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文士冷哼一聲道:“擊殺這等貨色,也算得上震古爍今?”
風不閒嘻嘻笑道:“前輩你瞧,便是我們兩人合力,也不能討得絲毫便宜,但你們兩位一出手,就將他們逼得沒了活路——何況兩位看來明顯未盡全力。”
白衣文士瞧了他一眼道:“閒話休提,安靜在旁看着吧。”
眼見對方不怎麼肯搭理自己,風不閒也不着惱,反倒轉過頭去向紫音笑道:“這次總算是得救了,大小姐你怎麼樣?可有受傷?”
紫音搖頭道:“不,沒有。”
此時她心煩意亂,只覺得腦子亂的一團糟,哪裡有心思與風不閒閒扯。此時兩人雖然順利逃出古妖門,但問題卻在這逃出之後——不可能逃一輩子。更何況此時兩人落入白衣人手中,更是令她忐忑不安。此時她的心中,竟生出股彷彿天下所有人盡數與她爲敵一般的蒼涼彷徨感覺。
若要說她此時仍有掛念的事務,那便只有兩樣。其一便是黑八:當日他將自己自牢獄中救出,其後更自告奮勇擔當斷後之責。若不是這男子,自己只怕早就凶多吉少,但此時情況卻完全逆轉過來——雖然感情上不願意承認,但理智卻清楚地明白,一個人獨鬥整個紫音島上古妖門徒的黑八,必然凶多吉少。
而她掛念的另一樣事物,便是自己的父親。但這其中理由,卻複雜得無法用兩三句話便能理清。風不閒瞧她臉上神情黯淡,也知道她此時實在還亂得緊,只暗地裡嘆了口氣,就將注意力轉向戰局那邊。
他此時也在想些事情——黑八現在情況如何?突然出現在眼前,修爲更高的不可思議地兩個男子又是什麼身份,何種立場?青雲道門的人,難道到現在還沒有發覺他們青雲山腳下這場爭鬥麼?
眼前這兩人絕不可能是青雲道門的人,惟有這一點風不閒可以肯定,他與青雲道門的人交手不知幾許,怎可能分辨不出這其中差別。
但這兩人,到底是何來歷?又爲何會出現在這青雲山腳下?
這其中種種,風不閒自然無論如何也猜想不透,但惟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這兩人着實強得驚人!就在這片刻間的功夫,東方無我劍勢更猛更快,一劍接連一劍,挽起驚天浪濤,將紅五捲入巨浪之中,不得翻身。
“你!”紅五咬牙切齒,最得意的毒術,卻偏偏因爲壓根近不得對方身子而無處施展。眼看便要就此落敗,更是一陣心驚膽顫。她心中怯意生起,手上長鞭防禦更弱了三分,東方無我得勢不饒人,一聲怒喝,舉劍高揚,直劈下去。
此時劍勢已成蒼穹,紅五避無可避,無可奈何之下只能一扯長鞭,勉力抵禦。但卻如何能與對方這般驚人威勢的一劍相抗衡?
眼見荊刺長鞭連眨眼時間也抵擋不住,便給一劍斬成兩截,紅五卻動彈不得——不是她已經恐懼的不能動,而是被東方無我鬼神般氣魄牽引,導致無法動彈。
巨劍斬下,光只是劍壓,已經足夠讓紅五感到一股絕望自心底而發,待得她閉目待死之時,東方無我卻在這緊要關頭,將劍勢收住。
“你走吧。”
劍鋒貼在紅五額頭上,拿捏得恰到好處,名爲東方無我的修真者沉聲道:“我劍下不斬女人。”
死裡逃生,紅五卻沒有歡愉,只覺得一股怒氣直衝頭頂,低聲怒喝道:“你想要羞辱我麼?!”她漲紅了臉,握緊拳頭。她雖用毒,但這不過是鬥爭手段一種,談不上卑鄙與否。每個修真者都有其自尊心,而東方無我的這種行爲,雖然饒過了她的性命,卻無疑踐踏了她作爲修真者的自尊。
東方無我收劍,負在背上,之前恍若鬼神般的氣勢瞬息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看了紅五一眼,轉身便走。
“怎樣想,是你的事情。東方無我之劍,從不斬女人。”
紅五瞧着這個男人背影,心中屈辱感更甚,只咬着牙齒道:“今日你放過了我,他日必定會後悔!”
東方無我卻不再理會她,大踏步地走向白衣文士。此時那出手狠辣的白衣文士卻也沒有什麼反應,倒是難得地露出絲笑容。
“斬魔之劍,卻不斬女人?假若對方是無惡不作地女魔頭呢?”白衣文士道。
東方無我瞧了他一眼,卻並不作回答。白衣文士微笑,轉換話題道:“既然如此,就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若給青雲道門的人瞧見了,此時此刻倒也麻煩。”
他話音剛落,已經閃電般出手,禁制打出,封住了風不閒與紫音兩人行動,然後一手一個便抓了起來。風不閒此時功力未復,紫音心神不寧,竟毫無反抗機會。
“走吧。”
雖然早已佈下了防護禁制,但鳳棲谷中人,卻依然感受到了天空之上戰鬥的激烈。
此時有資格戰鬥的鳳棲谷弟子,盡數在防禦禁制之外。而功力低微的,卻也不肯放過這等絕強戰鬥,紛紛停下手中事務,站在屋外圍觀。
小夜與敖來也在這圍觀人羣之中,敖來老實不客氣,早早便佔據了個好位置,此時便將小夜拖了過來道:“這邊這邊,你看,這邊看得清楚。”
他一副高興模樣,小夜卻是一臉擔憂。兩個孩子雖然年紀輕輕,但修爲卻均不低,此時清晰可見天空上戰鬥的局面。
不論是古妖門的紅一,還是玄天閣的荊離,此時兩人已經盡數施展神化之術,發揮出最大戰力。兩具上品機關獸饕餮與玄武,亦與青龍一般,變成了巨大人形。
神化之後的兩人,功力修爲又有提升——紅一達至雙身後期,荊離卻稍遜一籌,只有雙身中期水平。
雖然有差距,但兩人亦相差不遠,加上荊離這邊還有墨守誠及鳳棲谷衆人壓陣,追究下來,倒是紅一更爲不利。
只是此時墨守誠卻面色一肅,對身邊蝶葉藍道:“阿藍,你下去吧,這裡過於危險。”
他說的不錯,兩個神化之後的修真者之間的爭鬥,莫說蝶葉藍的修爲壓根插不入手,單隻交手之時澎湃氣勁,已經能叫修爲不夠的修真者頭暈目眩。雖然墨守誠的確是爲蝶葉藍着想,做出最爲合理的判斷,但是蝶葉藍聞言,卻仍然覺得不是滋味。
她默默地點了點頭,深深看了墨守誠一眼,便轉身落了下去。
見蝶葉藍下來,控制防禦禁制的鳳棲谷弟子立刻打開了一道口子,讓蝶葉藍進入。但衆人卻發現她神情黯淡,不明就裡之下,還以爲墨守誠做了什麼失禮之事。
“姐姐。”
蝶蒼蘭雖然病弱,此時卻也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她見到蝶葉藍從天下下來,立刻出聲招呼。瞧見自己妹妹,蝶葉藍打起幾分精神,快步走到她面前,秀眉微皺道:“怎地不在房裡好好呆着,卻跑到外面來了?”
她雖是呵斥,但言語之中,卻只有關心。蝶蒼蘭望着姐姐臉龐,卻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問道:“姐姐,你……你在難過?”
蝶葉藍搖頭道:“沒有,我爲什麼要難過?”
蝶蒼蘭亦搖頭道:“不,姐姐你在難過。”這話說得斬釘截鐵,竟絲毫沒有猶豫。她牽着蝶葉藍的手又道:“姐姐,你怎瞞得過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小到大,蝶葉藍的確沒有任何事情瞞得過自己妹妹,一方面是她本就不是一個能隱瞞心事的性子,另一方面,則也是蝶蒼蘭的確蘭心蕙質。
“其實沒什麼的,只是剛纔……剛纔他讓我下來。”知道避而不答亦沒什麼作用,蝶葉藍便苦笑一下,將小小煩惱說了出來。
煩惱小得不值一提,但對於少女而言,卻好像是件極重要的大事一般。蝶葉藍露出鬱郁神情道:“我修爲太低,別說幫得到他,竟連站在他身邊,與他共同奮戰也做不到了。”
“雖然知道他是爲我好,擔憂我的安危……可是,可是小蘭,我真的好不甘心,我竟然連他的一點忙也幫不上,如果站在他的身邊,都會成爲他的負擔。”
蝶蒼蘭將自己姐姐的手握得更緊,輕聲安慰道:“姐姐,你纔不是他的負擔呢。對於墨大哥來說,姐姐是很重要的人,因爲是很重要的人,所以纔不肯讓姐姐受到一點點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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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話的時候,心中卻泛起一絲異樣情緒,望向自己姐姐的眼色也有些變化。姐妹兩人雖然是不分彼此,但事實上卻始終是兩個人,而且命運截然不同。雖然此時蝶蒼蘭亦想要憑藉着自己聰慧,再迅速找出些理由來安慰姐姐,但此時心中浮起的念頭,卻全然是另一回事。
爲何,剛纔是姐姐站在他身邊。
爲何,他這般在乎姐姐,擔心她的安危?
爲何,之前站在他身邊的,被他擔憂的不是自己?
爲何,偏偏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