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蘇籍和李玄玄都覺得自己的血肉早已沒了水分,像是風乾的木雕。
只是機械地不斷重複步調。縱
然心頭充滿希望,前路亦僅有絕望給他們。
李玄玄和蘇籍毫不動搖,
終於,一道生機盎然的綠洲忽地出現在眼前,撲面而來的水汽,清新的泥土味,還有青草氣息,都在告訴兩人,那不是海市蜃樓。
步子下意識加快,不一會兩人已經身處綠洲中,乾癟的肌體,開始變得充實瑩潤。
水是生命之源,沒有比此刻的兩人更懂得這句話。蘇
籍想要鞠一口清水喝,剛彎腰就頓住。因
爲有人在洗腳。
“蘇子思,我已經等了你許久呢。”唐缺笑吟吟道。有
時候,經過一場看不到盡頭的沙漠之行後,心靈會格外孤獨,哪怕蘇籍有李玄玄陪伴,可是忽然見到第三個人,哪怕這個人和自己常常針鋒相對,心情也不會變差。
蘇籍並不奇怪唐缺的神出鬼沒,因爲他已經隱隱把握住唐缺強大的根源。最
可怕的東西都在於未知。若
是瞭解,那種畏懼就會減弱。蘇
籍席地而坐,平靜地看向前方的唐缺,其實他知道,真正的唐缺未必在他眼中所見。他
只是給自己的目光找個寄託而已。李
玄玄亦安寧地坐在蘇籍身邊。
兩人神形相依,無人可以打破他們之間的融洽。唐
缺道:“恭喜兩位離打破天人界限更進一步。”
李玄玄道:“有話直說吧。”唐
缺悠然道:“兩位可知道你們爲何走不出這沙漠?”蘇
籍道:“即使這沙漠縱橫萬里,我們也該當走出去了,走不出去是因爲它無涯。”唐
缺道:“你果然能想到這一點,我輩生而有涯,卻想求無涯,實是悲哀,好在我早已看穿這個道理,不似你等,總是執迷。”蘇
籍淡然道:“唐兄僅是想和我們坐而論道嗎?”
唐缺笑道:“自非如此,我只是想邀請兩位同我一起走出這片死亡之海。”
蘇籍道:“怎麼做?”
唐缺道:“蘇子思你學識廣博,可知道天地的另一個稱呼?”蘇
籍道:“宇宙?”唐
缺道:“四方上下是宇,往古來今爲宙,我們走不出這片沙漠,是因爲這是一片宇宙。人生而有限,宇宙卻是無限的。”蘇
籍道:“你若有脫出宇宙的辦法,也不會束縛在這一方天地裡,早已達成道尊佛祖都未曾做到的偉業。”唐
缺道:“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爲之舟。外面的天地是汪洋大海,而這片宇宙只是杯水而已。我在這裡可以爲舟,在外面也不過是芥。”李
玄玄道:“宇宙既然無限,如何分大小?”唐
缺鼓掌道:“李姑娘說的極有道理。”
緊接着他劃出一條線,悠然道:“這條線沒有頭,沒有尾,是否也是無限呢?”李
玄玄沉吟片刻,說道:“確實如此。”
唐缺道:“若有許多條這樣的線結合在一起呢?”李
玄玄道:“亦是無限。”
唐缺道:“道尊說微塵洪荒,佛祖說三千大世界,皆是此理。”
蘇籍聽了唐缺的話,幾乎都要懷疑他跟自己上一世是來自同一個地方。唐
缺似有感覺,看向蘇籍道:“蘇兄心裡在想什麼?”蘇
籍道:“唐兄不是最知人心嗎?”
唐缺道:“蘇兄何必試探,我若是能通曉你們這般人的心思,早已天下無敵,你也活不到今日了。”蘇
籍道:“我在想你是如何想到這些的?”
唐缺道:“因爲我修行的功法便已經提到這些理念了。”
蘇籍道:“心魔大法?”
唐缺笑了笑道:“我不喜歡這樣稱呼它,但世人喜歡這樣認爲,便如此吧。”
蘇籍道:“唐兄喜歡叫它什麼?”唐
缺淡淡道:“蘇兄盤根問底,看來仍是想對付唐缺。”蘇
籍道:“唐兄難道就對我毫無戒備?”唐
缺微笑道:“若有機會徹底除掉你,我是毫不猶豫的。因爲我妹妹喜歡你,我很不開心。”蘇
籍頓時有種荒誕的感覺,因爲直覺告訴他,唐缺竟真的是這個想法。李
玄玄道:“南越人和晉人是世仇,當他們坐在一條船上,遇見暴風雨時,卻選擇同舟共濟。希望咱們也能這樣。”
唐缺道:“好,言歸正傳。若我等生於這片宇宙,超越它的阻礙自是無限大,因爲最難戰勝的便是我們本身。但是我們跟這片宇宙本無關連,它要想徹底阻礙我們脫離,那是不可能的。”
說到這裡,唐缺閉口不語。
李玄玄道:“趕緊說出你的辦法?”
蘇籍道:“我知道了,要麼打破它,要麼吃掉它。”唐
缺拍手道:“蘇子思不愧是蘇子思。”蘇
籍心頭凜冽,他終於知道唐缺現身相見的緣故,因爲唐缺根本就不是爲了脫困,而是具有更大的野心,將這片奇異的宇宙據爲己有。
當他和李玄玄都在想脫離這個怪異地方時,唐缺顯然有了更高的格局。如
果這一局算在他和唐缺的鬥爭裡,蘇籍儼然輸了一城。同
時他也不得不讚嘆唐缺的瘋狂。
而且吞噬這片宇宙,對於任何人的好處都是難以估量的。因爲人生有涯,而求無涯根本不可能,若是以無涯去求無涯,是否能改變這個註定的結果呢?答
案是非常有可能。同
時蘇籍也想到,人其實有一樣東西也是無涯,那就是心。只
是心看不見,摸不着,如鏡花水月,無可琢磨。而
唐缺修行心魔大法,天然有這方面的本錢。以
無限之心去吞噬無限之宇宙,絕非不可能完成的事。
想透這一點的蘇籍,豁然明白,自己已經不知不覺成爲了唐缺擺佈的棋子。他
輕輕嘆口氣,若是花七對此會有何等樣的選擇呢?
他有了決定。
花七不會因爲一時意氣就喪失理智。
即使做了別人的棋子,花七也不會有任何情感波動,會選擇破局或者順勢而爲。
有時候棋子也可以成爲棋手,一切結局在塵埃落定前,都可以更改。那
麼他破局的關鍵又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