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四聲的重物墜地聲過後,露西妮四人各自摔在不同的方向,落地那一剎涌起的劇痛令露西妮只覺眼前一陣陣暈眩,只有一片漆黑之感,暈眩過後,全身各處不停歇地傳來一陣陣地抽痛,就好像有重物抵在身上一寸寸碾壓着骨頭一般,真不是一般的痛苦……
還不待露西妮從痛苦中回過神來,“灰袍人”便飄到她身前,一股強力猛地將她拉了起來——
“你是誰,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灰袍人”此時的話音中飽含着濃濃的陰森恐怖,似乎只要露西妮一字說不對,就會被殺人滅口一般。
“咳咳咳……”露西妮猛力咳着,每咳一下,彷彿內臟都要被咳出來一般,心下卻在怨念着此人的反應過於激烈,要不是看在他的鍊金學知識與自己系出一脈的份上,她又怎麼可能會如此沒防備?
咳了半天,好容易緩過氣來,露西妮以極虛弱的語氣問道:“你和伊莫諾桑-卡雅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灰袍人”說話的時候陰氣陣陣,吹得人面目發青,“哼,哼,你們這些神殿走狗的狗鼻子真是有夠靈,一百多年了,還是死咬着不放,不給你們一點教訓,真以爲我們亡靈巫師是好欺負的!”
說話間,也不見“灰袍人”有什麼動作,一條條青黑色的蛇狀霧氣便纏上四人,霧氣就像真蛇一般蠕動着,頂部已經隱隱呈現出一個蛇首的形狀。
眼見着這樣的霧氣纏身,露西妮忙用盡全力,大聲疾呼道:“伊莫諾桑-卡雅是我的大師兄!”
此言一出,所有一切在這一瞬間便都停滯了,好像時間完全停留在了這一秒鐘一般。
“你說什麼?”“灰袍人”扯着嗓子疾呼,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這猛然拔高的聲音已經很清楚地顯示了“他”的驚訝。
露西妮感受到蛇狀霧氣的蠕動已經停止,稍稍鬆了一口氣,這纔回道:“伊莫諾桑-卡雅曾跟隨我的老師學習鍊金醫學,所以,算是我的大師兄。”
“你是……你是‘那位’的關門弟子?”“灰袍人”的聲調依舊高亢,就好像有誰掐着他的脖子一般。
“我的老師是奧瑪。”露西妮話音才落,就見“灰袍人”立馬撩開衣袍一角,屈下身來,對着她就是鄭重一禮——這是晚輩見長輩的大禮!
“哎哎哎,你這是做什麼?”露西妮動彈不得,只能用聲音發出抗議。
“阿方索見過師叔。”“灰袍人”阿方索此言更是令得露西妮渾身僵硬……
“老頭子,快說說,艾絲特在信裡怎麼說來着。”葛瑞斯微微前傾着身子,眼神頗爲急切地望着丈夫。
澤維爾將短短的信箋從頭至尾、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後卻沒有將信箋遞給葛瑞斯,反倒將它收入懷中,葛瑞斯見狀自知不好再問,只能倒坐回軟榻上,略有些失落。
收了信箋的澤維爾擡眼望着低頭欠身的信使,略一沉吟,這才問道:“把你這半個月來的經過,詳細說一遍。”
信使再一次微微欠身後,站直了身子,開始一一彙報自己這段時日的所見所聞,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到塞倫特城催促艾絲特的迴音了,前兩次,他都是在塞倫特待了近一個月後,才由澤維爾指派去做其它事,暫時放棄等待艾絲特迴音的任務,而這一次,他原本也早就作好了“持久戰”的打算,可誰卻知道,艾絲特竟主動找他傳信……
澤維爾微微眯着眼,將信使的一番話都聽完之後,這才琢磨着開口問了一個似是無關的問題:“你說露西一直沒住在莊園裡?”
信使顯然對澤維爾的這個問題早有準備,直接回答道:“露西妮小姐並不常在莊園中,這兩年更是由於閉關修行而沒再露面,直到艾絲特小姐召見屬下的前幾天,露西妮小姐才匆匆回到莊園,而後又匆匆離開。”
“你在塞倫特打聽得大公對兩位小姐的態度怎麼樣?”澤維爾又問。
“大公對兩位小姐的態度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都是任由兩位小姐發展各自的興趣,塞倫特的社交界對兩位小姐的評價也是各有優劣,外人一時也很難說清大公更加疼愛哪位小姐。”
澤維爾得聞此言,略有所思地擺擺手,示意信使退下。
“老頭子,你突然露西做什麼?這件事與她又有什麼相干?”葛瑞斯頗爲不解地問着。
澤維爾雙手背在身後,身形挺拔地立着,如果不看那銀白的發與略有些皺紋和老人斑的面容,根本無法想象這竟是一名七八十歲甚至更年邁的老者。
“葛瑞斯,戈爾姆家族是要與我們貝爾納家族聯姻,並沒有指定要由哪一家的女孩負責聯姻。”澤維爾此話一出,葛瑞斯這才恍然。
“不過,你之前於他們提的不是艾絲特嗎?如果突然改換人選,戈爾姆家族會願意嗎?”葛瑞斯有些擔心地問道。
澤維爾輕輕一笑,笑得就像一隻成熟了很多年的老狐狸,“我只是說在愛爾柏塔就讀的孫女,並沒有具體說哪一位而已。”
“啐,老頭子,幾十年了還來算計晚輩,你羞是不羞。”葛瑞斯聞言,半笑半怒地嗔道,“之前不是一定相中了是艾絲特嗎,怎麼突然變卦了?你不是一直說這是一門好姻緣嗎?”
澤維爾在葛瑞斯身邊坐下,拉起她的一隻手來,說道:“艾絲特在回信上說,她在聖巴特里亞已經有一位很要好的男友了,所以纔想着把這個好機會讓給露西妮。”
“喔?這是真的?”葛瑞斯驚喜過後,卻有些擔憂,“從來沒聽艾絲特提起過她的這名小男友,也不知道人品、條件怎麼樣,澤維爾,你可一定得派人好好問問,可不能讓艾絲特吃了虧。”
“這你就放心吧。”澤維爾笑着安撫着妻子。
“那就好,”對丈夫一向放心的葛瑞斯一聽他的承諾立刻放下心來,微笑道,“哎,如果這回聯姻能成也真是不錯的,聽說戈爾姆家的那孩子挺能耐,小小年紀就已經是襲爵的男爵了,又得德里安王爵的看重,未來可是不可限量。澤維爾,你可得早點把這個好消失告訴巴倫和愛爾莎,也讓他們高興高興。”
澤維爾笑着點了點頭。
“阿方索,你別這麼畢恭畢敬的行不行?”露西妮雙手抱着腦袋,極其無力地望着灰袍阿方索,語近呻吟。
“師叔見諒,這是老師的吩咐,無論如何阿方索都不敢違背。”阿方索立於石桌旁,雙手交叉置於身前,寬大的袖口中露出一節細長的指骨,整個人微曲着身子,使得原本2米有餘的身高只剩2米不到,從這姿態便可看出,他完全以晚輩的態度“侍奉”着露西妮。
露西妮低低呻吟一聲,只覺混身馬上就要起雞皮疙瘩一般——讓一個年過三百的巫妖畢恭畢敬地以長輩之禮捧着,估計是個人都受不了……
“阿方索,你離開大師兄幾乎都要有三十年了,偶爾放鬆一下又有什麼問題?”露西妮苦口婆心地勸着。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老師的囑咐,阿方索一輩子都不敢忘。”
露西妮聞言不禁收緊雙手,將腦袋徹底埋進雙臂之間,口中嘟囔着一些只有自己才聽得懂的外太空語言,心下卻在暗暗咬牙,從今往後,誰要再和她說亡靈巫師是最不遵循規制教化的,她就和誰急!
呻吟過後,露西妮撐起腦袋,正看見亞度尼斯三人沒藏住的笑意,她忍不住瞪了三人一眼,決定不再糾結這個令她頭疼的話題,轉而問道:“阿方索,之前你說過你知道怎麼進入堪佩城,那是怎麼回事,你曾經進去過?”
“回師叔的話,”阿方索深深欠身後,這才直起身來說道,“我剛來此處的時候,這裡只是一個空間裂隙,兩端分別是堪佩城的兩個城際魔法通路,兩邊我都探索過,師叔進來的那個魔法通路是整個堪佩遺蹟中最安全的通道之一,而另一邊遺蹟則早就被亡靈佔據。”
阿方索此話一出,不只露西妮,就連亞度尼斯三人也是覺得背後一陣陣地發涼,空間裂隙是什麼概念!以他們四個的能耐,別說是通過空間裂隙了,就是在空間裂隙中自保也是極其困難的!而阿方索卻能將空間裂隙納爲己用,發展成屬於“他”的領域空間,由此可見,阿方索絕對是已經領悟了法則之力的三階高手!
如果不是露西妮成了阿方索的便宜師叔,他們四人這回可真是小命難保啊……
各人的這番思索之後,亞度尼斯首先垂下頭來,面色暗淡——這次冒險任務是他的成人試煉,自然是由他作爲冒險小隊的領導人,可是如今,卻是因爲他才使得衆人陷入如此危險之境地,亞度尼斯不愧疚也難。
感覺到他這番心思,狄倫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無聲地安慰着。
露西妮顯然也看出亞度尼斯的心思,反而笑道:“亞度尼斯別自責,這回其實算是陰差陽錯,如果不是阿方索改造了空間裂隙,我們是根本沒辦法修復魔法通路的——自然也不會有這後來的許多可能——只能說,上天註定我們要來此走一糟,所以,你別想太多。”
亞度尼斯輕輕搖了搖頭,既沒有繼續糾結的意思,也沒有振作的跡象,只道:“我們先探一探遺蹟最重要。”
露西妮見狀只能微微頜首,轉頭向阿方索詢問起魔法通路另一頭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