她都已經是第二次見到這個男人了。
肖月瞳和霍立行宣佈訂婚的那個晚上,肖南音溼漉漉的站在客廳裡接受一家人的責罵,而眼前這個男人,便是那時候出現在狼狽的肖南音面前,不止跟肖南音曖|昧了一把,還當着所有人的面帶走了她——
今天,他第二次出現在肖家門口,同樣是爲了肖南音出頭。
望着他,藺採兒不禁有些錯愕——
難道這個尊貴的霍家繼承人,跟肖南音,真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上一次的事情過後,她曾經找人去霍家打聽過,霍家的僕人都說霍北莛是個單身貴族,並沒有女朋友,所以那時候她只以爲霍北莛對肖南音是一時的新鮮而已,沒曾想,過去了這麼多天,他們兩人竟然還有這麼曖|昧的往來——
“一千五。”
肖南音見藺採兒錯愕的盯着霍北莛不說話,她擡頭看着霍北莛,抱歉地說:“如果二爺身上有零錢,麻煩借我一點,我等會兒還您——”
從這兒到最近的一家銀行,也有幾千米的路程,她不想爲了這麼點錢,讓剛剛出院的阿陽陪着她來回的折騰。
霍北莛點頭,拿出錢包,掏了十五張紅色的大鈔遞給藺採兒。
藺採兒望着霍北莛手中的鈔票,她顫抖着手不知道應該接還是大方的說,算了。
畢竟眼前這個人是霍家的繼承人,而且,她的女兒肖月瞳即將成爲這個人的大嫂,算起來大家總歸是親戚——
“收好。”肖南音從霍北莛手中接過鈔票,淡漠的將鈔票塞在藺採兒手中,然後便不再理會這個一直將她當成眼中釘的女人,擡頭看着霍北莛。
她尚未說話,就看見霍北莛微笑着將錢包收好,對她說:“我現在得去公司一趟,一會兒你取了錢送到清荷香榭裡26號院。”
肖南音訝異的擡頭看着他,明天上班時給他不也一樣嗎?
將肖南音的疑惑看在眼中,霍北莛勾脣微笑,“我欠裡面的人一千塊錢,你拿去幫我還他,另外五百,買點禮物好了,至於買什麼,一會兒我發信息給你——”
肖南音沒想到還錢這麼麻煩,不過今天是他及時出現幫她解了圍,既然他都已經開口這麼說了,那她也只能答應了。
再說,她是他的秘書,幫他處理一些他沒時間處理的私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好。”
霍北莛見肖南音點頭答應了,他低頭看了一眼笑得甜甜的安陽,霍北莛彎下腰,溫柔說:“小朋友,要不要哥哥送你們回家?”
安陽剛剛想點頭,肖南音就溫柔出聲婉拒,“不用了二爺,既然您還要去公司,那您先過去吧,我和安安一會兒還要去超市買東西,不會直接回家——”
見肖南音這樣說,霍北莛便上車離開了。
目送霍北莛離開以後,肖南音才牽着安陽的手一同沿着馬路往前面走。
一面往前走,一面想着他突然從麗江回到K市,而且還突然出現在肖家的事兒,她心裡明明有一個最合理的解釋,卻總希望找出其他的理由,來解釋他這些天對她的與衆不同……
手機在包包裡zhen動了兩下——
肖南音鬆開安陽的手,從包包裡拿出手機,屏幕上,霍北莛的號碼在陽光下灼着她的眼睛。
短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打車去‘荊南香’,告訴店主我的名字,他會把禮物給你,你付錢就行了。別忘了,還錢地址是清荷香榭裡,26號院。]
肖南音微微蹙眉,荊南香是K市一家着名的名酒坊,裡面的酒品種類繁多,但都價格不菲,最低檔的酒都起碼一萬以上,他讓她去荊南香,拿五百塊錢買酒?
她怎麼有種森森的會出糗的感覺?
她已經答應了他,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去了。
說不準那個店主是這個霍家繼承人的朋友,願意低價售賣呢?
藺採兒捏緊手中的大鈔,腦海裡迴響着方纔霍北莛說出的地址名——
清荷香榭裡,26號院。
如果她記得沒錯,這是當年壟斷了半個國家的茶市場的雲家的住宅區,也就是,霍北莛的外公家。據說,這個雲老爺子脾氣古怪,向來不見外人,今天霍北莛居然讓肖南音去雲家,難道是……
他已經把肖南音當成了他的女人?
想到這些,藺採兒心底隱隱有些不安。
她咬緊牙齒,盯着肖南音的背影,眼中滿含恨意——
如果肖南音跟霍北莛真的是男女朋友關係,如果肖南音將來嫁入了霍家,那她就成了高高在上的霍夫人,而嫁給霍立行的肖月瞳,雖然名譽上是個大嫂,但必定會處處被她踩在腳下……
“肖南音,我絕不會讓你嫁得比瞳瞳好——”
*
上午十一點,肖南音來到了霍北莛短信上的地址,清荷香榭裡。
當司機將車停在一大片豪宅前面時,肖南音懵了——
這兒不像一般的小區,沒有大門,沒有保安亭,而是一棟棟各自分散開的豪宅別墅,第一次來這兒的人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肖南音下車站在路邊,完全不知道26號院在哪兒。
幾十棟別墅將她圍繞,她該往東西南北哪邊走比較好?不,她現在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在原地躑躅不前,肖南音想等一個經過的人問問,可站了幾分鐘竟然一個人都看不見。無奈之下,她只好拿出手機,準備問一問霍北莛。
剛剛按下52兩個數字,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出現在她視線中。
考慮到霍北莛剛剛從麗江回來,現在一定有事在忙,她不想爲了這種小事打擾他,於是清除了數字,鎖屏,將手機重新放入包包裡——
“老爺爺。”
肖南音露出甜美的笑容,朝前面正在遛狗的老人走過去。
老人穿着一身半新不舊的廉價T恤,一條寬鬆肥大的藍色布褲子,褲腳捲到腳踝的布料上,還有磨得已經破爛的小縫。他腳上趿拉着一雙人字拖,一隻手握着遛狗的繩子,一隻手裡拿着一頂洗得發白的棉帽子,也許是因爲上了年紀的緣故,怕冷,所以戴着帽子,而這會兒正值中午,因此他才摘了帽子拿在手裡——
他的不修邊幅,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家境貧窮、沒能力安享晚年的老人。
聽到肖南音的聲音,他放慢了腳步,側眸看過來——
“老爺爺,打擾您一下,我想向您打聽一個地方。”肖南音微笑着站在老人面前,問道,“請問您知不知道26號院在哪兒?”
老人將肖南音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微微蹙眉,“你打聽這幹嘛?”
“我找人——”
“找誰?”
老人剛剛問完,不等肖南音回答,他就看見了肖南音手中拎着的名酒!他眼中放出驚喜的光芒,指着肖南音手中的名酒,說:“六十度五糧液90年金獎紀念酒,好東西!”
肖南音對酒一竅不通,霍北莛讓她去荊南香拿酒,她就過去了,對店主說了霍北莛的名字以後,店主就拿了這個牌子的酒給她,而她只支付了五百塊錢——
看到老人這麼驚喜的樣子,她低頭看着手中的酒,難道這真是什麼了不起的名酒?
她哪裡知道,五糧液九十年金獎紀念酒如今的市場價是三十萬到六十萬,其中0009號曾經拍賣到八十八萬元,所以,她手裡拎着的,是幾十萬的東西——
“小姑娘,你給我嘗一口,嘗一口我就給你帶路!”老人兩眼放光的盯着肖南音手中的酒,說話的時候,眼睛都盯着酒,根本就沒有看一眼肖南音。
由此可見,他對酒癡迷到了什麼程度——
肖南音爲難的看着老人,不好意思的說:“抱歉,老爺爺,這是要拿去送人的,送人的東西,怎麼能提前開封呢?如果是我自己買的,您想嘗一口我一定不會拒絕,可……”
“拉倒吧,你就是吝嗇不想給我喝!”
老人好像有些小小的不滿,他的目光從酒上轉移到肖南音臉上,輕哼了一聲,“不想給我喝你就直說,找這麼多借口做什麼?”
肖南音無奈的看着老人,“老爺爺,我們素不相識,如果我是真的吝嗇,我直接就拒絕您了,又怎麼會找藉口呢?這真的是送人的——”
“送給誰的?”老人傲嬌的癟了癟嘴,“26號院的人?裡面那老頭是你什麼人?”
“嗯,是送給26號院的主人,我……”
“你爸爸?”
老人說完就搖了搖頭,說:“不應該啊,你既然找我問路,看樣子裡面的人不應該是你爸——那是你什麼人?你愛人家裡的人?第一次見公婆?”
“……”
肖南音沒想到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問路的,竟然還這麼八卦。她擡頭看了一眼天上毒辣的太陽,她實在不想再再這大太陽底下待着了,於是順着老人的話點頭承認了,“嗯,裡面是我愛人的家人,第一次來,不認識路,所以希望您給指指路——”
老人見肖南音承認了,這才露出一抹笑,說:“早說嘛,早說我就不跟你討酒喝了——跟我來吧,我給你帶路。”
“會不會太麻煩您了?”肖南音訝異的看着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老人,她原本只想讓老人給指指路就行了,沒想到老人這麼熱情,居然要親自帶路!
“不麻煩,我就是26號院的人。”
老人咧開嘴對肖南音笑了,肖南音驚詫的望着老人,一時間,撞牆的心都有了——
她……她居然當着人家主人的面,承認她是來這兒看她愛人的家人的!這家人沒有兒子還好,萬一真有一個兒子,她要怎麼自圓其說?
“你別緊張啊小姑娘,你看我這樣也不像是主人啊,我就是人家的僕人,打工的,這不,替主人出來遛狗呢!”
老人笑了笑,然後走在前面給肖南音帶路。
肖南音稍微鬆了一口氣,幸好只是一個僕人——
她緊跟上老人的步子,兩人並排走了一會兒,她才尷尬的說:“我們剛剛說的話,您能不能不要對您主人說?我……其實我……”
“我知道,你跟他們家小少爺的事兒才八字剛剛有一撇,事情還沒定下來是吧?”老人打斷肖南音爲難的話,他理解的笑笑,繼續說,“沒事兒,我不會亂說的,萬一他們家人不喜歡你,我去多嘴多舌,反而會討他們嫌棄,我懶得說——”
“……”
肖南音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哪兒是八字剛剛有一撇啊,她都不知道人家家裡的小少爺是誰好麼?她本來想解釋,自己不是那家人的誰誰誰,可轉念一想,這個老人並不是那家人的親人,解釋不解釋都一樣,沒什麼必要,她也就懶得解釋了。
兩人在烈日下前行,肖南音側眸看見老人腦門上沁出了一層汗,她停下腳步,從包包裡拿出一把傘,撐開傘以後舉到老人頭頂,“老爺爺,您把繩子給我,您撐着傘吧。今天太陽挺毒的,千萬別中暑了——”
老人感覺到一絲絲涼快,擡頭看着頭頂的粉紅色小雨傘,他咧開嘴笑了,一面將遛狗的繩子遞給肖南音,一面說,“小姑娘真會體貼人,那我就不客氣了,給——”
肖南音微笑着將遛狗的繩子接過來,一隻手牽着一條漂亮的薩摩耶,一隻手拎着一斤重的酒,雖然不是很重,但在這正午時分、毒辣的大太陽底下,同樣顯得辛苦——
老人撐着傘和肖南音一同前行,時不時側眸看一眼肖南音,他微笑着,額頭上的魚尾紋也歡快的擠在了一起。
兩人從許多豪宅中穿過,終於來到一個古色古香的院子前面。
“到了。”
老人停下腳步,微笑着側眸看肖南音。
肖南音擡頭望去,眼前是一個類似於電視劇裡清末時期的府邸一樣的院子,大門上高高懸着一塊匾額,上面書寫着兩個氣勢磅礴的大字,雲宅。大門右邊掛着一個銘牌,刻着“清荷香榭裡26號”,而大門兩邊是用青磚砌起來的三米高的院牆,牆頭爬着一層厚厚的、綠油油的藤葉,偶爾能看到一朵朵小花,微風吹來,一陣沁人心脾的芳香中,肖南音不禁被眼前的院子迷住了。
能夠居住在這裡,真是一件叫人心曠神怡的事。
薩摩耶看見回了家,興奮的嗷嗷叫了幾聲,幾秒後,院子裡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箇中年女人拉開門,看見門口的兩人,她好奇的瞅了一眼肖南音,然後堆滿微笑的看着肖南音身旁的老人,“老爺子,您剛剛出去,怎麼就回來了?”
“家裡來客人了,去叫大小姐下樓。”
老人笑眯眯的對中年女人說,中年女人微笑着點點頭,然後走到肖南音面前,“小姐,把雪球給我吧!”
雪球,就是肖南音牽着的薩摩耶的名字——
肖南音早在聽見中年女人叫老人“老爺子”的時候就驚愕了,雖然現在很多人都禮貌的管老人叫老爺子,可這個中年女人對身邊老人的恭敬,完全是僕人對主人,並非只是禮貌才這樣稱呼——
難道,這個老人並不是什麼僕人,而是……
肖南音木訥的望着中年女人牽着雪球進屋,她側眸望着老人,緩緩張嘴想說什麼,可一時間,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別傻站着,進去坐——”
老人笑眯眯的對肖南音說,然後彎下腰準備去接肖南音手裡的名酒。肖南音怔怔的望着老人,老人擡頭笑了,“給我啊傻孩子,你這不是送給我的禮物嗎?”
“……”
肖南音嘴角一抽,看着老人拎着酒走進院子裡,她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個雲家,到底是誰的家!
這個雲家,莫非真的有一個小少爺?不行,她一定要進去解釋清楚,說她剛剛只是隨口找了個藉口,她不是這個家裡的小少爺的女朋友……
她剛跟着老人走進院子裡的小洋房,就看見一位氣質高貴的女人從樓梯上走下來。
“爸——”
女人微笑着叫了一聲,老人將名酒往桌上一放,看了一眼自己女兒,然後回頭微笑着看着肖南音,對女兒說,“去讓人準備午餐,北莛的女朋友來了。”
“……”
肖南音僵在了門口。
女朋友——
這三個字已經讓肖南音頭大,而老爺子口中的“北莛”,更是讓她猶如一個炸雷劈下,她整個人瞬間被劈成了粉末……
霍北莛——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兒竟然是霍北莛的家!!
“哦對了,你先給北莛打個電話,”老爺子收回目光看向女兒,蹙眉說,“他怎麼能讓人家小丫頭一個人來這兒呢?大太陽天的,人家小丫頭頂着太陽來看我,還人生地不熟的在外面轉悠了那麼久,他竟然不陪着,趕緊滾回來給人家道歉!”
“嗯,我這就打給他。”
女人點點頭,目光在肖南音身上梭巡了一遍,微微蹙眉,看不出對這個“兒媳婦”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她溫婉的對肖南音笑,“進來坐,外面那麼熱,別站門口。要是一會兒中了暑,有個頭疼腦熱的,我們家北莛又該心疼了——”
------------------
PS:想不想給二爺點個贊啊,不顯山不露水的,既向肖家的人暗示了小南是他的女人,又成功的讓小南上.門拜訪,關鍵人家小南還找不到理由怪他,哈哈哈小南插翅難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