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陣,樓輕塵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以爲是幻遙回來了,於是便收了哭聲,卻依舊趴在牀榻上,等着他的下一步動作。可是,等了很久也沒有動靜,樓輕塵便起身回頭,沒有想到站在她身後的不是別人,而是許久未見的巴圖爾。
樓輕塵連忙狼狽地站起身來,用寬大的衣袖擦了擦眼淚,可是卻越擦越糟糕,弄得臉都花了。她向來在衆人面前都是氣質優雅的,就算是在清苦的關外,她都是一副驕矜從容的樣子,哪裡讓人看到自己這副鬼樣子呢,所以非常的不好意思。
巴圖爾也覺得有些尷尬,他聽到哭聲,好心地想要進來看看,沒有想到竟然看到樓輕塵躲在這裡大哭,記憶中的樓輕塵總是一副很驕傲淡定的樣子,可是,竟然也會哭得如此傷心。想必是因爲幻遙吧,巴圖爾昨夜接昏迷的主子回來的路上便聽說了,幻遙爲了顧青蔓竟然發了瘋一樣的要回去送死。
對顧青蔓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老大爲什麼會愛上那個只會拖他後腿的女人。”巴圖爾不會安慰人,只是伸手撓了撓後腦勺,困惑地發問:“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女人,我們根本不會遇到那麼多意外,差一點就全軍覆沒了。”
樓輕塵坐在牀榻間,收了淚水,心情也平靜了很多,她嘶啞着嗓子,輕輕地說了一句:“所以留着她就是個禍害!”
巴圖爾一驚,雖然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顧青蔓,可是,卻沒有敢動這樣的心思,畢竟她是老大心尖上的人兒,如果真的動了她,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所以,每一次他也只敢在背後說說罷了。
“可是,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
樓輕塵冷冷地一笑:“她現在人在宮裡,我雖然已經出宮了,不過卻還有不少暗勢力留在了宮中,只要能夠將指令傳進宮去,必定會有人幫我除了這個禍害。”
巴圖爾心中一驚:“你不是說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如果她不死,總有一天會害了你家主子的。”樓輕塵瞪着眼睛:“你難道不知道?如果昨天沒有杜念杳的阻止,他已早已經衝下馬車回去找那個小賤人了嗎?我們這些人千辛萬苦地準備、謀劃,又失去了那麼多的弟兄,爲的就是要將他救出來,可是,他卻爲了這個女人想再度回去送死,如何讓人不寒心?就算她害不死幻遙,有朝一日也會成爲他身邊的禍害,幻遙的未來可是要繼承正統的,你認爲有這樣的一個女人存在,不會影響他的未來嗎?”
巴圖爾沉默無聲,他不得不承認,樓輕塵說的都是真的,以前的幻遙讓人敬服,因爲他遇事情夠冷靜也夠狠毒,認準了一件事情,無論有千難萬險都會朝着目標去拼,可是,現在卻可以爲了一個顧青蔓而輕易地放棄自己的原則,甚至有一次自己還偷聽到過他和顧青蔓的談話,說他想要放棄計劃,與顧青蔓一起遊歷山水,不問世事。
那怎麼可以?堅持了這麼久的信念,連他這個外人不會輕言放棄,他怎麼可以說放棄就放棄了呢?
“我要你幫我。”樓輕塵知道巴圖爾也動了心,她的心意便愈加堅定了:“只要你幫我去一趟明日樓,和掌櫃的見上一面,我便可以在幕後操縱我的部下,無論用什麼樣的方法,都要除掉顧青蔓。”
巴圖爾有所顧忌:“如果被老大知道我們在背後使這樣的手段,那麼他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不說我不說,他又怎麼會知道?”樓輕塵陰沉地笑了起來:“他只會責備良宴,怪他保護不周,只會恨他,哪裡會猜想到是我們做的?”
“就算如此,顧青蔓的身邊有良宴時時相伴,那個人武功高不可測,又有皇帝的庇佑,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將人除掉,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樓輕塵輕輕地轉動着手裡的戒指:“這一點你就不用擔心了,後宮之中少的從來都不是明爭暗鬥,一個不小心就會中招,就會損命,他良宴就算長了一百隻眼睛,也沒有辦法時時刻刻地盯着顧青蔓的,你只要負責按我說的話去做就可以了,我要儘快和宮裡取得聯繫。”
“好吧。”巴圖爾下定了決心,他說服自己做這一切都只是爲了幻遙好,就當他從來都沒有認識過顧青蔓這個人,讓她徹徹底底地消失在幻遙的生命中:“我會盡快安排的。”
樓輕塵點了點頭,這件事,她非做不可,爲了幻遙,更爲了自己的未來,她什麼都沒有了,幻遙是她後半生唯一的依靠,她必須這麼做,否則一絲幸福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夕陽的餘暉塗染着宮室金色的屋頂,琉璃瓦片被照得閃閃發光,天邊的晚霞像是起了一團紅紅的火焰,染透了半邊天,明媚絢麗得讓人眼花,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菊花漸漸地開到殘敗了,這是一個萬物凋零的季節,誰也逃不掉輪迴的宿命。秋天遠去,很快的,冬天便又要到來了。
顧青蔓和良宴已經一天一夜都沒有再說話了,宮裡有些亂,因爲淑妃幫助幻遙逃獄的事情而鬧得沸沸揚揚的,皇帝被自己心愛的女人背叛,心力交瘁,一下子又病倒了,宮裡內外都亂成了一鍋粥,而良宴從午後便被詔到皇帝的寢宮內,一直到傍晚纔回來。
纔剛一踏進華芳殿的大門,便看到顧青蔓坐在院子裡的石階上,呆呆地看着遠處的天空發呆,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不過,她的目光看向遙遠的天際,總讓良宴聯想到她是在想着宮外的某人。
是幻遙嗎?想到昨天夜裡兩個人難分難捨的樣子,良宴的心裡就像是墜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又重又悶。不過,他努力地剋制着,走了過去,將自己身後的披風解下來,披到她的身上。
“我剛剛去看過皇帝了,他的身體狀況不大好。”良宴發現顧青蔓絲毫沒有回神聽自己說話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她
聽進去了,於是自顧自地說着:“我給他開了幾味尋常的藥,對他的病並無助益,他的心神越是恍惚崩潰,對城外的幻遙便更有利,不日他若殺進宮來,相信以目前仁業的身體狀況,難以指揮若定。”
他其實完全有機會在仁業的藥裡動些手腳,尋常的太醫們根本就看不出來。不過,他卻不屑這麼做,幻遙想要得到這江山,必定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從來都不會出手直接干預這些人的命運,不過此時,他從內心卻是希望幻遙能夠早日成功的,這樣的話,他便可以趕緊帶着顧青蔓遠走高飛,去一個再也不會有這麼多紛擾的地方去。
一世安穩,是他最想要的。
顧青蔓沒有動,不知道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很開心。
“青蔓,你記得與我的約定,對嗎?”良宴見她動也不動,不由地有些慌,蹲下了身子,與她目光平齊,再度想要確定她的心意:“青蔓,事成之後,我們就趕緊離開吧,你想去哪裡?”
恍惚中,顧青蔓覺得自己的手被良宴牽住了,她低頭看去,良宴的手指修長,可是,她想到的卻是這雙手不僅僅牽過她,還牽過另一個女人,還和那個女人做過她難以想像的事情,不由地覺得一陣噁心,連忙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在裙角上蹭了蹭。
她這樣的舉動讓良宴很受傷,難道自己就這麼被她嫌棄嗎?
只是見過幻遙一次,她便如此反常,如若他日幻遙再度回宮,她又會做何反應?她會不會忘記自己當初的承諾,再一次地背棄他?
那樣的滋味他已經嚐到過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勇氣再去承受一次,這一次,將是他們之間唯一的一次機會了。
他拼盡全力,也只能賭這最後一把了。
“快入冬了,天氣冷得很,我們趕緊進去吧,不要坐在這裡吹冷風了。”良宴想要伸手去扶顧青蔓,可是,她卻先一步從石階上爬了起來,“咚咚咚”地往屋子裡面跑去,良宴想追,卻聽到門外有內侍高聲地稟報:“國師大人,新月公主有請,說是有要事相商,請您速速前去安寧宮一見。”
良宴看到顧青蔓的身影速度更快地便消失在了殿內,然後聽到“砰”的一聲,她關上了自己的房門,顯然不想和他再多說話,便退了幾步下來,有些惱怒地揮手:“我知道了,這就前去。”
那前來傳話的內侍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躲在屋內的顧青蔓,悄悄地在簾子後面打量着良宴,見他站在院子裡徘徊了一下,便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地走出了華芳殿。
顧青蔓的心都要碎了,他還是這麼走了,迫不及待地去和新月公主幽會了,完全都不顧忌自己的想法,甚至連解釋一句都不曾有,而自己還在傻傻地爲他生着悶氣,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或者她是時候應該找個機會將這件事情挑明瞭,看看良宴到底有什麼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