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未必等同於戰力。
全拼加,
天時、地利、人之精神意志、身體狀態、修行之法的相剋…如是種種,都能決定一場修行者之間戰鬥的最後勝負。
修行者的世界裡,以弱勝強的例子不可勝數,然而這數十年間,卻恐怕沒有一次所蘊含的意義,可以和今日葉忘情以雲秦劍擊殺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意義相比。
葉忘情明知自己的修爲和實際戰力都遠不如這名煉獄山長老,卻還是來到這裡,挑戰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所以他纔是真正的忘情劍,再加上最後賀白荷的天人劍…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是雲秦人精神的一次勝利。
胡辟易此刻也正代表着雲秦的這種精神。
他早已經不是統領千霞邊軍的大將,只是現在一個人,一柄劍面對上百名混亂的煉獄山紅袍神官,他卻是比任何時候都具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大將威嚴。
他的劍停留在他的前方,目光沒有落在任何一名紅袍神官的身上,而是落在了這支隊伍後端的兩架任何氣息不能出,任何感知不能進的巨輦上。
一聲好像枯木摩擦的聲音突然從其中一架巨輦中發出。
“死!”
只是一個死字。
有一股氣息隨着這一聲聲音傳出,一條淡淡的黑色火焰,就像煙槍上的火苗一樣,一閃就熄滅。
但只是這一聲聲音,所有悲慟、混亂和恐懼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卻都馬上止住了所有的聲音,放佛陡然看到了救星,但他們所有人的身體卻也不可控制的戰慄起來。
這種神秘和威嚴,讓所有人覺得這簡單的一聲“死”字裡,包含着兩層含義。
一是要殺死葉忘情和湛臺淺唐等人。
另外一層含義,是這些煉獄山紅袍神官如果不馬上鎮定下來,再丟失煉獄山威嚴的話,那也會被毫不留情的殺死。
而這一聲聲音落在千葉關守軍那名面色鐵青的最高將領的耳中,卻又好像帶着無窮的魔性,就好像有一個魔鬼在他的耳邊低語蠱惑,令他的腦袋陡然一昏,任何負面的情緒,陡然挑撥到了極限。
這名面色鐵青的將領覺得自己此刻一定要做些什麼,否則必定會失去皇帝的信任,獲得悽慘的下場。
“敢刺殺大莽使團使者,破壞盟會,一應人等,先行拿下!”
一面百鍊鋼製的三角令旗,從他的手中投擲而出,與此同時,一聲嚴厲的命令,也從他的口中噴薄而出。
很多雲秦官員驚愕的轉頭,望向這名在此時發出命令的雲秦將領
。
他們知道這名雲秦將領忠於雲秦皇帝,然而他們也沒有想到,這名雲秦將領竟然會在此時發出這樣的命令。
絕大多數的千葉關守軍沉默,甚至憤怒,然而軍令畢竟是軍令,這名雲秦將領的座下,自然也有堅決執行他命令的將領和軍隊。
如雷般的馬蹄聲響起。
一支重鎧騎軍和身穿青王鎧甲的重鎧軍,從千葉關的主軍軍營中衝出,沉重的身軀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完成了加速,鐵蹄和發光的鎧甲沉重的轟擊着大地。
“敵情!”
急促的響箭聲、鳴金聲和示警聲也幾乎同時響起。
千葉關外一側的山林,許多樹木都潮水一般的抖動起來,明顯不是因爲重鎧騎軍和重鎧軍的震盪,而是有不少人在裡面急速的穿行,然而千葉關碉樓上的軍士利用黃銅鷹眼看去,卻是看不到任何一人的身影,只看見這片山林在抖動,好像內裡穿行着的人,都是隱身的一般。
“是什麼人到來?”
所有的雲秦軍方修行者和煉獄山紅袍神官都驚疑不定的看着那片山林,一時之間,沒有多少人注意,又有一名身穿黑袍的青鸞學院講師,從千葉關內的幾間石屋裡走了出來。
那是千葉關的伙房之一,距離千葉關的關口很近,裡面原先只有許多整理和大蔥、米麪打交道的伙伕,沒有人想到竟然也會有一名青鸞學院的人從裡面走出來。
這個人的腳步看上去不急不緩,然而只是跨出了幾步,就已經到了安可依和葉忘情的身後,一個人擋在了關口,正對着上千重鎧軍和上百身穿重鎧的重鎧軍士。
這個人披散着頭髮,臉上一副冷厲自大,好像誰都欠了他幾百兩銀子的表情,甚至都懶得和後方的安可依、湛臺淺唐說句話,打聲招呼。
然而衝在最前方的重鎧軍的將領和校官們,心中卻都是寒氣上涌,覺得自己真的好像欠了這個人幾百兩銀子。
因爲他們認出了這個人。
這個人是徐生沫。
青鸞學院中堅力量中,最強的御劍聖師之一。
原本徐生沫和很多青鸞學院的人一樣,在雲秦並沒有多少的名氣,但是經過前面的數次大戰,至少在南陵行省前線,大多數雲秦將領卻都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的可怕。
“嗤!”
一道明亮的劍光從徐生沫的背後飛起,落在上方千葉關的城牆上。
一塊數百斤的大石,好像豆腐一樣砸落了下來。
徐生沫就登上了這塊大石
。
他總是很喜歡像一隻禿鷲一樣站立在石頭上。
以前每次教導林夕,也總是站在一塊高高的石頭上和林夕說話。
在這種時候還要站在一塊石頭上,這種癖好似乎有些可笑。
只是現在沒有人覺得這名怪癖的青鸞御劍聖師可笑。
他的飛劍在切下城頭一角之後,懸浮在他身前十步,泛着森冷的光焰。
“我不想殺雲秦人,所以你們不要上來。”
他看着前方的鋼鐵洪流,冷漠的說道。
重騎和重鎧的腳步都驟然變得沉重,很多人忍不住轉過頭去看那名剛剛發出命令的雲秦將領。
那名雲秦將領臉色不再鐵青,而是蒼白。
他都不明白自己方纔爲什麼會直接那麼決厲的發佈命令。
此時他有些猶豫。
“殺!”
就在此時,那座先前飄出過一縷黑焰的巨輦裡,再發一道聲音。
這名雲秦將領的眼神更加猶豫。
十餘名得不到迴應的重鎧軍士一咬牙,齊齊發出了一聲厲吼,蹬起了更多的塵囂,以更猛烈的速度,和身後的大部拉開了數步差距。
湛臺淺唐和胡辟易的面色驟寒。
他們知道這巨輦發出的聲音有異,但他們也十分清楚,這形勢已經無法挽回。
徐生沫垂下了眼瞼。
他無疑是最適合阻擋這支重鎧騎軍和重鎧軍的人。
因爲他的個性和愛恨十分分明,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只要是敵人,便不再會考慮其它,不會因爲對方是鐵血的雲秦軍人,而心中猶豫和手軟。
“蠢貨!”
他發出了一聲如呵斥林夕般的厲叱。
懸浮於身前的劍光飛起,頃刻從那十餘名衝在最前的重鎧軍士身上切割而過。
這十餘名重鎧軍士身上的鎧甲縫隙中首先冒出了鋒利劍刃和金屬摩擦的火光,接着噴灑出滾燙的鮮血。
震耳欲聾的倒地聲和撞擊聲不斷的響起,鮮血開始像暴雨的雨點一樣從空中灑落,砸在地面上,啪啪的聲音夾雜在金屬撞擊聲中,傳出很遠。
很多雲秦官員和將領在叫喊着,然而這樣決厲的衝鋒一旦發起,就已經不可能停下
。
徐生沫也不可能再從一臺冰冷的殺戮機器變回一個戰立在石上的普通人,他的飛劍只要停下,就馬上會有沉重的鋼鐵身軀衝到他的身前,到時候他的身體都會變成破碎的血肉。
這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沉重的軀體濺射着滾燙鮮血倒在地上,堆積起來,又被後方的鐵流硬生生的撞開、拱開。
屍體和鮮血就好像鋪路一樣,慢慢的往着前方蔓延。
……
“殺了他們!”
一名接近兩架巨輦的蒼老紅袍神官陡然直起了身體,像得到巨輦中發出的神諭一般,發出了狂熱的聲音。
這已經根本不是什麼修行者之間的決鬥。
信心和狂熱以及自傲似乎同時回到了上百名煉獄山紅袍神官的體內,在這名蒼老的紅袍神官的狂熱聲音裡,所有的這些神官全部從地上躍了起來,開始如潮水一般,朝着胡辟易和湛臺淺唐衝鋒。
這些紅袍神官都是強大的修行者,胡辟易和湛臺淺唐不可能是這些紅袍神官的對手,除非有一名像顧雲靜這樣的大聖師,一擊便能擊潰數十人。但此時旁邊的山林裡,也有另外的一股潮水。
在靠近千葉關的地方,山林早已被人爲的弄得稀疏,且佈置了不少陷阱。
所以終於有人影顯現了出來。
有黑色的旗幟在風中招展。
一抹抹異常鐵血和肅殺的黑色,充斥所有人的眼瞳。
“黑旗軍!”
很多軍方的人都夢魘般發出了聲音。
所有的人都認出了這是天下最強的軍隊。
只是這支天下最強的軍隊,此刻看上去好像是一支雜軍。
因爲許多沒有身穿黑旗軍戰甲,只是穿着普通販夫走卒衣衫的雲秦人,混雜在裡面,人數甚至過半。
黑旗軍的編制一直都不過兩百人,但此時的黑旗軍,卻是顯然接近三百的人數。
然而此刻這支黑旗軍卻並沒有加入了許多“販夫走卒”而變得真正雜亂,這支隊伍裡每一個人的動作和身周人的動作都顯得十分默契、和諧,就連一名揹着一個女嬰的獵戶,看上去都和這支軍隊渾然一體。
所有人都覺得心寒。
這是有史以來,最爲強大,最爲可怕的黑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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