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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孃親,這是我找人給您打造的金釵哦,您喜歡嗎?”
柳氏眼裡含着熱淚,顫顫巍巍的接過了女兒雙手奉上的東西,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這個家終於是保住了。這一切都得歸功於自己的寶貝閨女絲絲,這個才五歲的娃。
因爲連年戰亂,爲了保證旺盛的人丁,根據九仙朝的律法,一個家存在的根本,那就是得有一個男丁,沒有男丁的家庭將會被除籍。
剩下的女人只有三天路,要麼改嫁,要麼被公婆親戚發賣,最後就只有死路一條。
很不巧的是,第一條和第三條她都走不得。愛財如命的公婆是不會放她改嫁的,改嫁的聘禮能有幾個錢,更何況她還帶着個拖油瓶呢,還是個呆的。
不,她家絲絲纔不是什麼拖油瓶,而是名副其實的千金寶貝疙瘩。
這話還得從幾年說起,要不是絲絲她真的早就去了。
六年前,絲絲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朝廷抽丁到了田家,家主也就是絲絲的爺爺田老根貪生怕死,一腳將自己的大兒子田文恆也就是絲絲的父親給踢出了家門。
絲絲出生了,是個極其乖巧的奶娃娃,不哭不鬧不動,剛開始柳氏還挺高興的,不耽誤幹活。可是時間久了就發現不對,這孩子太安靜了,安靜到彷彿沒有魂魄一般,除了喘氣兒,眼睛都不帶眨動一下的,毫無生氣。
絲絲的父親田文恆生死未明,絲絲又是個呆的,家裡就有人心眼兒活絡了起來。
這一天柳氏被叫進了老宅子,刁氏,也就是柳氏的婆婆一看柳氏竟然抱着絲絲來的,頓時就火了,跳起來就給了柳氏一巴掌。
“盼我早死是吧,把這麼個傻的抱來給我添堵?”
柳氏見婆婆動怒,趕緊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婆婆息怒,留絲絲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啪,又是一個耳光,婆婆刁氏可不體諒她。
“還反了你,竟然敢犟嘴?一個比死人多喘口氣兒的孩子,有什麼不放心的。”
可能還是覺得不解氣,又擡腳狠狠的踹了好幾腳,直到氣喘吁吁,一邊站着的老二田文敬家的牛氏才假門假事的上來裝着勸架。
“哎呦婆婆息怒,嫂子嫁進咱們家八年,纔好不容易有了絲絲,能不寶貝麼?況且大哥還不知道在哪兒你,還不得當命根子似的疼。”
刁氏一把甩開了牛氏的胳膊,“柳氏你馬上從你那青磚房裡滾出去,給老二和大郎溫書用,看着你這個死的就心煩。滾到村子外,沒有我的允許,你敢在村裡出現試試,小心我擰折你的胳膊腿。”
柳氏心裡一疼,絲絲他爹,你到底在哪兒呢,咱們的家要沒了,你知道嗎?
牛氏見柳氏只是哭不說話,趕緊裝好人,“那個婆婆呀,你讓大嫂去外面,那她帶着絲絲住哪裡嗎?婆婆,雖然這個主意是爲了我家相公和大郎好,可是這萬萬使不的呀。”
“什麼使得使不得?”刁氏蠻橫的一瞪眼,“她連個帶把兒的都生不出來,生了個光會喘氣兒的她還有理了她。
沒把她賣了已經很便宜她了,憑啥還住那麼好的房子,還要臉嗎?”肥手一揮,“這事兒我做主了,馬上搬,立刻搬。老頭子,你倒是說句話呀?”
田老根見被老妻點了名,深深的嘬了一口大煙袋,白霧從鼻子嘴裡往外噴了好一會兒,才擡了擡眼皮。
“老大媳婦兒,你也別覺得委屈,反正你沒兒子,老大又不在了,大郎將來就是長房長孫了,這家早晚都得是大郎的,這是朝廷的法度,咱們小老百姓是沒有辦法滴。
不過公爹跟你保證,只要房子給了老二家,往後讓大郎當親孃一樣孝敬你,百年之後給你打幡兒摔盆子,不能像旁的人家似的把你給賣了,落個奴籍,一輩子受氣。”
“哎呀,爹孃,要說同樣的兒子,您二老可不能厚此薄彼呀,我覺得那房子,應該也有您三兒一份兒。”說話的,是天田老根三兒有貴的媳婦兒翠翹。
“三弟妹,你就不要爭了吧,讀書天大。”
“我說二嫂,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兩個本來跟房子不相干的人,爲了房子,差點兒把人腦袋給打出狗腦袋來。柳氏這個正經的主人,卻沒有她說話的份兒。
老實巴交的柳氏,沒什麼見識,就這麼連哄帶騙帶嚇唬的被人給清出了汾河灣。老田家在玉峰山腳下有一塊瓜地,那裡有兩間瓜棚,她就和絲絲在那裡住了下來。
玉峰山,深處有一處瀑布,奔流而下,形成了一條溪流,被當地人稱作汾河,其實應該是米分河,因爲這河水很適合做涼米分兒而得名。汾河灣就坐落在大山腳下,汾河的兩岸。
這一天晚上,柳氏聽着瓜地裡有悉悉索索的聲音,趕緊爬了起來,這地裡的瓜都是有數兒的,刁氏每天都來數,這要是被人偷了,她非得被活活打死不可。
瓜地裡蹲着一個少年,十來歲的模樣,月色朦朧,看不清容貌,衣服十分破爛,頭髮蓬蓬的,一看就是個沒人管的孩子。她頓時鼻子一酸。
“姨姨我餓。”
那可憐的模樣,跟一把錐子似的刺痛了柳氏的心,她心軟了,少年跪在地上給她磕了個頭,抱着瓜走了。
可是第二天,天真的塌下來了。
“柳氏,你個狼心狗肺的,我沒逼你改嫁,沒把你給賣了,你咋這麼禍害我們老田家呀,我們老田家哪裡對不起你啦?
那瓜是你這種腸子的人能吃的嗎?哎呀喂,那可是給我家給未來秀才公化用的錢那,你個爛腸子的,就是看不得我們家好是吧,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刁氏可是個能折騰的,沒多大一會兒,就把村子裡的人都給驚動了。
不怕沒好事兒,就怕沒好人。大部分人是同情柳氏的,可也有那不着調的。
一個太陽穴上貼着狗皮膏藥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哎呦,我說老嫂子,我跟你說什麼來着,這種禍害留不得,你好心那,這回咋樣啦?
我可是幫你掐算過了,你們家可是一門三秀才的好門風,你老嫂子可是誥命夫人的命,這柳氏卻是天煞孤星的命,剋夫——,你們家大小子走了六七年了吧,都沒個音訊。克子女,你看絲絲那傻樣子。
細細算來”,掐着手指頭眯了眯眼,“老嫂子,這往下,可就該輪到克秀才公了,你不能不往心裡去呀,賣了吧,我家表妹就是人牙子,正好來我家了,你看這是天意呀。”
柳氏一聽趕緊撲到了中年女人的腳下,“花嬸子,我沒得罪過你,你何苦如此的害我呀。”
花神婆趕緊皮笑肉不笑的跳開,“侄兒媳婦兒,瞧你這話說得,我是實話實說而已,這是天意,天意你懂嗎?”這老婆子辦事夠麻利,不一會兒就把人牙子關婆子給叫了過來。
“婆婆我不走,絲絲爹一定會回來的,他不回來我哪兒都不去,婆婆,我會幹活兒,我還有力氣,求你別賣我,只要你不讓我走,我不吃家裡的米糧,光幹活兒都行。”
“哼,指着你能省幾口糧食,我可不能讓人說我苛待媳婦兒,誥命夫人我也不能不當,趕緊跟關大娘走吧,把那個比死人多口氣兒的帶上,改不改姓全隨你,我夠仁至義盡的了。”
拿眼神兒讓人牙子帶她走,柳氏哪肯鬆手,刁氏下了死手,反正賣了就不是自己的人了,死活跟自己有什麼關係,擡腳將柳氏踹開。
這一腳踹的頗重,柳氏半天都爬不起來,一口心頭血正噴到了絲絲那木木呆呆的小腦門兒上。
“啊——,救命啊。”
兩聲淒厲的慘叫同時叫了起來。
沒有人注意到,那木木的眼神兒,轉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