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位於地下五十丈的地底,到處都是堅硬至極的頑石。我沒有實體,不能挖什麼地洞,也不能從這些頑石中間穿過。
不過我可以給你足夠的時間挖通一條地道來,如果你再敢耍小聰明,我會馬上捏碎你的靈魂。”紅眼鬼邊說邊笑,拜小劍聽完,差點把五臟六腑都給咳出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也就隨便一說,那紅眼鬼竟然同意了。要在這鳥地方挖地道談何容易,而且還是一項折磨人的體力活。
“那我吃什麼,驢有草吃才能推磨,人沒飯吃拿什麼幹活?”
“跟我來。”紅眼鬼將他帶到了另一個石洞,洞中枯骨不少,中間則是一堆山一樣高的食物,大多數已經腐爛。洞頂是一條纖細的隧道,直通地面。
光線和食物都是從這隧道來的。
“不會吧,這些東西難道都是給骷髏吃的?”拜小劍說到這裡,什麼胃口都沒了。
他終於看清楚了那道人的樣貌,這是一個長蒼白,但皺紋不多的老者,給人一種一種滄桑之感。拜小劍看不出他的年紀,此刻他正雙目緊閉,安靜地打坐着,似乎連呼吸也沒有了。拜小劍生怕他真的死了,用手去探他的鼻息,微不可聞。
“臭小子,別看了,他已經自我封印了。”景川鑽出一個頭來,一臉鄙視地看着拜小劍。
“什麼自我封印,狗屁不通,這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罈酒,豈是說封印就封印嗎?”
景川拍了拍腦袋,只得詳細解釋道:“看他這模樣,可是封印了自己的命門,這樣的人就等同於死人一個,等到體內真氣耗散之前,雖不會氣絕而肉爛,但和個雕像沒什麼分別。如果有人強行弄醒他,嘿嘿,他的真氣將一瀉千里,馬上會死,並且迅潰爛。所以我們還是走遠點吧,別害死了他。”
“怎麼有人這麼傻,竟然想到了這種死法?”
“這種人多了去了,那些佛門和道派的弟子,皆會在死前自我封印。還有一種是逼不得已的,就像眼前這老道,困在裡面沒吃沒喝的,而且一困就是幾年幾十年,只能出此下策了。”
四周突然起了風,將地面的乾草吹至了空中。一根枯枝竟自立了起來,在地上寫下了幾個字:“原來是個故人,二十年未見,可安好?”
小景川叫道:“這老道也沒白活,臭小子,他竟然認得你。”
拜小劍將自己指了半天,真沒想到眼前這個“死人”竟認得自己,他奇怪地問道:“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景川答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雖然你以前是沒我那麼出名,但好歹也算個風雲人物了。這老道只不過是個小角色,他認得你,你不得他自然不出奇。哦,差點忘了,你小子什麼都記不得了,當我沒說。”
“既然道長認得在下,那就看在朋友一場,幫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枯枝寫道:“無妨,一會我就帶你們出去。”
拜小劍大爲感激,又見這道人甚是可憐,便接着道:“道長現在被封印在此,可否有解救的辦法,等我出去之後必定回來幫你。”
“**無常,一切都是虛幻空,彈指一揮間,也可是二十年,”枯枝刷刷寫道,“貧道是自願留在這裡的,以魔爲伴,尚可險中求生,若回中州,卻無安身之處。”
拜小劍這就不明白了,遂問:“天下之大總有容得下你的地方,況且道長你的本事定然不小,卻何來的沒有安身之處?”
“仗劍伊始,便註定是劍下鬼;持刀當天,就將落爲刀下魂。”
“你這句話我懂,”拜小劍想了想,道,“你是在說,一個練功的人,因爲手中的兵刃而殺人,也將因爲手中的兵刃而被殺。”
枯枝寫道:“正是。”
景川見他二人你來我去,聊得甚是投機,卻把自己晾在了一邊,便不耐煩地叫道:“小子,這些嘰嘰歪歪的大道理我也會說,求求你別浪費時間了。還有這位道長,你且說說那紅眼鬼的來歷,其他的就別聊了,讓我們早些離開的爲妙。我出去給你老人家多燒些紙錢,讓你在陰曹地府逍遙自在些,你看如何?”
枯枝寫道:“貧道躲在這裡之時,這裡關押着近百個中州人士,皆是數一數二的強者。他們相互廝殺,邪氣日益增加,再加上兩界林中聚集着大量的怨靈,最終形成了這個邪物。”
“跟我猜的相差不多,嘿嘿,那麼就勞煩道長送我們一程了。”小景川搶一步說道。
正說間,道人的袖中飛出一張帕子大小的薄紙,落在了拜小劍的頭頂。拜小劍只覺得全身一涼,就像置身在瀑布之下,周身上下都覆着一層清水似的。枯枝寫道:“這是影子披風,披上之後任誰也看不到你。兩界林中守衛森嚴,它可助你逃離此地。但它只有一天一夜的時效,時候過了,它就是廢紙一張。”
然後道人的身後飄起一把薄劍。
拜小劍只見這薄劍越來越大,他整個人被其裹在了裡面。緊接着,身子一輕,一飛而起,沿着那條纖細的通風道,眨眼間就到了地面。
拜小劍還沒站穩,就見身邊百來個侍女衝來跑去,好不繁忙。
但她們皆看不到他,好些人被他撞倒,喊一聲“見鬼”,又提着東西跑了。
“哇,這影子披風當真神了,要是能用個三年五載就好了!”
“你看她們這模樣,估計是哪裡着火了,”拜小劍開始幸災樂禍地笑起來,“真是蒼天有眼啊,最好把這裡燒個精光。看你們還這麼囂張,還把我關起來,我呸……”
“小人得志。”口袋中的小景川冷冷說道。
拜小劍斥道:“小東西,你如果再敢說我壞話,我就把你扔進糞坑裡。”
景川馬上閉嘴,口中還嘟囔着:“別叫我小東西,我乃堂堂堂堂很多個堂的景川景大俠。哪天我找到那個盒子,變回本身,非把你打到你媽都認不出來爲止。”
“好好好,景川,你爹是堂堂堂堂很多個堂的太乙伏魔,行了吧……”拜小劍說罷,一把將他塞進口袋中,口中又念道,“這宮殿裡面,一定有什麼值錢的寶貝,我得通通帶走。嘿嘿,這老太婆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這麼做也可以說是劫富濟貧……”
拜小劍美滋滋地想着,人已經到了宮殿之內。
“無恥。”景川又忍不住了。
“這不叫無恥,這叫無可非議。你沒聽剛纔那個道長說過,‘仗劍伊始,便註定是劍下鬼’嗎?說明人在做天在看,早晚要遭報應的。那老太婆莫名其妙把我關到下面去,險些要了我的命。我沒躲到她後面去捅一刀已經很仁慈了,只是拿點紀念品回去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月上梢頭,也不知睡了多久,拜小劍卻突然覺得身體有些寒冷,就像是頭頂突然有一股寒流吹過,吹的身體都驟然起了一身疙瘩,人也立刻自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怎麼回事兒?”拜小劍黑暗中摸索挑亮了熄滅的油燈,穿上了鞋子,睡前也沒解衣,就這樣匆忙的叫了兩聲黎叔,卻又沒人響應。明顯感覺到了詭異的氣氛,拜小劍自牀頭下悄悄的拿出一副袖珍的箭筒,這是拜小劍的母親在他第一次出門的時候花了幾百兩銀子從巧工坊買來的護身暗器,拜小劍將這袖箭藏在長袖中,輕輕的推門走出小院,正要四處張望,卻就聽見一聲清幽的笛聲自江寧城的中心方向傳來,這笛聲清幽之極,卻又似傳的極遠,在這寂靜的晚上,竟也不顯得絲毫突兀。
“這笛聲邪門的厲害。”拜小劍雖然是個才子,但也不敢在這詭異的時刻大雅興去如何鑑賞這笛聲的優美,只覺得聽了這笛聲,整個人都有一股懨懨欲睡的感覺。就在要撐不住睡去的時刻,勉強睜開的眼角,卻又看見一道模糊的白影,自江寧城中就這樣劃過天際,飛向了北城外。這一眼瞬間讓拜小劍驚出一身冷汗,本來困極的腦袋也立刻變得清醒起來。緊接着而來的強烈好奇心又壓過襲來的恐懼,拜小劍順着白影劃去的方向,快步的衝出了學府。
而此刻,江寧城北不遠處的郊外樹林,一位身着白衣的絕色女子正拿着一把傘,凌空立於高高的樹梢之上,一臉寒霜的望着四周,冷聲道:“我諒你畜類修行不易,不願壞你數百年的苦修才追了你三千里路。你卻敢殘害城中凡人三條人命,今天我就廢掉你三百年道行,鎮壓在子羅傘中千年。”
寂靜的夜空,這女子的聲音傳出老遠,拜小劍剛剛出了城門,就聽着聲音,心裡一驚。:“就剛剛這麼一會兒時間,江寧城內就已經死了三個無辜百姓?”不過拜小劍又轉念一想聽見的聲音,:“畜類修行、凡人、道行、?莫不是還能遇上神話中的神仙妖怪?”心裡念想之間,循着聲音的出處腳下卻又跑的更快了。
此刻郊外的樹林,那絕色女子的話音落下,其身下的樹林中,漸漸冒出詭異的黑色霧氣,不出一會兒,霧氣在月色下顯得越加的濃密,翻涌之間,一聲聲悽絕痛苦的嚎叫自霧氣中傳出。
女子看着黑色的霧氣,臉上的寒意更濃,慢慢地將手中的彩傘撐開,搭在肩頭緩緩旋轉,就看見似有一種莫名的吸力,女子腳下的黑色霧氣隨着彩傘的旋轉化作一個黑色的漩渦,全部朝着女子的傘中匯去。黑色霧氣與女子白色羅衣在月光的交織下形成一副絕美的畫,拜小劍就在此刻氣喘吁吁的到達樹林不遠處,看着這絕美的一幕,瞬間有些癡呆了。
漸漸的,在彩傘的吸引下,黑色的霧氣漩渦越來越小,就在霧氣將要完全被吸入傘中的時刻,自霧氣漩渦的中心,卻突然竄出來三道黑色的影子,帶着悽絕的慘嚎和破風聲向着女子撲去。
那女子卻似早有預料一般,抓住傘柄,一個優美的旋轉收傘,三個急撲來的黑影就在旋轉間被女子收入了傘中,尖銳刺耳的嚎叫聲也戛然而止。
這女子臉上的寒霜也在收傘時消退不見,更似有一點淺淺的笑容。
而就在這樣一幅絕美畫面展開的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卻將它無情的打斷。
萬年不變的才子臺詞——————“姑娘,小心!”。
那女子這才愕然的回望,有些驚奇的看着這個自己明明吹了寧神曲卻沒有絲毫睡去摸樣的才子——拜小劍。
拜小劍在遠處看着被自己一叫,卻又明顯愣住的仙子,更加急了。雙掌搭在嘴邊用盡全力的又吼了一句:“姑娘,小心!小心下面!”
女子這纔來不及思考拜小劍爲何沒有被睡去的原因,下意識的低頭往下一看,卻見還有一道黑影帶着雙泛着紅光的眼睛,正沿着樹枝向着自己腳下一抓抓去。這狡猾的妖物竟然爲了防止自己現,沒有絲毫動用妖力的潛伏在了樹下,待自己鬆懈後才攀上樹枝偷襲而來!
“呀……!”一直淡定的女子這纔有些驚慌的擡腳胡亂一踢,而女子腳下的一雙白色小鞋竟然也似是一個仙物一般,猛然的爆出一陣白色的光芒飛出,偷襲不成的妖物錯愕間被白光瞬間包裹,然後就是冬雪置於火爐之上一般,慘嚎中迅的消融。
“姑娘,小心!!”這時拜小劍老遠看着,見眼前仙子似的女子一腳丫亂踢之後,自己似也失去了平衡,搖搖晃晃的就似要從樹梢之上摔了下來,又忍不住雙手放在嘴前,大聲的吼了一句。
那女子本來一腳踢出後是有些慌亂,不過好歹還能勉強穩住,收定心神,誰知耳邊卻又突然傳來一聲炸雷似的吼聲,勉強保持的穩定也被這一聲雷吼破了去,一聲尖叫中,便從樹稍上落了下來……
拜小劍在女子在樹梢上晃盪的時間一會兒,已經跑到了樹下,剛要擡頭,卻又看見那女子竟然已經自樹梢上跌落而下,心神緊張下,又忍不住叫了聲:“姑娘,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