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神都鎬京。
遠方高樓大廈的燈光照進老小區的房間內,在月光與霓虹燈下三千青絲熠熠生輝,隨着輕風飄蕩。
東雲舒運轉陰陽雙修之法,接受李易的法力引導,流過經脈化精爲氣,運轉大周天。磅礴的法力化作自身的積累,彷彿是煉化了一株天地靈藥,修爲一下子攀升了上百年。
純粹的法力積累,用現代的語境便是功力。
這也是爲何年歲月長的修士實力越強,修士的法力會隨着日積月累的磨練而變得越發精純深厚。除了少部分天才以外,幾乎很少有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情況。
年老的修士無論是在道法的理解,還是法力的深厚程度都完全碾壓年少者。
而與李易雙修,東雲舒能清晰的感覺到自身修爲的增長,並且沒有任何的副作用。哪怕是先天靈藥都會有藥毒殘留,何況是個人的法力與元陽。
東雲舒不禁想起來李易曾經說過的話,他已經達到絕對的陰陽平衡與圓滿。
也就是說身如琉璃,純淨無垢。
可世界上真的有絕對的圓滿嗎?
以前東雲舒不太相信絕對的圓滿,縱然天地都有缺陷,天底下哪來的完美?
現在她相信了。
李兄是一個絕對完美的人,一個絕對圓滿的道。
“該睡覺了。”
李易交完公糧,當即拿起手機開始刷視頻。
自從上次鬥法‘受傷’已經過去三個月,他因此過得了三個月的免除賦稅。但好景不長,三女荒淫無度,國庫日漸空虛。
所謂上下揮霍無度,掠之於民。
李易這個老百姓被狠狠地壓榨了,三個月的休養生息得來的清閒都要交出去了。
東雲舒撇了撇嘴,隨後也沒有強求,但仍然非常強勢的抱住李易,枕着對方肩膀跟着看視頻。
一旦刷美女視頻就幫忙劃掉。
可以看得出來我們的劍仙同志仍然保持非常強烈的佔有慾,只是在各方面因素疊加下勉強容忍兔兒與衛兮的存在。至於其他李易不在意的女人,她要是敢靠近大概率會人頭落地。
看看都不行!
李易感到有些好笑,堂堂名震天下的劍仙總是在一些小事情上吃醋,耍起小性子。
他不禁思考一個問題。
大能修士真的會被情慾迷惑嗎?
人非聖賢,在修行界中不乏被情慾迷惑的修士,不然類似合歡宗的門派也不可能一直存在。哪怕是仙宮嚴厲打擊,也只是讓這類宗門收斂一點。
比如從吸乾一個人的性命,變成讓對方虧損一些精氣神,鑽了仙宮的律法漏洞。
現代是否盈利是民事與刑事的界限,仙宮是否死人是生死的界限。
老祖宗說過‘食色,性也。’
也就是說修士其實也會被美色吸引,捫心自問如果第一次見面東雲舒樣貌非絕世容顏,如果是一個男的,一千多歲的李長生大概率會把這種煩人精打出屎來。而不是容忍對方,帶着她遊山玩水。
如果兔兒是一個醜八怪,那麼我大概率不會有其他想法。
‘我也會爲美色而偏愛,但她們又爲何會迷戀自己?’
李易從不否認自身的偏好與慾望,也從不認爲自己無慾無求,只是他會剋制。但自己樣貌只能算是端正,不醜也絕對算不上帥。
只有打扮過後才能稱得上玉樹臨風。
現代大部分男女都是如此,很少有天生麗質的。
忽然靈光一閃。
‘或許是雙修讓她們接觸了我的道,修士不食五穀,體魄超凡少有醜容,但皆爲大道瘋魔。’
修士對容貌的追捧會隨着修爲的增加而遞減,引用佛門之言即爲紅粉骷髏,凡俗的美人在修士的眼睛裡都是坑坑窪窪。而在修士中能因容貌出名者,必然是絕世之顏,超凡脫俗之美。
比如兔兒。
但有一樣事物是所有修士喜歡的,那就是道。
所以雲舒她們才沉迷雙修,所以我才被佔用大量時間!
‘或許我該僞裝一下,這樣子她們就不會貪圖享樂,而是迴歸正統的陰陽氣機交合的健康雙修!’
李易精神大振,他彷彿看到了光明的未來。
氣機交合的話,以他的實力身體都不需要接觸,完全可以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而過段時間就該回家了,到時候在老家建個新房子,以後足不出戶互不干擾,長久以往她們就不會打架了。
念頭至此,李易開始僞裝自身的圓滿。方法很簡單隻需要在陰陽平衡,稍微往其中一方偏向。
他不喜陰柔,故稍稍加一點陽剛。
“李兄關於仙宮,師兄想讓我問問你的意見,仙宮此前的言行據說弄得人心惶惶。”
旁邊東雲舒看着手機視頻裡刷出關於黑壤州的新聞,她想起了白天何昆給自己發信息。
【本臺新聞報道,黑壤州與北鷹改名北斗,目前已獲得國際各方認可……】
“當一羣擁有壓倒性力量的理想主義者出現,讓人恐懼是難免的。”李易道:“不過那些孩子爲人處事過於極端,人非聖賢,就事論事。”
“他們生活在盛世,所以希望自己此時此刻所立足的土地也是盛世。縱然要殺死許多人,也在所不惜。”
東雲舒微微歪了歪腦袋,問道:“不好嗎?李兄曾經也跟我說過,治病救人是你認爲人生病了應該被醫治。”
李長生最先吸引她的是劍法,是精湛的道法,更是才華。而結爲道侶,則是十年如一日的治病救人。
他立於亂世之中,卻逆水行舟。
“我很欣慰。”
李易微笑說道:“他們記得我的教誨,也值得我昔日悉心教導,而非純粹因爲我才喜歡盛世太平。但具體事情具體分析,他們做事太急了,用天人的心態去與這個時代爭論。”
“世間大同我只求生死,也就是如今的神州,每個人享有生命上的平等。”
仙宮天人則不同。
他們所作所爲李易都看在眼裡,也心知肚明。
若要評價的話,品行方面無愧於自己,但如果想要締造盛世估計得經歷許多磨練。正如他所說人非聖賢,他們所生活的盛世並非一蹴而就,是此前無數代人積累下來。
讓盛世太平的理念深入人心仙宮就用了幾千年。
可惜那些孩子卻想一步到位,把所有反對者視作敵人。
絕對的理想主義是瘋子。
他們或許帶來盛世太平,也可能帶來巨大的動亂。
李易覺得天人得懂得人心,確實不能完全不管不顧。
“目前天人的問題並非與天下爲敵,而是百姓跟不上他們的腳步。天人百歲成年,無需修行即可金丹,又不食五穀,而天下百姓不行。這樣吧,我給何兄一道敕令,讓他在關鍵時候能夠束縛天人。”
“免得他們陷入漫無目的的清洗。”
東雲舒又問:“那爲何他們會認爲盛世太平是理所當然的?”
“因爲我實現了,長達萬年的盛世,無數代人從出生到老去都未曾遭受疾苦。那些孩子讀過的歷史,人生的所見所聞,他們的父輩,他們的後代,他們的子子孫孫皆是盛世。”
李易風輕雲淡的回答,回想起過往並沒有太多的得意與自豪,眉目之間只有淡然。
彷彿是在訴說一個稀疏平常的事情,一個旁觀者的姿態。
因爲那是李長生的人生,是他所追求的事物。他一生之中皆是遺憾,於是不想看到世人也充滿遺憾與苦楚。
長生之苦,不應出現在世人身上。
於是有了萬年盛世。
但至少現在不是李易所追求的。
卻也是驚世駭俗之舉。
萬年盛世。
東雲舒抿了抿薄脣,眼中多了幾分傾慕,可她又不善言辭,只是將身體貼得更近。
不知不覺間嘴脣已經碰在李易的臉頰,以兩人現在的關係倒也算不上非常親密的舉動,但好像很特殊,很奇怪。
東雲舒有些疑惑,不知內心爲何躁動。李易沒有注意到身旁佳人的異常,他此時正拿着從牀頭桌取來的紙張,指尖在白紙上划動,一個個金色文字流光熠熠。
雖然說是敕令,但本質上就是寫幾個字。紙張和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寫的。
“這個敕令只能當做保底,切勿用在利益之爭。神州與北斗往後必然是競爭關係,小七現在種種動作是想統合各方,可他的做法最終只是讓他們有一個吵架的地方,就跟聯合國一樣。”
“上清宮想專斷橫權基本不可能,仙宮也不能完完全全以武力說話。嗯沒一個能讓我省心的,我再給宰相寫一道,免得沒幾天就被踢出局了。凡人有時跟不上修士的腳步,應當讓凡人代表也在桌上。”
李易轉念一想又寫下了第二道敕令,他打算給當朝宰相,也是給神州官府。
宰相能力受限於凡人的體魄,算不上治世之才,但絕對是一個合格的掌權者。最重要的是他是個凡人,他應該留在棋盤上不被淘汰,作爲凡人的代表去拖住修士的步伐。
他不用想都知道,如果讓仙宮一家獨大會發生什麼局面。除了類似審判異教徒的大清洗,天人最後還是會以自己爲首,然後天下事又一次回到他手上。
哪怕有人會替出處理,可最高權力擁有者的名頭無論如何都在他屁股下。
哪怕是閒職,那也是工作!
寫完兩道敕令,隨後放牀頭,
“李兄。”
清冷的嗓音傳來,李易這才注意到東雲舒的異常,面露杏紅,吐氣若蘭,如雪山蓮花花蕊染上晨露,少了幾分清冷,多了一分女子獨有的美。
如果是出現在兔兒身上李易習以爲常,色兔子私底下簡直是狐狸精轉世,魅骨渾然天成。但東雲舒性格偏冷,很少表露情緒,如今這般是第一次見。
很像兔子,卻又是雲舒第一次如此。
轉世終歸是好的,無論最終勝負如何。
“蠻可愛的。”李易擡手捏了捏東雲舒的臉蛋,隨後話音一轉,露出一抹壞笑道:“但下次一定。”
說罷,繼續玩着手機,他承認自己確實心動了,但他李某人絕不多交公糧。
“李李.”
耳邊清冷的聲音帶着些許顫抖,東雲舒想起來了之前自己師兄教她的,一直冰冷冷的很難討李兄喜歡。
雖然李兄從來不要求自己如何如何,也不會規範她該怎麼做,但東雲舒還是想讓李兄更加喜歡自己。
如此師兄說的能不能讓李兄更加喜歡自己?
東雲舒決定嘗試一番,但話到嘴巴卻異常燙口,怎麼也說不出來,靈臺嗡嗡的震動,眼神都開始轉圈圈了。
“李家..哥哥”
李易手機從手上脫落,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呼吸重了一分。
“誰教你的?”
“.”
東雲舒羞得躲進被窩裡,她已經絕對回去狠狠地揍一頓這老傢伙。
嗚被李兄嘲笑了.
李易把手機放牀頭上,一時間他竟然覺得手機索然無味,內心更是久違的躁動。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天道都變得順眼了許多。
試問若不轉世,故人羞顏當是斬心刀,縱然是幻想也會滿腹遺憾。最是催心者,是本可得到而錯過之物,只可往後餘生追憶設想。
如果當初我如何如何,現在會怎麼樣?
李易噗嗤一笑,自嘲道:
“就像學生畢業典禮上的告白,又像窮酸書生託付佳人,看來我也沒那麼老。”
“雲舒,伱可知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李兄莫要笑我!”
東雲舒炸毛了,騰地一下坐起來,滿面羞紅的張牙舞爪,以此掩蓋莫名的羞恥感。
“不笑,不笑你。”
“你還笑?”
房間再次熄燈,窗簾閉合,只能在月光之下隱約看出兩道影子,若隱若現,又聲韻悠長。
但此地又有極其高深的禁錮,就是落下蹲着的兩個無相都無法看破,不可能被外人所見所聞,窺探更是不可能。
只是二人夜觀天地,發現氣象大好,可謂處處祥瑞,一副功德降世的氣象。
但最近北斗那邊可是滿載殺機,難道殺人還有功德?
盤瓠隔空拍死皇極宗內的一個金丹,等待許久沒有發現功德降臨。
——
北斗,海峽附近一處水域。
清玄與蕭雲天經過短暫的寒暄後,開始談起正事。
“清玄老祖獨自前來,不以神州之名,更不以上清宮掌門之身,所爲何事?”蕭雲天開門見山問道。
清玄坦然回答:“爲仙長,爲天地大勢。我從兩尊無相之棋盤悟得天地真相,也知曉了人族斬天,故來尋。”
清玄老祖也知曉?
蕭雲天眼睛微眯,腦海中思緒萬千,揣測對方此行的目的。
天地的真相即爲天地不仁,天道爲私,求圓滿,欲得仙心。
這是監天司無數代精通推演的大能修士所得出的答案,起初是仙人合道,仙宮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後來在與量劫的抗爭中,在一次次的磨練之後,在一代又一代人族大能的推演下。
無數的天機匯聚成天地一問。
仙人死,或天地死。
是天地與所有人獲得新生,還是仙人獨活。
爲了仙人,也就是清玄老祖可以是盟友。
“您打算如何?”
“這天地病了。”
清玄不假思索回答:“仙長生死何須與天地捆綁,不過是天道的一廂情願。不對,應當是因道尊之法機緣巧合下,一個本不應該存在的怪物。”
天道至公,可卻有人給天道定下一個目標。所謂道法自然,失去自然二字,出問題是肯定的。
“老祖所說是極。”
蕭雲天展露笑容,由衷的鬆了口氣。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與這些人族先賢爲敵,更不想對他們痛下殺手。先前他們已經殺過許多同胞,其中有他們的後代,門人,朋友。
“那麼老祖來是想加入我仙宮嗎?殺盡天下強者,締造盛世太平。”
“不。”
清玄搖頭:“你們的做法過於極端,我不認可。我覺得應當懷柔爲主,黑壤州的宗門該殺,但不可胡亂殺戮。”
“今天我來是兩件事,一是合作,我掌控神州之地給你們提供後援,而你們去征戰四方,吞併天下。然後纔是削弱天地,屆時壟斷靈脈想限制修士的數量完全不需要殺人。”
蕭雲天搖頭道:“想要達成目的不可能不流血。”
仙宮天人懷抱絕對的理想,行走的途徑卻比任何人都現實。從未想過請客吃飯,你好我好,而是排除異己,殺盡亂臣賊子。
他們要弱肉強食,那就給他們弱肉強食。
“神州也該殺?”清玄眉頭一挑,忽然發覺事情可能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輕鬆。
蕭雲天咧嘴一笑,露出些許的寒氣,道:“我會留在最後,並且給予他們機會。不知您知曉仙宮五年一考,十年一查嗎?”
“每五年白玉宮會對下面所有部門進行考覈,每10年會派人深入基層,因此而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就算是對待同胞,我等也會時刻警惕。”
“我曾以爲人心是公九私一,可實際上層層盤剝下,百姓還能剩多少?我不喜把危害天下當理所當然,也絕不容忍他們。”
清玄腦海中冒出仙宮萬年曆史的一條訊息。
青光劍尊執掌大權千年,因執法過嚴而被罷免。其入住城管司短短五十年,處死千餘人,雖無冤屈,可嚴法苛政弄得人心惶惶。
仙人言:雲天,懂大火寬油,卻不懂民生小烹。可定亂世,難穩太平。
於是蕭雲天被調去了船舶司。
不出所料這些天人都是一頭頭難以駕馭的兇獸。
他們的溫順只屬於仙長。
蕭雲天就是最大那頭兇獸,如今亂世恰好是對方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