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傷的虎目在兩隻小虎崽上徘徊着,終於,妖虎顫抖着爪子擡起,指向其中一隻小虎道:
“帶小的走吧。”
說着它轉過頭去,再不忍看這生離死別的一幕。
唐劫走過去,抱起那正和哥哥打鬧的小老虎。
小傢伙懵懂無知,見有人抓自己,本能地撲上去咬了一口。
只是它力量太小,咬在唐劫手臂上,卻扎不透他皮膚。
唐劫手一擡,這小東西立時懸空,它猶不鬆口,死死咬着唐劫胳膊,四個爪子凌空亂舞,對着唐劫的手臂吭哧吭哧的用力。
旁邊那哥哥也撲過來,對着唐劫的腳狂啃,發出細微的貓叫般的聲音。
看着小東西萌萌的甚是可愛,唐劫笑了笑,道:“它有名字嗎?”
妖虎搖搖頭:“尚未取名。不過虎爲萬獸之王,故我族皆以王爲姓。我叫王破關,你可以爲他們取一個。”
“王破關……我明白了。既如此,這兄弟倆就以逍遙自由爲名吧,大名就叫王逍,王遙。乳名嘛,看你虎頭虎腦的樣子,就叫寶兒吧。”
說着已把它一把抓過來,抱在懷裡很是親熱了一番。
虎雖兇猛,幼虎卻甚萌,唐劫看着自然也是極喜歡的,這情景落於那王破關眼中,自然是一番欣慰,卻又平添別離感傷,低低悲鳴再起,卻亦無奈。
這邊事情已定,唐劫自去收拾他那堆材料準備離開。那些材料雖用於佈陣,有些是用了就沒了,有些卻還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比如青光劍總不可能布一次陣就完蛋。
正收拾的時候,唐劫突然想起什麼,問妖虎:“對了,洗月派半年來一次人,你這裡平時都怎麼生活的?我之前醒來時,看到洞裡皆是白骨,應當是你們的食物,可那些食物從何而來?”
妖虎回答:“峰上有異花紅萸,其果碎後百里飄香,可引萬獸。”
“原來是扶萸,我說洗月派怎麼這麼放心,半年纔來一次呢。”唐劫笑道。
相比虎嘯谷中的其他靈草,扶萸算的上是真正的奇種異草,其結出來的果子補血滋靈,對修煉大有裨益,價值不凡,到是真正的好東西。萸果碎後香飄甚遠,用來吸引妖獸到是個好辦法,就是未免浪費了些。
洗月派應當是爲了自己方便,所以就在虎嘯峰上種了扶萸,引山下妖獸自投羅網,如此就不需自己費時費力來伺候這山上妖虎了。
幾百年的照顧,換了誰都會想辦法偷懶的。
似是看出了唐劫的心思,妖虎道:“紅萸果我這裡還有些剩餘,你若想要可以拿去。另外還有一些其他靈草,對我都沒什麼用,你若想要也大可拿去。”
“那就多謝王大哥了!”唐劫也老實不客氣地順竿兒上,這大哥更是喊的極爲自然。
那妖虎被他喊得全身一顫,想自己一生最恨人類,如今卻被一個人類喊大哥,心中頓時各種不適應,卻終究是忍了下去,只是告訴他地點,由他自取。
扶萸果就在峰後。
由於在峰上存在的時間極長,這株扶萸歷年結下的果實着實不少,可惜年代久遠的大多化爲泥土。即便如此,唐劫還是一口氣蒐羅了十餘顆。
這扶萸果每顆都能值得至少數百錢,雖因爲妖虎不屑養護而導致果實有部分殘缺破損,但加起來也能值個兩千錢左右,算算到是已經把佈陣的成本賺回來了,何況那佈陣的材料還不是全部消耗完。
唐劫看看還有時間,乾脆就在這虎嘯峰上肆意閒逛起來,到處找靈花異果。
他這趟過來投資頗巨,本已做好了虧損準備,如今眼看有回本希望,甚至還有贏利可能,哪裡還會放過,但凡值些錢的一律不放過,
統統拔了,哪怕半錢一株的普通靈草也不放過,所到之處如鬼子進村般無一漏過,甚至還把伊伊叫了過來幫着找。
這小東西用來搜靈草那是一搜一個準。
待到大包小包的裝滿,唐劫大致算了一下,已知此趟自己連本帶利地全賺回來了,心情立時大好。
回到洞裡,唐劫對着妖虎鞠了一躬:“多謝王大哥厚贈!”
妖虎哼了一聲:“我不需要你的謝,只要你好好對待我的孩子就行。”
“王大哥放心,唐劫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對了,唐劫還有一事相求。”
“還有什麼事?”
“那些妖獸,王大哥所圖無非血肉,不過它們的毛皮對我還算有些用處。如果可以,我希望王大哥以後進食能把毛皮完整的剝下來留給我,若有無用骨骼也可以。”唐劫笑道。
感情他掃蕩完了靈草,又開始把主意動到妖獸上去了。
這相當於讓妖虎幫他捕獵啊!
簡單一句話,你吃肉,其他都歸我,反正你也用不着。
至於那些在洞中放着的就算了,由於時間太長,精氣早已散盡,再無價值。
妖虎狠狠瞪了他一眼:“人類,你太貪婪了。你要其他妖獸皮骨,我可以不計較,可你若敢打我孩子的主意……”
“王大哥,伊伊的價值可不比小虎低,你可見我打她主意了?”唐劫反問。
聽到這話,妖虎這才緩和下來,哼了一聲:“若非如此,我又如何肯信你?”
之前唐劫冒險放虎,卻一定要讓伊伊離開,面對如此珍貴精物卻能這般呵護,可見唐劫不是薄情之人。
也正因此,它才動了把小虎交給他的心思。
見妖虎不再計較,唐劫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你的事太多了!”妖虎怒了。
唐劫笑笑:“這次卻不是索取,而是饋贈。”
說着唐劫已將那兵鑑拿了出來:“這東西,很多人想要,雖然上一次天神宮派人搜尋被我糊弄了過去,卻是因爲他們暫時無法確定在我手中,爲免打草驚蛇,放不開手腳。以後再來找的話,不管是洗月派還是天神宮,只怕不掘地三尺都不會罷手的了。放在我那裡,肯定不合適。”
“你想藏在我這兒?”
唐劫點了點頭。
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合適更安全的?
洗月派和天神宮做夢都不會想到,唐劫竟然會把兵鑑藏在這裡。
而有實力保護它又對兵鑑無慾無求的,大概也就這隻妖虎了。
這最爲憎恨人類的妖獸,反到成了唐劫最放心的守護者。
而且在某種意義上,唐劫也是在做出質押。
有此物在,註定唐劫不會出爾反爾,也讓妖虎可以放心許多。
所以那妖虎毫不猶豫道:“好,我答應你。”
唐劫便找了個角落,將那兵鑑埋了進去。
然後他喃喃道:“曾經被搜索千年的虎嘯峰,如今終於有了真正的秘寶……”
那妖虎聽到這話,亦是發出一陣低低悲嘯。
能拿的都已拿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眼看已無事,唐劫將那狼獸放出。
那狼獸雖被妖虎重傷,但只要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這刻爲了騰出獸牌,唐劫卻是一把將那煉獸抓死。
這狼獸和捆仙繩都是見不得光之物,就算沒了他也不心痛。
殺死狼獸,他到也不浪費,順便將這狼獸也解剖了,這才抓起小虎準備放進獸牌中帶走。
就在要帶走之際,那母虎突然低嘯一聲,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來到那小老虎身邊,伸出舌頭舔了幾下,虎
目中竟是流出淚水。
它雖智力未開,卻又不同於一般野獸,也知道孩子即將離去,看向丈夫的眼神充滿哀求,顯是不解爲何他一定要將孩子送走。
妖虎看着妻子,無奈嘆息,虎爪摸着妻子頸上絨毛低語道:“我也是沒有辦法。爲了孩子,爲了我族,有些事我不能不做。珍兒……對不起。”
母虎癡癡地看着丈夫,似是理解,又似不理解,只是虎目中流出一縷柔情。
然後她看到丈夫突然張開大口,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
啪!
母虎頸骨已被它一擊咬斷。
那母虎只哼了一聲,便倒在地上,雙眼仍瞪着丈夫看,似是到死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你幹什麼?”唐劫被這一幕嚇了一跳:“你殺她做什麼?”
“閉嘴!”
虎嘯聲在山洞中迴盪。
妖虎赫然回頭,唐劫看到它雙目如血,狠狠瞪着自己。
它說:“她的身體太過虛弱。洗月派的人可不傻,只要看到她的樣子就會知道有問題。她智力未開,又不具血煉之能,稍加試探就必露馬腳……絕不能讓洗月派的人發現真相!”
“所以你就殺死自己的妻子?”唐劫憤怒道。
妖虎猛撲過來,撲倒唐劫對着他低嘯道:“爲了我族振興,就算是我們自己,也在不停地去死!記住你的承諾,只要有一天,你能讓我的孩子重獲自由,你隨時可以過來把我的腦袋也取走!”
說着它已退開,咬住妻子猛地拋給唐劫:“給你,你不是想要我們妖獸的骨頭,皮毛還有血肉嗎?不是要用我們的生命來成爲你們強大的源頭嗎?現在她是你的了!”
語氣中帶着無盡憤恨!
巨大的虎屍跌進唐劫懷裡,將他衝的連退數步。
兩隻小虎失去了母親,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圍着虎屍打轉,不時地用虎頭去推母親。
那妖虎已一把抓住小老虎寶兒,塞進唐劫手中煉獸牌裡,叫道:“還不快走!”
抱着虎屍和那一大堆材料,唐劫踉踉蹌蹌走出山洞。
這刻他已是心亂如麻。
腦海中迴盪起虛慕陽的說話。
仙路兇險!
修界無情!
是的,虛慕陽說得沒錯。
修界無情!
雖然早已明白。
雖然早已理解。
雖然早有準備。
但當這殘忍無情的一幕真正發生時,唐劫的心還是震顫了。
洗月學院終究不是真實的修界,相對溫和的環境使得學子們對外界總是充滿憧憬與嚮往,但只有真正接觸過溫情外面下的冷血之後,才能真正體會到真實世界的殘酷!
這虎嘯峰上發生的一切,纔是這世界真實的縮影!
他心中傷感,卻亦無法,只能一步一步挪出大陣。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虎嘯峰上。
那妖虎已在峰頭望着自己。
唐劫輕輕搖了下頭,拍動玉牌。
人影一閃,虎嘯村的村民就見到唐劫的身影已出現在谷口,懷中赫然還抱着一隻巨大虎屍。
衆人嚇了一跳:“你把虎嘯峰上的妖虎殺死了?”
這怎麼可能?
那可是一大堆學子都未必能做到的!
“不……我只是……趁它不備,偷襲了它的洞府……偷走了它的靈草……殺死了它的妻子……”唐劫喃喃回答。
彷彿是在迴應他的說話,遠處虎嘯峰上,虎嘯驟起。
“嗥!”
帶着無盡的悲痛與刻骨的仇恨傳徹四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