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煜炵猶豫了一下,苦笑着說道:“皇上真是說笑了。您都沒有辦法讓那人俯首認罪,微臣能做些什麼?若是一個不小心,讓她找到破綻,反過頭來倒打一耙的話,便是皇上也不能輕易脫身,何況是微臣?”
皇帝噎了一下,他若不是知道這點,也用不着在這兒鬱悶上火了。
於是君臣兩人便關起門來嘀嘀咕咕了一番,到頭來也終究沒能找到恰當的方法。他們所能想到的,不是太過冒險,就是不夠分量,太過冒險的不能用,他們好不容易苦心經營了幾年纔有瞭如今這種大好局面,萬一被她抓住把柄趁機翻身的話,這些年的辛苦可都要白費了!可是不夠分量的也不想用,如果一棒子不能打死的話,她就總有機會再東山再起,到時候簡直就是遺禍無窮。
無奈,兩人只得暫時將這件事情放下。然而又不能拖得太長,萬一拖得長了風聲走漏,讓她有了準備,這件事就更難辦了。
末了,皇帝只能長嘆了一聲,看着他說道:“你回去仔細想想辦法吧,如果有了什麼主意,隨時進宮來告訴朕。另外,你的公務這些天也落下了不少,該找個時間補回來了,否則朕倒是不要緊,就怕有人要上書參劾你公私不分、因私忘公了!”
昭煜炵點了點頭,躬身一禮道:“臣明白,請皇上放心。那皇上,臣先告辭了。”
皇帝點了點頭。眉頭深鎖着,腦子裡還在盤旋着如何藉此機會將那人斬草除根的事情,心不在焉地擺了擺手。便讓昭煜炵退了出去。
昭煜炵回到家中,看看時間還早,便先到了前院的書房去。皇帝說得對,這幾日他心懸裴馨兒的情形,根本無心辦公,積壓的公務確實太多了,該是時候好生處理一下了。
而在裴馨兒屋裡。她再次醒來之後,見昭煜炵還沒回來。心中便掛念起了自己的孩子們,於是讓瑞娘去領了靈姐兒和淳哥兒過來。誰料芳姐兒和嫺姐兒聽說了,便也死活鬧着要過來,瑞娘無法。只得帶了四個孩子一起來到她的牀前。
淳哥兒年紀小,又是男孩子,大家都寵着他,倒是養得比女孩子還嬌貴一些。他一進門,第一眼看到了斜靠在牀頭的裴馨兒,眼淚立刻就噴涌而出,然後叫了一聲“孃親”就飛撲上來,一頭扎進了裴馨兒的懷中。
跟他一起的還有嫺姐兒,不過丁點兒大。心中對於裴馨兒的眷戀卻是一點兒都不少,這會兒也跟着哥哥往她的懷裡擠,一邊口齒不清地叫着“姨娘”。一邊嚎啕大哭。
靈姐兒和芳姐兒畢竟年紀大些,雖然都紅了眼眶,卻還能忍住沒有大哭起來,只是斷斷續續的抽泣卻是少不了的,那一聲聲的抽噎,跟嚎啕大哭一樣令人揪心。
裴馨兒的眼眶也不知不覺紅了。伸手製止了鶯兒她們想要將孩子們抱走的打算。反而一手一個抱緊了淳哥兒和嫺姐兒,然後讓靈姐兒和芳姐兒也爬上牀來。一大四小五個人擠在一塊兒,彷彿這樣才能驅散心中的陰霾,讓惶恐不安的心踏實下來。
過了一會兒,果然孩子們的情緒都漸漸穩定了。本來小孩子就是記不住事情的,雖然之前擔驚受怕了好幾天,但這會兒在裴馨兒的懷裡,感受着那熟悉的溫度、熟悉的香味,他們也就慢慢安定下來,哭聲也小了。
淳哥兒便擡起頭,一張可愛的小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倒是看得裴馨兒忍俊不禁,趕緊憋住笑拿出手絹替他擦了擦臉,又替嫺姐兒也擦了擦,然後聽見淳哥兒問道:“孃親,姐姐說您病了,我們不能來打攪您,不然您就很長時間都好不了了。現在呢?現在您是不是已經病好了?”
裴馨兒便看了靈姐兒一眼,讚許地笑笑,然後又看着淳哥兒,說道:“是啊,孃親現在的病好了,淳哥兒真乖,聽姐姐的話,沒有調皮。”
聽見孃親的稱讚,淳哥兒的小尾巴都要翹起來了,一臉的驕傲,說道:“淳哥兒一向都是乖孩子,從來都不調皮!”
嫺姐兒在一旁看着,羨慕得不得了,急忙插嘴道:“我也是,我也是,嫺姐兒也是乖孩子,從來都不調皮!”
裴馨兒看着他們,實在是心頭愛得不行,便分別在他們額頭上親了一下,笑道:“好,好,我們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都不調皮。”
嫺姐兒和淳哥兒頓時便笑開了,臉頰上還掛着沒幹的笑容,嘴邊和眼裡卻都是滿滿的歡樂,“咯咯”笑得開心,膩在她的懷裡,小貓小狗似的鑽來鑽去。
靈姐兒和芳姐兒不好意思跟兩個小的搶,面上卻都忍不住露出羨慕的表情。裴馨兒發現了,便伸出手去一手拉住了一個,笑着說道:“你們也都是好的,這些日子能夠好生帶着弟弟妹妹,沒出什麼岔子就是你們最大的功勞!”
靈姐兒和芳姐兒的眼眶一下子又紅了,臉頰上也升起了淡淡的紅暈,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低下了頭,訥訥地說道:“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
裴馨兒欣慰地看着她們,說道:“你們都是大姐姐,尤其是靈姐兒,在孃親生病了的情況下,就該負起責任來照顧弟弟妹妹們,你們做得很好,果然都是大姑娘了,懂事了!”
一番話說得兩個小姑娘也不好意思起來,兩張小臉兒漲得通紅,眼裡卻都冒着喜悅的目光,看得出來心中很是高興。
裴馨兒畢竟還是大病初癒,跟孩子們玩鬧說笑了一陣子之後,便又有些精神不濟。瑞娘察言觀色,急忙上來勸道:“幾位哥兒、姐兒,姨奶奶的病纔剛剛好,身子還虛着,你們別讓她操心太多,還是先回去吧。等姨奶奶養好了身子,你們什麼時候想來都可以的。”
聽了這話,靈姐兒他們這才從牀上下來,靈姐兒和芳姐兒一人牽了一個,向裴馨兒行過禮後便依依不捨地走了出去。
裴馨兒的衣服都給孩子們哭溼了,鶯兒和娟兒急忙上來服侍她換過了乾淨的,然後又端上來藥水給她喝。喝過了藥以後,瑞娘也回來了,用眼神示意其他閒雜人等都退下,只剩下她和鶯兒、娟兒三個的時候,纔在裴馨兒的耳邊輕聲說道:“姨奶奶,方纔家廟的人來說,大奶奶病重了。”
裴馨兒心頭一動,拿着手絹慢吞吞擦了擦嘴角,淡然問道:“是她?”
問得沒頭沒腦,服侍她多年的瑞娘卻很清楚她的意思,急忙點了點頭道:“正是。據說是她攛掇着瘋魔了的李姨奶奶,再加上包含禍心的那兩個宮女子,一起幹下了這事兒。”
裴馨兒淡淡一笑,語氣很是平靜,內容卻忍不住怨氣滔天,道:“這回他們總算是下定決心了嗎?”
所謂除惡務盡、斬草除根,辦事拖泥帶水、不乾不淨的後果就像這次這樣,差點兒就讓她們鹹魚翻了身。她算是運氣好的了,能夠撿回一條命,而孫氏……
想到之前聽她們說的,孫氏沒堅持兩天就去了的事情,她便忍不住一聲長嘆。
娟兒的眼中充滿了憤恨,說道:“果然見人就是賤人,那麼心思狠毒的女人,早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上了,對她的仁慈就是對別人的殘忍,早該如此做了!”
鶯兒也道:“可不是麼!就憑她做下的那些事情,手上的那些人命,得到這麼個結局就是活該!”
瑞娘苦笑着看着她們義憤填膺的樣子,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大奶奶這輩子害了多少人?下人們被打死或者發賣,毀在她手裡的就不說了,單說孫姨奶奶和李姨奶奶……”
裴馨兒心中也是一陣惻然。孫氏算是直接死在了馮氏和李氏手裡,但若不是馮氏的所作所爲刺激了李氏,她又怎麼會落得瘋魔的下場?馮氏本來是昭煜炵明媒正娶的夫人,就算昭煜炵娶她是另有目的,但她若安分守己、相夫教子,好好盡一個妻子的本分,昭煜炵也不至於容不下她。畢竟女人嫁了人就跟孃家沒什麼關係了,而且她還給昭煜炵生下了一兒一女。
所以之所以會走到今天,絕對是馮氏自己造的孽,斷了自己的生路!
想到這一兒一女,她突然心中又是一動,看着瑞娘。瑞娘不是個嘴碎的人,不會毫無緣由就這麼緊張兮兮地趕在這個時候來跟自己說這件事情,其中必有緣故。
她於是便問道:“大奶奶的事情……敦哥兒知道麼?”
馮氏的兩個孩子,芳姐兒她才見過,如果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必定不會那麼平靜。只是敦哥兒是否聽說了倒是不好說,那個孩子本就倔強,又被人帶歪了,如果知道了此事,還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瑞娘搖了搖頭,說道:“這事兒也是剛剛纔從家廟裡傳來的,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老夫人和夫人一早就將敦哥兒嚴密看管了起來,想來也沒有人敢給他嚼這舌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