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我不如輪迴！裳兒，你知道嗎？那天我以爲你死了，便立刻自我了斷了，但我沒有想到我竟然能夠化爲厲鬼，我把那些害死你的人全都殺了！就是爲了替你報仇，可你爲什麼要躲着我？我上山過，但那時沒有見到你的魂魄，現在我出現在你面前，你又躲着我，到底是爲什麼！”韓大牛瘋狂的咆哮，看樣子有些歇斯底里了。
羽裳見他情緒實在太過激動，身上甚至冒出了黑氣，那是惡靈的怨氣，她急忙道：“大牛哥，你聽我說，以前上山你沒見過我，是因爲我根本就不能現身，那時我的靈魂太虛弱，根本就不能出現，你現在能看到我，是因爲這位公子身上帶有白葉草，藉着白葉草和我的本源氣息，我才能暫時顯化一段時間，不是裳兒故意躲着你啊。”
“他的身上，有白葉草？”韓大牛猛地盯向了龍星羽，眼神陰沉無比：“他也是殺了你的同族得到的？”
“我雖然需要絕仙天靈草，但也不至於這樣來獲得。不過當然，你可以選擇不信。”龍星羽冷聲道。
韓大牛：“……”
他看向了羽裳，沉聲道：“裳兒，那你剛剛爲何？”
羽裳苦澀的搖搖頭，道：“大牛哥，你還不明白嗎？現在的你，早已經不是我熟識的那個大牛哥了。”
“你什麼意思？”韓大牛臉色一沉。
羽裳輕輕一揮手，香風帶起一片紅葉草搖曳，也帶着她的髮絲飛揚，此刻她看上去不像是一個女鬼，而像是一個真正的仙子。
“大牛哥，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你莫要以爲我不知道，這些年來，你殺了多少無辜的人，手中沾染了多少罪惡的血，你甚至，還利用你生前爲我摘一株白葉草的承諾，化爲執念殘魄，去引誘那些心地善良的人，然後以他們摘不到白葉草爲理由大肆殺戮，這些，我都看在眼裡……”
“就是因爲這個理由，你厭惡我了？”韓大牛猛地跨前一步，語氣森然地道。
羽裳緩緩搖頭：“不是厭惡你，而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失望？”韓大牛忽的哈哈大笑，笑的無比嘲諷：“那些人死有餘辜！我自從變成了厲鬼之後，就沒有離開過草木村，是那些人自己進來的，他們進來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驅鬼？還不是爲了自身利益？他們是懷着私心而來，那麼死了還能怪我麼？我們夫妻倆被那些獵妖者們害得這麼慘，憑什麼就不能報復？還有，你剛剛說我用執念殘魄去引誘那些心地善良的人，哼，更是笑話！若是真的心地善良，那又爲何要殺妖，要做獵妖者？不要說是妖就該殺！這一點你身爲妖族難道不是這麼認爲嗎？”
羽裳的眼中閃過明顯的失望，幽然一嘆，道：“大牛哥，我的夫君。你太偏激了，人和妖之間的仇恨，真的是超出了你我的預料，當初的事，我都已經不怨恨了，這一點，要多謝這位公子，他的一番話讓我想明白了，身份種族是天定，選擇卻是自己做出的。就算命運對你不公，但也至少可以爲了重要的人，默默去接受那命運。”
“裳兒，你……”
“大牛哥，聽我說完好麼？”
“好……”
“大牛哥，那個晚上，你被公公他們灌倒，第二天醒來，以爲我被燒死了，所以才絕望的自盡了，這一點，是裳兒對不起你，如果裳兒可以早點告訴你我的身份，相信事情最後一定不會變成這樣。至少，大牛哥可以不必死，但是——因爲我的猶豫，我的顧忌，怕你知道事實後會不要我，事情才發展到那個地步，我身爲妖，身體被燒成了灰燼，但我的魂還在，那晚我的魂回到了這裡，原本裳兒是打算回去的，回東陵界中，和大牛哥結束這段不該有的緣分。可我沒想到，你竟會爲了我，屠光了村民，結束了自己的命。所以，裳兒放棄了回去的打算，而是做了一個，連我自己都想不到的決定。”
“什麼決定？”韓大牛像是隱隱猜到了什麼，眼波在不停的發顫。
羽裳看了看周圍美麗的紅葉草海洋，淡淡一笑道：“我決定把我妖魂中所有的妖力，都給你，讓你以靈體復活，也就是變成，一個雖死，卻擁有修爲的鬼修。”
衆人：“……！！！”
韓大牛全身猛地一震，透明的身軀都空氣中的顫抖，好似要泛開的水中漣漪一般。
“是你，把妖力給了我，我才能擁有這樣的力量？”他喃喃自語，根本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羽裳看着他的樣子，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嘆道：“大牛哥，我這麼做，其實是出於私心。在遇到我之前，你是村子裡一個誠實正直的樵夫，村子裡的大夥和你的關係都不錯。可是我的出現，讓你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裳兒覺得很對不起你，不想你帶着遺憾入輪迴，所以，我把我所有的妖力給了你，讓你復活成爲鬼修，珍惜留在人世間的機會，去彌補你所犯下的罪過。可是，我沒想到你會……”
“不！我不信！就算真的是裳兒給的我力量，但絕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你一定是想讓我幫你報仇，對不對？你是要我用你給的力量去殺光那些該死的獵妖者和修士，一定是這樣的！”韓大牛瘋狂的喊叫道。
“大牛哥，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放下這些仇恨吧，當初害死我的人也都已經死了，不要再這一切怪罪到其他人身上了。”羽裳搖着頭勸道。
“不！爲什麼不恨？當初你在我的身邊，又不曾害過一個人，做過一件錯事，他們憑什麼要你的命？若不是貪圖你的本體白葉草，我們夫妻至於這樣悲慘麼？所以我一定要報復，報復世上一切貪心的人，我要讓他們，爲裳兒你的死陪葬！”
韓大牛仰天咆哮，黑氣溢散出來，向着四周的紅葉草擴散而開，許多紅葉草碰到了黑氣，立刻就枯萎死去了。
他憤怒之下，沒有發現，每死去一株紅葉草，羽裳的身子就暗淡幾分，隨着越來越多的紅葉草被他的黑氣侵蝕，她的身形越來越透明。
龍星羽臉色一變，趕緊拍出手掌，將黑氣全部拍散，全身法力向着韓大牛壓去，同時大聲喊道：“韓大牛，你向害死羽裳姑娘嗎？”
韓大牛被他這麼一喊，頓時一怔，收回了黑氣，當看向羽裳的時候，卻見到了她幾乎暗淡的都要看不見的虛幻身影，當場腦中空白一片。
“裳兒，你、你怎麼了？”他顫聲問道。
羽裳的身影虛幻漂浮，卻沒有表現出任何悲傷，只是微微一笑，道：“大牛哥，如果你真的不能聽我勸告，那就讓裳兒，去向那些死去的人們賠罪吧。”
說完，她伸出手指，對着韓大牛一點，一股禁錮之力將他定在了原地。
韓大牛臉色大變，喊道：“裳兒你想做什麼？”
羽裳輕輕笑着，不知是悽然還是無奈的笑，手指指着韓大牛的額頭，嘴脣輕啓，像是在念動着什麼法咒，無數黑色的光點慢慢地從韓大牛的身體中飛出，向她的指尖飛去。
隨着黑色光點的飛出，韓大牛感覺自己體內的力量在漸漸流失，身軀也在逐漸的變淡，沒幾下就變得和羽裳一樣暗淡了。
他雖有着強大的鬼力，可以和龍星羽三個初入神通境的修士一戰，但在羽裳的這股禁錮之力下，他動彈不得，唯有看着這些光點的飛出，帶走自己體內的力量。
“爲什麼……”他已經說不出話，只有一直盯着羽裳的眼睛看，眼中流露的唯有這三個字。
這一幕同樣也讓龍星羽三人看呆了，筱蓮捂住嘴巴，驚訝地問：“羽裳姑娘她在做什麼？”
夜夕顏眼中泛着波動，輕聲道：“她在抽走原本屬於她的妖力。”
“啊？這樣的話，會不會？”
夜夕顏深深一嘆，道：“他們兩個的魂魄，都會消散。”
“……！！！”
羽裳看着身軀在漸漸變淡的韓大牛，眼中終於露出了悲傷，道：“大牛哥，對不起，我不能再讓你這麼錯下去了，生前所做，死後皆爲孽，你的罪孽已經太重了，如果再錯下去，大牛哥你縱然是想轉世輪迴，只是會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需要轉世輪迴！我只是想替你報仇，永世不超生也沒關係啊！”韓大牛心中咆哮，卻無法表達他的意思，只能絕望的看着自己所有的鬼力消失。
他是鬼修，鬼力消失，便會變成一隻普通的鬼魂，要麼等待鬼差將他帶去鬼界，要麼就是慢慢地消散於天地間。他將再也不能殺人，再也不能報復，他的滿腔仇恨，全部都將化爲不甘。
龍星羽看着這一切，無言不語，只是眼前多了幾分惆悵。
羽裳雖是妖，卻不是那些害人的妖，而是一個被人所害的妖。但她卻不想傷害人類。
“原來，妖也講仁義，也重情……”
或許，自己該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