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四 我心不悅
骨爪只一抓來,便漫天都是爪影,飄忽跌蕩,罩定了裡許當空,似真實,又似虛無。
千羽老妖冷冷一笑,不無不屑之意,一樣揚手抓去。
兩支巨大的爪子,就在當空擊在一處,肉眼可見的勁氣波盪開來,左近數座山頭,只是被一吹拂,就唏嗦嗦消解成了大片碎石乃至粉塵一般,飄散到極遠處。
老妖的鷹爪,瘦骨嶙峋,化骨尊者更是乾脆就是一具骷髏,白生生的骨爪和鷹爪都被施展到了裡許方圓的法相,眨眼之間,就不知交接對攻了多少回。
這拼的卻純粹就是修爲高低,誰者修爲更勝一籌,便能壓過對方一頭。
果然還是千羽老妖這廝,修煉數萬年,雖然天性憊懶的緣故,進益緩慢,卻仍舊在修爲上佔據上風,略交手一會兒,就奪得了先手,鷹爪猛向上一撩,烏煙瀰漫,那爪子就竟如人手一般,往中一合,捏住拳頭狀,往上搗去!
剎時烈風如刀,漫卷黑芒,盡都劈在白骨利爪之上,頓時骨屑紛飛,那骨節上的慘白烈焰也是胡亂傾灑,劈頭蓋臉地燒來。
老妖混不在意,震袖一蕩,就是大片鷹羽黑幕,擋住了火焰。
他一面與這化骨尊者鬥法,一面心底暗忖:“這廝究竟何方人士,我老人家雖不曾去過神州浩土,然則活了這麼些歲月,到底知道幾分,看着路數,不似正道中人,怕是浩土那邊哪一路邪魔左道,只是爲何竟跑到了傲來島來作祟,偏還獨獨要找雲嵐山上那女娃娃……”
他不想及此處還好,忽一慮及,頓時大驚,自己守着那女娃娃許久,只爲守株待兔,只是方纔得了這小狐狸的訊號,不得已不得不來救,卻只得將雲卿卿留在了山中。
他已知了對手手段,只靠雲嵐宗那些小子,是萬萬擋不住……希望這廝來的便是真身,並不曾分身去雲嵐宗偷取。
他越想越是心頭不安,忽口作戾啼,眨眼化身成了那灰羽蒼鷹真身,立時就有千百道不止的羽鋒與爪印飛騰了上去,震天一響,將骨爪撞開。時機不可失,老妖立即抓住了依舊奄奄一息的狐狸,振翅飛去。
當真是,扶搖直去三千里,只在振翅一揮間。
老妖在這逃遁抑或說是轉移陣地一途上,委實有人所不能的手段,眨眼就跑了沒影,想來八大妖王紛紛隕落,獨有他竟能和雲嵐子成爲莫逆,活到如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眼見千羽老妖遁去,那化骨尊者竟也不追,只是一把抓住了也受創不小的君長河,嘿然冷笑道:“這老妖果然厲害,幸好本尊並未擅動。你此番所爲甚好,正爲本尊的大事博得了一個好時機。”
君長河忙道:“爲尊者效力,長河不敢言功。”
化骨尊者滿意說道:“本尊的真身本尊已在雲嵐山上得手,這便離去,待到本尊大功告成,自然殺了那老妖,取他骸骨,爲你重煉一條大槍!”
君長河不由感激萬分:“謝過尊者!”
以返虛之境的老妖骸骨爲材質,煉一件法器,卻比一頭連化形也未的螭的脊骨要強得多,雖然那深淵火螭,乃是龍種一屬。
化骨尊者一指按在君長河眉心,一點慘白光焰透了進去,那君長河當即便慘聲嘶喊,好似被什麼東西直透靈魂,痛楚何止萬分一樣。
尊者隨後收手,君長河卻虛脫一般癱倒,片刻後才恢復。化骨尊者也不說話,就擡起手,忽然生生地從自己左手上厥下了一根小指骨,吹出一口慘白氣息,那指骨轉眼變幻,就成了一條長槍。化骨尊者道:“本尊這尊沒用的身軀就將棄置不用,先煉了一節指骨與你,你自還去那邊,替摩羅國的軍隊廝殺,只管攻陷城池,將那什麼水合派,海安派一氣殺光纔好,本尊自還讓摩羅國往南進軍,彼時你與落日兩人,誰先得手,這具身軀便歸了誰。”
君長河聞言大喜過望,忙就跪倒拜道:“拜謝尊者!屬下必定竭力而爲!”
“唔,去吧。”
君長河提了長槍,化遁光既往西面去了,那化骨尊者卻仍在原處,兀自嘀咕道:“究竟歸與不歸,尚在兩可,先佔了這傲來島,倒也是一方立足之地。”
說罷,將身縱起長虹,往北去了。
卻說老妖迴轉了雲嵐山,那雲嵐宗人業已發現了雲卿卿與石生不見了,老妖勃然大怒,雲卿卿竟丟了,好比被人打了臉面一般不提,竟連石生也沒了,由不得他老人家惱火發狂,當即將自雲明長老以下,罵得一頭口水,這才撕開雲嵐宗掩山大陣,直往北去。
再說石生,他直覺自己被一股巨力挾裹,冥冥忽忽之間,不知道經歷了何處,也不知過了多久光景,才略微醒過神來。
石生心中大駭。他已經能夠明白事理,然而既知道了自己如今已經算不得尋常凡人了,不要說是被人弄得暈厥,就是睏倦疲乏,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是故大爲驚駭,知道對手十分強大,遠不是自己所能相抗。
然而他心中更繫着雲卿卿,方一睜眼,就見一片漆黑。
他已到了煉罡之境的修爲,竟還看不真切事物!
石生運起真氣,凝住心神在雙目之上,眼前漸漸有了一些光來,卻仍舊看不明白,便只得張口喚道:“卿卿!姐姐!卿卿!”
他連喚三聲,都沒有人應答,心下失神,忙就要爬起身來,卻發覺自己足下一片軟泥一般,又好似身在雲端,一下立足不穩,就要跌倒。
就在這時,忽聞有人聲道:“小妖怪莫急,這便到了。”
這聲音,正是那個先前殺到屋中,擄獲了他二人之人的聲音!
石生禁不住叫道:“你是誰,卿卿在哪?”
那聲音卻不答他,任由他喝問乃至叫罵了一會兒,忽然眼前一亮,隨即一股大力將他拋了出去,然後墜地。
石生睜眼看去,見這是一座偌大殿堂,卻四面皆石,頭頂圓穹,四面燃起數枚火炬,那火炬火焰卻是一種可怕的白炎,和那爪子抓將下來時的慘白火焰別無二致。再見這地方約莫十丈大小,高下也有十來丈,只在中央有一片石臺,突出地面三尺,大約三丈方圓,作八棱形,各角一樣燃着那白炎,石生禁不住定睛看去,只見石臺中央,是一幅人頭骨的圖案,便心頭一冷,不敢去看。
忽然頭頂生風,有一物砸來,石生急忙看去,見是一道人影,不是雲卿卿是誰,急忙叫一聲“卿卿”,飛撲着就接住。
他將雲卿卿抱在懷裡,叫喚幾聲,都不見醒轉回答,又見她面容平靜,氣息安然,不似有礙,這才略放了心,轉頭往四周看去。
這一望去,才驚異發現,不知何時,那石臺中央,已經端坐了一個面相年輕清俊的年輕人。
他若是參加了那日雲嵐宗大殿上之會,必然認得,這竟就是那摩羅道道主之子,鳩摩智!
石生抱住雲卿卿,驚問道:“你是何人,爲什麼帶我們來這裡?”
他心智終究還很單純,竟只當對方只是將自己二人帶來這裡,還問爲什麼。
那人卻不回答他,只是閉目坐着,只管任由石生問他。
又過了片刻,這石室忽然傳來一陣響動,原是這人背後方向的石室牆壁上,忽然裂開一道門戶,繼而走進來一人。
這人身披黑袍,連頭面也遮住,只是全身上下,陣陣浮蕩,好似內中中空一般。他直走到石臺前一躍而上,來到端坐那人身前,那坐着的人終於動了。
那人站起身來,忽然一把將後進來這人衣袍扯開,石生看得觸目驚心,那衣袍之下,哪裡是什麼人,分明就是一具骷髏!
然則,這卻不算恐怖,更爲震懾人心的是,那扯開骷髏外衣的人,忽然竟將自己衣衫也扯了去,露出一具赤身裸體來,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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