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
拒絕!
拒絕!
季蒼茫一生當中,從未如此的難堪,彷彿赤身於鬧市中行走一樣,受到成百上千奚落的目光打量,他的心神,微微顫抖着。
在經歷了肉身的劫難之後,季蒼茫的精神,似乎也要遭受一劫。
但凡修士,多有傲骨,總是要幾分麪皮的,季蒼茫的傲骨,甚至比任何人都要來的強,但他又隱隱感覺到,這是他必須要經的一劫,必須要走的一段路,否則就無法臻至完美,無法繼續前進,無法離開這個鬼地方。
心念轉動之間,季蒼茫略顯陰沉的面孔,漸漸展了開來,目光陡然堅定了起來,透着某種信念,儘管他依舊予人孤單落魄的感覺。
沒一會的功夫,季蒼茫就問了幾百人,竟沒有一個人肯教他。
這麼一圈下來,不少修士看向他的目光,已經泛起譏誚之意,能夠看到一個之前大出風頭,將所有人都蓋了下去的傢伙,出這樣的醜,實在是一件這樣乏味生活裡的最大樂事。
“小子,過來,我來教你。”
終於有別樣的聲音響起,雄渾蒼勁。
衆修看向聲音的來處,說話的修士,竟然是楚連城,此老環抱着雙手,面色異常正經的凝視這季蒼茫的方向道:“我的禁制水準,雖然不怎麼樣,但多少有幾分獨到之處,便宜你小子了。若真的能解開意識海的封鎖,記得定要幫我解開。”
“自當如此,多謝道兄!”
季蒼茫的窘境,被此人解除,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精神一振的回道,大步走了過來。
其他修士,則是聽的楞了楞,還真有人肯教?
“楚兄,難道你真的以爲。這個小子能夠辦到嗎?莫要白費功夫,若讓你宗門裡的前輩,知道你胡亂傳授,小心以後出去了也不好交代。”
一楞之後。有修士嘲笑道。
“不需要閣下操心,我自有分寸!”
楚連城冷哼了一聲,走上前來,會合了季蒼茫後,二人一起朝着偏僻處走去。
……
長河之邊。星空之下,兩道身影,一教一學。
自這一日起,季蒼茫開始隨着楚連城學習禁制之道。
只數日之後,季蒼茫就從對方的禁制水準裡,感覺到了不平凡,這位名叫楚連城的修士,在法力被廢之前,肯定不是一般的修士。
而楚連城,對於季蒼茫在禁制之道上的驚人天分。更是震驚到下巴幾乎都要掉了,甚至令他懷疑季蒼茫之前是不是學過自己門中的禁制。
他原本只是因爲同情與欣賞季蒼茫,才教他禁制,現在卻是生出一種季蒼茫或許真的可能成功解開封鎖的瘋狂感覺。
只用了四個月的時間,季蒼茫就令楚連城教無可教!
這四個月裡,季蒼茫每一天的雙眼中,都是血絲密佈,或許連在挖礦的時候,都在思索着禁制之道。
“小子,我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照你估計,可有辦法想出解開禁制的手段。”
四個月後的某一天,楚連城和季蒼茫相對而座,楚連城問道。
季蒼茫思索了片刻。搖頭道:“……不夠,我還需要學習更多的禁制手段!”
楚連城目光沉了沉。
季蒼茫同樣面色微沉,不知道該向誰去學習。
“在這裡等着,我去把你的下一個禁制老師找來,那些傢伙裡,我多少還認識幾個。”
幾息之後。楚連城陡然站起,道了一聲之後,朝衆人休息的地方走去。
“多謝道兄!”
季蒼茫凝視着此老的身影,看着他步步走去,站了起來,朝着他的背影,行了一記半師之禮。[800]
只過了盞茶功夫,遠處的黑暗裡,走來一個嬌小的身影,是個冷着面孔的中年女修。
“小子,楚老鬼說你是他平生僅見,十萬年甚至更久纔出一個的禁制天才,將你誇上了天,若是你們合夥騙我的禁制手段,我定不與你們善罷甘休!”
中年女修凝視着季蒼茫,聲音異常冰冷的說道。
季蒼茫不言,神色平靜。
……
“天縱奇才,果不其然!”
四個月後,中年女修長長感嘆了一聲,直起身道:“你的下一個禁制老師,我負責去找來。”
“多謝前輩。”
季蒼茫站起身來,又是一記半師之禮行出。
轉過頭去的中年女修,似有察覺,目光微微溫和了一些。
半盞茶時間之後,第三個修士到來。
……
營地之中,漸漸開始熱鬧起來,幾乎每個修士,都在討論着季蒼茫,每一個教過他的修士,都讚不絕口,驚詫莫名,對他的期望極高。
那些原本拒絕了季蒼茫的修士,開始還不屑一顧,但隨着時間的推移,認可季蒼茫的修士,越來越多,他們從不屑一顧,轉爲了半信半疑,當其中一兩個傢伙,擔心季蒼茫真的想出了破解封印的方法,卻不幫自己解開,也去傳授季蒼茫禁制之道後,很快驚爲天人!
衆修拜服,就連之前幾個與季蒼茫不睦的修士,也爲了種種原因,前去教授季蒼茫禁制之道。
季蒼茫的禁制水準,突飛猛進,天才之名,竟在這處囚禁之地裡傳唱。當然也傳進了早到的修士的耳朵裡。
不過衆人的神色,卻是異常的古怪,那是不屑中,帶着某種說不出的陰森詭譎。
……
“毒毒,那個小子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這一日,荊毒毒的木屋中,陳姓老者問向女首領荊毒毒,語調雖然平靜,但眼底深處不無興奮。
荊毒毒瞥了他一眼,笑道:“師叔心動了嗎?可是我依然不相信,他最終能破開蒼生神主的獨門禁制。”
此女相貌,明豔異常,這一笑起來,也格外的動人。彷彿玫瑰盛開。兩排潔白的貝齒,閃爍着光澤。
陳姓老者沒有否認,點了點頭,眉宇之間有些陰沉道:“你我都十分清楚。每天從礦洞裡流出來的靈石有多少,若數量沒有突飛猛進,在我們擁有可以打破空間逃出去的實力之前,壽元恐怕都會耗盡!”
荊毒毒不言,她怎麼會不清楚。
陳姓老者又道:“我們人族這一邊的營地裡。有上千人數,看起來不少,每個去挖礦的傢伙,每天也上交了三百道五百不等的靈石,加起來數量的確不少,但那始終都是下品靈石,煉氣期的時候尚能用用,到了築基期,立刻就是杯水車薪!照我估計,在我們隕落之前。恐怕都是恢復不到金丹境界的。”
法力被廢之後,因爲境界而帶來的長久壽元,也會消失。
說完之後,陳姓老者瞳孔凝縮起來,異常嚴肅道:“若有哪一個傢伙可以一直住在礦洞裡修煉,或許還有幾分可能,但其他人必定不會同意這個方法,哪怕這個人是你,人性就是這麼自私。”
荊毒毒幽幽嘆息了一聲,神色陡然複雜起來道:“師叔應該還記得。在那些傢伙進來之前,我們這些人裡,曾經有一個在禁制之道極有天賦的傢伙,也想走這條路。並且他也曾經求教過其他人,但他最後沒有成功。希望帶來絕望,失敗者的下場——就是死,他最後被打爲騙子和廢物,一身血肉被生食了。當年,你我雖然沒有吃。但那瘋狂的一幕,我永遠無法忘記。”
柔弱之感,首次出現在這個女首領的面孔上,她的眼睛深處,甚至浮現出絲絲的恐懼。
“那個姓季的小子,若最終沒能成功,下場絕不會比他更好,第一個宰了他的,就是現在教他禁制的那些傢伙。”
陳姓老者聞言,苦澀的笑了笑道:“我想,就算你把這件事情,告訴外面那個姓季的小子,他有一定會繼續下去的,他的心性意志,比他的天分才情更令人佩服。”
荊毒毒微微點頭,說道:“那麼師叔你來找我,是希望我做什麼?若你打算傳授他禁制之道,直接去傳就是,我並無意見。若你是想爲爭取更多的時間,我可以同意免去了他挖礦的任務。”
“不!”
陳姓老者目中精芒一閃,越發深邃起來,沉聲說道:“我的確想請你出面做一件事情,但還沒到那一步,在這之前,我要親自看一看,他究竟有沒有這麼天才橫溢。”
……
忙!
季蒼茫,特別忙!
原因很簡單,他的天才之名傳開之後,一些原本看不上他的修士,擔心他真的找到解開封印的方法之後,不幫自己解開,因此也來傳授他自己的禁制之道。
不過事實上,同爲人族,又大多是木星域的修士,衆修的禁制水準,雖有高低,但在手段的獨門之處上,依然有不少重複的。以季蒼茫越發高深的禁制造詣和超然的天分,幾乎聽完就能洞悉。
這也是季蒼茫學習的這麼快的原因之一。
但這同時也表明,季蒼茫的禁制水準,提高的速度,越來越慢。
表面上看來,他已經和幾十個修士學過,接受了極多的門派傳承,但依舊遠遠達不到蒼生神主的水準。
這條道路,將會異常艱難而漫長。
……
時間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過去。
轉眼就是三十多年,季蒼茫的境界,才恢復到煉氣七八重,因此面容不可避免的成熟起來,或者說蒼老起來。
他如今,已經是一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的樣子,脣上青須,也濃密起來,一副滄桑之色,只有兩隻眼睛,依舊保持着曾經的風采,不只如此,而且變的更加的深邃黝黑起來。或許是因爲日日夜夜鑽研禁制的緣故,他的瞳孔世界裡,更有一種煙雲流轉之相。
季蒼茫已是如此,更不要提其他人了,不少修士,直接成了老者樣子,感覺到歲月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濃重痕跡,心中不免惶恐。
“小子,老夫壓箱底的幾門禁制,已經全部教給你了,你也跟其他人學了那麼多。究竟能否想出用法力來破解意識海封鎖的辦法?”
這一日,負責教授季蒼茫的修士,忍不住嘟囔着問道。
此人是個白髮蒼蒼,一頭亂髮。彷彿乞丐般的老者,但事實上,剛來這裡的時候,他還是一副英俊瀟灑的中年人的模樣。
不耐煩的情緒,已經開始在衆修中蔓延。幾十年時間。對於以前的衆人來說,根本不在乎,也不覺得這幾十年的時間裡,一個修士能進步到哪裡。但現在,衆修卻恨不得季蒼茫立刻就能想出方法來。
季蒼茫聞言,當然只能皺眉苦笑,這種事情,哪裡是他說想就想的出來的。
“算了,算了,你慢慢琢磨吧。”
老者見季蒼茫不語。也知道自己有些苛求了,擺了擺手,鬱悶而去。
季蒼茫又行了一個半師之禮,等待着下一個修士。
過不多時,腳步聲傳來。
季蒼茫擡頭看去,立刻愕了愕,這一次來的修士,不是別人,正是那位陳姓老者,此老也是第一個來的以前的修士。
以前的修士。對於季蒼茫學習禁制的態度,異常古怪,至今也沒有半個修士來教他,甚至都沒來打聽過。而當新來的修士。問起他們原因的時候,這些傢伙,也都是冷笑不答,一副不屑之相,笑的一干修士半肚子的火。
“小子,這一次。輪到我來教你。”
陳姓老者從黑暗中走來,凝視着季蒼茫,目光平靜但又深不可測。
季蒼茫心思細膩,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氛,問道:“道兄爲何願意教我?”
“早晚你會知道的。”
陳姓老者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說完,徑直座下道:“來吧,莫要耽誤時間,讓我看看你是否如傳言中那麼悟性絕頂。”
季蒼茫微一沉吟,坐了下來,又開始看不到頭的學習。
黑暗之中,又有一人走來,見季蒼茫已經隨陳姓老者學習,微微愕了愕,思索了片刻,就轉身而去。
很快,陳姓老者自告奮勇的來傳授季蒼茫禁制之道的事情,就傳遍了營地內外,新來的修士,自然十分高興,而早來的修士,則是開始猜測紛紛起來。
又是兩個月過去。
陳姓老者的禁制水準,比起其他人,又要高出一截,但依舊在兩個月的時間裡,被季蒼茫學了個乾乾淨淨,教無可教。
轉身而去的時候,陳姓老者眼中,亮着震驚,興奮,大喜的表情。
……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
第二天,依舊是去挖礦,但在回到營地之後,一干留守和修煉的修士,已經在荊毒毒的帶領下,一起等在營地門口,看的一干修士,暗暗戒備,以防會有變故。
但很快,衆人就發現,荊毒毒的目光,筆直的落在季蒼茫的身上,新來的一干老狐狸,立刻心思轉動起來。
沒一會的功夫,人族修士們,就一起聚在了營地門口的草地上。
“諸位,莫要慌張,毒毒有事要跟諸位商量一下。”
站在荊毒毒身邊的陳姓老者,朗聲道了一句。衆人目光掃過季蒼茫,隱約意識到該是與他有關。
草地之上,一片寂靜。
荊毒毒一頭紅色的柔軟長髮,在風中飄蕩,給外的丰姿綽約,配上豐滿而又若隱若現的玉肌,看的幾個邪修,心中大動,眼底暗暗放光。
荊毒毒美目掃了衆修一圈,目光最終再次落在了季蒼茫的身上,聲音緩慢而又沙啞,帶着幾分法力,傳入每一個修士的耳中道:“一百多年前,有一個傢伙,仗着有幾分禁制天賦,揚言要找出一個辦法,破開意識海的封鎖,蠱惑人心,從我們先來的修士手裡,學到了各宗各派的禁制手段。”
一干新來的修士聞言,目光疾閃,首次聽說這件事情。
“但是——”
荊毒毒話鋒一轉,緊緊盯着季蒼茫,眼中射出複雜之色道:“他失敗了,失敗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條,他最終,成了我們的果腹之肉!”
“哈哈哈哈——”
怪笑之聲傳來,不少早來的修士,目光瞟向季蒼茫,帶着幸災樂禍。
新來的修士們,總算知道早來的修士,爲什麼對季蒼茫的舉動沒興趣了,原來早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想到季蒼茫若是失敗了,自己等人,會有什麼反應,衆修面色漸沉。
“現在,又有一個人,打算這麼做,小子,他失敗了,你有把握成功嗎?”
荊毒毒等待了片刻,終於隔着人羣,問向季蒼茫。
此言一處,衆修的目光,齊唰唰的落在季蒼茫的身上。
季蒼茫素來是個誠實君子,不會撒謊,更不屑說謊,當然說不出什麼必定能成功的豪言壯語,但若是不這麼說,說不定再沒有人肯教他,一時間,陷入兩難之中,說不出話來,劍眉皺起。
看到他的樣子,其他的新來修士,面色更沉。
“他的答案,相信各位都知道了。”
荊毒毒沒有多等,轉向新來的修士們說道:“他若也失敗了,諸位會怎麼做?”
話音落下好一會,無人言語,早來的修士們,幸災樂禍的看着新來的修士。
……
“他若是失敗了,老子第一個不放過他!”
終於有人開口,聲音殺意森森,說話的修士,又是楚連城,此人心思,實在複雜,同時也可看出對季蒼茫期望之高,只有最深厚的期望,才能產生這樣的恨意。
“不錯,他若是失敗了,老子立刻撕了他!”
第二人開口。
其他教過季蒼茫的修士聞言,眼中也漸漸殺意橫生起來。衆人目光,一起看向季蒼茫,複雜無比,壓力頓生。
季蒼茫的面孔,同樣微微沉着,知道這些傢伙絕不是在說笑,或者單純的給他壓力,不過除此之外,並無太多的其他表情。
荊毒毒凝視着季蒼茫,又道:“你現在也知道他們的答案了,還要繼續下去嗎?”
“當然。”
季蒼茫淡淡道了一句,目光與她對視,眨也未眨,平靜聲音裡,透出的並非強大的自信,而是無路可退的一往無回。
“若我們所有人,都把平生所學的禁制,傳給了你,你依然想不出解開封鎖的方法,你就認命了嗎?”
荊毒毒又問道。
“不!”
季蒼茫的聲音,陡然多了幾分力量,正色說道:“到了那時,我想請諸位再給我一點時間,因爲希望還沒有徹底破滅。”
“要時間做什麼?”
“到了那時,我將前往其他三個營地,向妖獸,靈根,和其他種族,請教禁制之道。”
季蒼茫目光凜冽起來,決絕道:“若和其他三處營地的修士,通通學過一遍之後,我依然想不出解開禁制的方法,我會回到這裡來——任由諸位處置!”
季蒼茫賭上性命!
衆修聽的瞳孔睜了睜,一干新來的修士,看着季蒼茫的堅定樣子,面色漸漸緩和下來,楚連城甚至嘴角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