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待得周天化界進一步深入,葬天墟外的虛空道通漸漸融入星空,已經再無封鎖的必要,被陣靈化身擋在外面的域外勢力大舉涌入西山大陸上空的時候,本源雲海早已經在楊君山的主導之下分配完畢。
域外勢力當中尚有多位仙境以上存在,其中識貨之人更是不少,雖然本源雲海已經消失無蹤,可那一座懸在西山上空的玄黃寶塔,卻是被有心人一下子便認了出來。
“本源靈寶,這是本源靈寶!”
有人低呼道,彷彿生怕有人不識得那玄黃寶塔的跟腳一般,語氣之中滿滿的誘惑之意。
“那楊君山居然捨得將天地本源凝聚成這麼大一座寶塔,還明火執仗的暴露在外,難道就不怕被人明搶嗎?”
“搶?誰會去搶?看清楚了,那寶塔已經與一座仙陣融爲一體,能看得上那本源靈寶的,恐怕根本沒有打破仙陣的實力,可有實力打破仙陣的,那本源靈寶對他們的用處也就不大了,別忘了還有一位大羅仙尊楊君山,這位的實力諸位也都親自領教了,爲了這樣一件本源靈寶去得罪這樣的存在,此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諸位誰願意去做一做?”
妄圖趁着周天化界,冒險闖進來撿便宜的,便沒有一個人是傻子,那楊君山敢將本源雲海凝聚而成的玄黃寶塔亮出來,便不怕別人覬覦此寶。
諸多域外大神通者眼瞅着沒有便宜可佔,於是便紛紛散去,有的徑直從葬天墟回返,大部分卻還是向着周天世界其他地方而去,希望能夠在其他本源之海尚未現世的州域撞一撞機緣。
西山以東之外的虛空之中,一場大戰剛剛落幕。
上官若仙望着眼前那一片山崖神色間卻也頗有唏噓之意。
上官雷走到近前,道:“爹,於護……,不是,那於若童就這麼死了?”
上官若仙看了他一眼,道:“肉身崩解,生機耗盡,元神也隨之寂滅,不是死了會是什麼,難不成老夫還會看錯?”
“可畢竟……”
上官雷看了父親一眼,低聲道:“畢竟不曾親眼所見!”
上官若仙扭頭看了兒子一眼,道:“你是疑惑他爲何在最後身隕之際躲在這片山崖之中吧?”
上官雷“嘿嘿”笑了笑,道:“這不也是怕留了後患麼。”
上官若仙微微一嘆,道:“不會有後患,他在臨死之際躲在這裡不過是爲了留下傳承而已。”
“傳承?”
上官雷神色說不出的詭異:“於若童自己的金仙傳承?他是當我們眼瞎麼?將自己的傳承藏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豈不是相當於將傳承讓給了我們?他可是死在我們父子手中,還會這麼好心?”
上官若仙聞言看了兒子一眼,上官雷表情微微有些訕訕,事實上,若非是上官若仙說破,他還真就沒有發現於若童在這裡留下了傳承。
只聽上官若仙道:“這也算是星宮仙境大神通者當中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吧,縱使仇寇之間,臨死之際也要允對方留下傳承。”
上官雷忍不住又道:“難道就不怕傳承誤入敵手?”
上官若仙微微一笑,道:“除非他的對手想要毀掉他的傳承。”
說罷,上官若仙指了指山崖,道:“信不信,此時你若是踏入山崖一步,這座山崖連同於若童留下的傳承便會盡數毀去。”
“事實上,真要不允他留下傳承,當初令他神形俱滅便是,又何必等他留下傳承再去毀掉,豈不多此一舉?”
上官雷不解道:“那這傳承又該如何拿出來?況且,我等雖允這於若童留下了傳承,可萬一此人又在傳承中留下些許後手又該如何?譬如,逼迫後來之人發誓爲其報仇之類。”
上官若仙解釋道:“這種傳承秘術無法強行破解,禁制與傳承本身是從內中相連的,強行破解只能將兩者全部毀掉,只有等待時間流逝,禁制自行削弱直至消失,傳承自然就會現世。”
“只是禁制的強弱完全由於若童臨死之際設定,因此,這傳承究竟多久纔會現世,便也只有他自己才能知曉了。”
“至於你剛剛所擔心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且不說這於若童並無子嗣,其他人得了也未必爲了一個死人來找你我父子兩位仙人的麻煩,就是這傳承日後現世,你我也大可親自或是派人爭奪,這也算是允許對手死前留下傳承的一個心照不宣的規矩吧。”
上官雷沉吟道:“那這裡的傳承……”
上官若仙道:“上報吧,如今你我也算是爲楊氏效力,更何況這裡本就是西山楊氏的勢力範圍,就算你我不說,日後楊氏修士也未必會發現不了,更何況,別忘了,當時我等圍攻於若童的時候,可還有第三位仙人在場,那人雖未必知曉於若童留下了傳承,但隕落在這片山崖卻還是明白的。”
上官雷聞言卻是想到了什麼,連忙道:“當時那攔住於若童逃遁的仙人是誰?此人一手劍術神通卻是頗爲嫺熟,更還有一手虛空生符的本事,雖然剛剛登仙修爲尚未完全穩固,可看得出來實力卻是不弱。”
上官若仙低聲笑了兩聲,帶着兩分促狹道:“那位可能是君山仙尊的岳父!”
見得兒子目瞪口呆的樣子,上官若仙原本還有些悵然的心情登仙好了許多,當即便笑着轉身離開了。
“居然是楊君山的岳父!”
上官雷搖了搖頭,連忙從身後追着上官若仙而去。
不過在走出十數裡之外,入眼之處卻是一大片飛舟殘骸,以及各種散落、破損的物資,灑落的到處都是。
這一代應當便是合流宗飛舟最終被西山長舟擊破之後的墜地之處。
上官若仙似是有感而發,嘆道:“此番一場大戰過後,這片陸地上墜毀的星舟,隕落的仙人、道人、真人,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會留下多少傳承,多少遺物,也可能有如於若童一般的,人死得多了,墳場也多了,就成了寶地了!”
上官雷在他身後笑道:“那倒也是,誰叫這西山大陸的位置原本就在玉州正中央,而從葬天墟現世的本源雲海也就在西山大陸的正上方,所有勢力,無論是域內域外,爲爭奪本源雲海都在傾盡全力,楊氏雖然承受的壓力最多,可現在看來,收穫同樣最大,無論是本源雲海,還是在大戰當中隕落的各路大神通者。”
上官若仙點了點頭,道:“走吧!”
父子二人腳下遁光一生,便直奔高空而去,在那裡,西山長舟正停浮在此處,苗半奎正帶着一衆投奔而來的小七星星域修士,打理着因爲大戰而受損的各處船體。
不過當父子二人落在長舟前甲板上的時候,卻發現正有一人負手而立,明顯不是先前舟上之人,看樣子似乎正在等人。
上官若仙是本源雲海現世之後才從域外趕來,在此之前對於楊氏家族的瞭解多是從楊君山那裡口述而來,對於楊氏族人並無太多實質性接觸,因此並不識得此人。
上官若仙扭頭看向兒子,卻見上官雷卻是面露驚訝之色,似乎對於眼前之人的到來有些意外,不過顯然他是識得此人的。
“少族長何來?”上官雷問道。
上官若仙聞言恍然,再看向來人的目光便已經多了幾分鄭重,儘管眼前這位年輕人修爲纔不過黃庭境而已。
楊沁瑜轉過身來,目光略過上官雷,然後很是恭敬的向着上官若仙行了一禮,道:“晚輩楊沁瑜見過上官前輩!”
然後又轉過身來,以平輩之禮向着上官雷拱了拱手,道:“上官兄!”
“原來是少族長當面,老奴有禮了!”
楊沁瑜的禮遇顯然令上官若仙頗感受用,但到底是千年的人精,上官若仙自然不會因此就拿大,而是頗有幾分肅容道:“可是家主那裡有什麼吩咐?”
“上官前輩客氣了,晚輩的確是奉父命前來!”
楊沁瑜笑着指了指頭頂上空,道:“本源雲海之事已經接近尾聲,父親的意思是,請前輩帶着這艘長舟前來湖州一趟。”
“湖州?”
上官若仙神色間的詫異一閃而過,沉聲道:“敢問少族長,家主可有吩咐,老奴具體該怎麼做?”
饒是楊沁瑜這些年來休養足夠,事先也是知情,可猛然間親耳聽到一位金仙在自己面前自稱老奴,一時間也是有些心神搖曳。
見得上官若仙還在等他的吩咐,楊沁瑜強自鎮定下來,道:“父親的意思,大約是要前輩在千湖海眼噴發之際見機行事,但最好不要與飛流劍派直接衝突,畢竟西山楊氏與飛流劍派歷來交好。”
上官若仙只是微一沉吟,便點頭道:“煩勞少族長轉告家主,就說老奴省得了。”
楊沁瑜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上官雷,道:“父親還有一件事令在下轉告上官兄。”
上官雷一愣,道:“呃,還有事啊,唔,什麼事,還請吩咐!”
上官雷原本還有些散漫,可一句話剛說出口,便感覺到父親凌厲的目光向着他看來,於是連忙放低了自己的態度。
楊沁瑜只是笑了笑,對於上官雷的態度並不在意,而是從衣袖之中摸出了一顆留影傳承珠,道:“此物乃是父親讓我交給上官兄的,說是此前曾經答應過上官兄的。”
“答應過我的?”
上官雷一時間還有些懵懂,但還是伸手將傳承珠接了過來,神識稍一探視,臉色就是一變,緊跟着便是大喜,結結巴巴道:“這,這,這,實在是太珍貴了,這怎麼好意思呢……”
口中雖然說着不好意思,可上官雷手中將那顆傳承珠攥的卻緊,神色間更是掩飾不住的渴求之色。
楊沁瑜彷彿沒有注意到上官雷的神態一般,自顧自笑道:“父親言道,上官兄拿到傳承珠後,可直接前往雷州星宮,那裡的本源之海雖已散盡,但父親在此之前卻也某地暗中存留了些許下來,料想上官兄用來重塑肉身晉升金仙卻也足夠了,具體地址應當便在傳承珠的記載當中。”
向來帶着三分傲氣和三分痞氣的上官雷也難得正經了一次,肅容向楊沁瑜拱手道:“多謝君山仙尊,多謝瑜少了!”
楊沁瑜笑着擺了擺手,然後又看向上官若仙,道:“晚輩此番前來便是這些事情,若無他事,晚輩便先行離開了。”
待得楊沁瑜走遠之後,上官若仙也面露好奇之色,道:“那傳承珠裡面記載的到底是什麼,居然讓你小子這般激動?”
上官雷將傳承珠交給了父親,神色間的激動仍舊掩飾不住,說話時的語氣都跟着一跳一跳的,道:“有了這道用來重塑肉身的秘術,進階金仙的難度至少降了三成!”
“雷霆法身?”
上官若仙的神識在傳承珠中掃了一眼,喃喃自語道:“看這傳承的緒論,這秘法似乎傳承至上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