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魔尊者聞言不覺沉默,眼神不住變化,片刻之後,她忽然嘆道“這就是天道仁恕?”
這四個字是她在紫心劍內看到的,天道,仁恕,換在以往,她聽到這四個字,不是無動於衷,就是嗤之以鼻,甚至會說“屁話!”
可此刻,她從生到死,心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再想到這四個字,竟是對她大有震動,令她若有所悟,她一生修煉,只爲追求天道之力,只爲擁有更強的力量,她認爲天道就是至強之力,不朽之身,而仁恕,她雖懂但卻不解,不然她也不是長白魔尊者了。
可現在,她彷彿理解了何爲仁恕,何爲天道,那張妖異魅惑的俊臉之上,不知何時起,竟然多了一絲朗朗清氣,使她看去,妖魔之氣大減,凜凜正氣陡增,長白魔尊者裡的魔字似乎要離她而去了。
清巖一振紫心劍,這次並不是爲了引動天雷,激發紫電,只是隨意一個動作,隨後他正容道“我太師叔曾在此劍內留下了他畢生所學,而等到我修爲有所小成之後,劍內記載的所有心訣道法竟自消失,只留下這四個字天道仁恕,我想這就是太師叔對我的最大期望,盼望我在功成之後,要存有仁恕之心,天道便是仁恕,仁恕既爲天道。”
長白魔尊者聞言,不覺有些出神,喃喃的道“仁恕,仁恕,以前我卻沒有想過這兩個字,別人說了,我也覺得有些刺耳。此刻聽了似乎是有些順心了。燕行雲。如果我能見你一面,請教這仁恕之道,那就好了。”
清巖只是安靜的聽她說話,默默不語,他知道長白魔尊者已在改變,而且轉變的速度還是非常的快,看她身體之上青光流轉,知道那是自己的大五行真氣已被長白魔尊者煉化吸納。傷勢不但在逐漸恢復,氣息也在轉化,看着青光純正清和,便已知長白魔尊者的道法已入正途。
這也是清巖的良苦用心,他的大五行訣修煉到極致,當真有着扭轉乾坤,改變物質根本的神力,雖然清巖離大成之境還很遙遠,但以他此刻的修爲,也有了改變人先天性情的力量。當然這種力量對於普通人作用最大,遇到長白魔尊者這樣的高手是難以施展。而長白魔尊者體虛氣弱之時和常人無異,這樣清巖才能把真氣注入長白魔尊者體內,讓大五行訣發揮威力。
長白魔尊者自語了一陣,眼睛陡然一亮,像是想通了什麼,忽然一陣大笑,彷彿十分欣喜,身體之上青光閃動,再無一絲虛弱之狀,大笑之後,她對清巖道“如果你能見到燕行雲,就告訴他,我很感激他,若沒有他,便沒有我。”
清巖也是一臉欣喜,道“我若能見到太師叔,定然會轉告前輩之言。”
長白魔尊者凝視着清巖,展顏再笑,那笑容是說不盡的清雅,嬌美,動人心絃,無比美豔,隨後她對着清巖深施一禮,誠心誠意的道“我也要感激你!謝謝你了,齊清巖!”
清巖慌忙回禮道“前輩不必如此,晚輩……”
長白魔尊者大袖一揮,打斷了清巖的話,郎聲道“我一生從未謝過一人,這禮你受得起,齊清巖,就此別過,我們後會有期!”話音落時,青光一閃,她已然不見,她離開的是好不灑脫。
望着長白魔尊者颯然而去的身影,清巖不覺是感慨萬千,有此結果已是極好,長白魔尊者經此一戰,也算是改邪歸正,看她離去時的神情,顯然已是體悟到了天道仁恕四字的深意,如此也不枉清巖的一番苦心,所謂殺人容易渡人難,今日清巖卻是渡了一個長白魔尊者,也算是功德無量了。
在空中默然而立片刻,清巖纔回到了下面,厲輕恬等人頓時就圍了過來,大家其實都有許多疑問,小薇性急,首先問道“島主,你怎麼沒殺她,她不是個壞蛋嗎?”
清巖笑道“以前是,以後就說不準了。”
小薇不解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齊鯉卻道“島主,你可真是厲害,連長白魔尊者這樣的大魔頭你也能度化,我還以爲你要殺了她呢!”
清巖仰首一看長白魔尊者離去的方向,道“我本意是要殺她,可知道了她與我太師叔相識,又與我沒什麼仇怨,我就改變了主意,再說殺戮並非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而她也不算太壞。”
小薇聞言卻道“方纔你可是讓我殺了許多人,這就不算殺戮了?”
清巖笑道“這話問的好,那些人都是該死之徒,又是殺害丹鳳軒弟子的兇手,所以死不足惜,至於長白魔尊者她不一樣……”
沒等清巖說完,小薇又道“她是不一樣,原來還是個女的,人也漂亮,難怪島主不想殺她了。”
清巖聞言不覺苦笑,聽小薇的意思,自己竟是爲了長白魔尊者的姿色才放過了她,這不是說自己就是個好色之徒嘛!和這丫頭講不通道理,清巖只能轉移話題,問到厲輕恬,孫小乙,他們怎會到了南海?是不是天火宮出了什麼意外?
說到了天火宮,厲輕恬眼圈頓時一紅,清巖雖有準備也是大爲動容,忙道“輕恬,究竟出什麼事了”
厲輕恬被他一問,眼淚再也無法忍住,雙手掩面痛哭起來,孫小乙嘆道“讓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自從天火宮出事後,她是沒掉過一滴眼淚,真是難爲她了。現在見到了你,她……唉!”
清巖見厲輕恬哭得悽楚無比,顯然是滿懷悲憤,便走到近前想安慰一下,厲輕恬見他走近,就一下撲入了他的懷裡,接着又大聲痛哭起來,清巖知道她是有太多的委屈和痛楚,需要這樣的宣泄。也就不再說話。輕輕的拍打着她的柔肩。意示安慰。
清巖知道大哭不但傷氣而且傷神,怕厲輕恬哭壞身子,就暗自將一股真氣輸入了她的體內,許久之後,厲輕恬才緩緩止住哭聲,也是過於疲憊,她竟是趴在清巖懷裡睡着了。
清巖暗暗嘆息,掌心再吐出一股真氣。讓厲輕恬的睡意又沉了幾分,隨後將她輕輕交給小薇,讓小薇好生照顧。
一切做完之後,他纔對問到孫小乙“小乙哥,天火宮究竟出了什麼事?難道是厲宮主……有了意外?”
孫小乙嘆道“清巖,你可知天火宮現在的宮主是誰?”
清巖搖搖頭,孫小乙接着道“是袁長生。”
這個名字清巖很陌生,就道“此人是誰?”
孫小乙冷笑道“此人你也認識,這個衣冠禽獸就是那個猿長老,那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清巖是大爲驚訝。猿長老他當然認識,當年在衡山也有過數面之緣。印象也是很好,他雖是猿猴成精,可也頗有長者之風,以前和王天郎也是極好朋友,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清巖對猿長老是很有好感,還把火精借於他修煉道法,可此刻聽孫小乙說來,這位猿長老,現在的袁長生絕非什麼好人,就道“他做了什麼?”
孫小乙怒目圓睜,顯得十分氣憤,道“這個畜生勾結天心教,乘着厲宮主閉關修煉道法之際,就將毫無防備的厲宮主……”
清巖聞言驚道“你說厲宮主已然……已然仙逝了?”
孫小乙嘆道“我也不能肯定,只怕是凶多吉少,與厲宮主一同遇害的還有顧長風……”
清巖又是一聲驚呼“什麼!顧……顧前輩也在天火宮?”
孫小乙並不知顧長風與清巖的關係,繼續道“顧長風和厲宮主乃是至交,二人在天火宮同時閉關修煉,本以爲天火宮甚爲安全,哪知道禍起蕭牆,二人竟……唉!這也是命數,兩大高手也不知是生是死。”
清巖最近是屢聞噩耗,心境反而要比以前平靜了許多,臉色雖是難看,但心神不亂,又道“這事是幾時發生的?”
孫小乙尋思片刻道“也有二十年了。”
清巖點頭道“那輕恬當時應該是不在天火宮吧?”
孫小乙道“當然,她若在天火宮,只怕也是難逃一劫,當時她與我在南海之上尋找你的下落。”
清巖一怔道“在找我?”
孫小乙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厲輕恬,嘆道“自從你進入潮音古洞之後,她和百里冰就一直在南海等你回來,六十年前丹鳳軒突遭大變,她……說來也巧,那年她正好迴轉天火宮爲厲宮主祝壽,也算逃過一劫,等她知道丹鳳軒出事,到了南海,丹鳳軒已是一片廢墟,而我也正好到了南海,本來我是報信的,怎料人算不如天算,我還是晚到一步!”
清巖知他消息一向靈通,就道“你事先就知道了有人要襲擊丹鳳軒?”
孫小乙點頭道“天心教行事詭秘,我也是事發前一天才知曉,其實我也是中了天心教聲東擊西之計,唉!”
聽他如此說,清巖頗爲不解,道“小乙哥,你此話何意?”
孫小乙道“當年我不是答應你要探出天心教的底細,就這樣我是一直密切注意天心教的一舉一動,而這幫兔崽子也知道了我的舉動,好在我會躲能跑,又有你們崆峒派高手的幫助,總算沒被他們弄死,想必他們也知道我的耳目厲害,那次就故意透露出了一個消息,說天心教要大舉進攻崆峒派……”
清巖一聽臉色不覺微變,只是並沒有說話,孫小乙繼續道“我知道這個消息,就趕緊傳給了你大師兄,讓他好有所準備,誰料到,這就是天心教的詭計,他們明要襲擊崆峒派,其實目標是丹鳳軒,我一時不察,就出了大亂子,唉!都是怪我大意!”說到這裡他是一臉懊惱慚愧,自責不已。
清巖怎會埋怨他,就道“這怎能怪你,是天心教太狡猾了,這筆帳我遲早要和他們清算明白!”
孫小乙見識到了清巖的厲害,對清巖是很有信心,可他隨即想到一事。想告訴清巖。卻有頗爲猶豫。清巖見他欲言又止,就道“小乙哥,你還有什麼事要說?”
孫小乙被他看出心思,知道瞞不過他,暗自一咬牙,道“清巖,當年丹鳳軒出事之時,除了元元真人在丹鳳軒。還有……還有一人也在丹鳳軒。”
清巖見他吞吞吐吐,神情古怪,立時有種不好的感覺,沉聲道“那人是誰?”
孫小乙面對着清巖那雙洞察一切的雙眼,忍不住一陣心慌,結結巴巴的道“是令師廣閒道長。”
清巖這次是再也無法平靜心境,上前一步就抓住了孫小乙的胳膊,厲聲道“你說我師傅也在丹鳳軒?”說話之時他眼裡光芒大盛,身體之上也是光芒流動,腳下忽然發出一陣輕響。似乎是砂石流動之聲,四周氣息也在瞬間凝結。沉重令人無法喘息。
齊鯉等人也是一驚,沉睡中的厲輕恬也自驚醒,見狀不覺叫道“清巖,你怎麼了?”
厲輕恬的聲音不大但讓清巖猛然一醒,隨即他鬆開了抓住孫小乙的手,而孫小乙早已是痛得是死去活來,呲牙咧嘴,清巖的手勁何等之大,他如何受得了,再看清巖雖是鬆開了孫小乙,神情依然陰沉,眼裡光芒閃動,十分駭人,孫小乙哪敢多言,急忙向後連退數步,清巖彷彿沒見到他的動作,說道“師傅也在丹鳳軒?師傅也在!師傅……”
想到師傅,那個身材瘦小,有個鷹勾鼻子的道士,還有有時故作神秘的笑容,裝神弄鬼的樣子,以往想到師傅,清岩心裡就會一暖,而現在想起那個瘦小道士,清岩心裡是一陣酸楚,還有刺痛,心好痛!
最近知道的壞消息實在太多了,丹鳳軒毀了,元元真人逝去,百里冰生死未卜,天火宮也有了大變故,清巖就算再堅強,也是到了他承受的極限,剛纔他連番吐血,鬱結之氣總算舒暢了些許,之後見到厲輕恬,心情更是又好了幾分,可好景不長,孫小乙隨後的話,一下子又把他推向了崩潰的邊緣。
廣閒是清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是他的恩師,也像是慈父,雖然廣閒有時行事頗爲不靠譜,可清巖還是對師傅極爲尊敬和愛戴,在清巖想象中,師傅現在應該過着逍遙自在的日子,整天悠悠哉哉的品茶,樂陶陶的四下游玩,是不會出意外,不會……死的,但孫小乙的話,清巖怎能不信。
“師傅……”一連叫了無數聲師傅後,清巖忽然一聲大叫,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一片血雨四下飛濺,衆人則是大驚,厲輕恬驚呼道“清巖。”身形一閃就向清巖撲去,只是厲輕恬根本接近不了清巖,就在離清巖丈許距離,她就被一股無形大力擋在了外面,震得她是氣血翻騰,身形一陣搖晃。
小薇連忙扶住了她,厲輕恬驚慌失措的道“清巖,他……”
清巖如此情形,小薇,齊鯉,齊火是見過一次,雖是心驚但不慌亂,小薇安撫厲輕恬道“姐姐,無需着急,島主就是太難過了,剛纔他也是這樣。”
厲輕恬聞言驚道“剛纔他也吐血了。”
小薇嘆道“是啊,就是在離這裡不遠的那塊礁石上,島主見到了一雙腳印,說是夫人的,結果就吐了好幾口血,把海水都染紅了,唉,島主真可憐。”
厲輕恬聽到礁石,腳印,就已瞭然,神情頓時黯然,道“清巖說的不錯,那是百里姐姐和我的足印,想必他是觸景生情,就吐血了。”
小薇聞言不覺奇道“姐姐的腳印我怎麼沒看見?”
厲輕恬幽幽嘆道“我與百里姐姐爲了能等到清巖從潮音古洞出來,就一直守候在那塊礁石上,我們是日夜輪流守在那裡,久而久之,就有了一雙足印刻在了那塊礁石之上,數十年的時光,我們就是在那塊礁石上渡過的,就想能看到清巖,終於我見到了他,可百里姐姐……”
厲輕恬說的平平淡淡,小薇聽得卻是癡了,怔怔的看着厲輕恬絕美的臉龐,默然不語,只是眼裡光華閃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厲輕恬見她如此,就道“你是否覺得我們很傻?”
小薇連忙搖頭道“不,不,我就是覺得你們很好,這叫什麼,是癡心還是癡情?我覺得如果換了我,我也會這樣做的,爲了心愛之人,做什麼也都值得,姐姐,我說的可對?”
厲輕恬輕輕撫摸着小薇的秀髮,心想“她也是個癡情之人,爲情也能甘願付出所有,難怪清巖會這般喜愛她。”嘴裡說道“是呀,爲了心愛之人做什麼也是值得的。”
她們說話之時,也在注意清巖的舉動,吐血之後,清巖果然冷靜了下來,神情也不在那麼激動,只是周身上下依然有光芒流動,厲輕恬等人還是無法靠近他,隨即大家又發現,在清巖腳下,周圍百丈方圓之地,所有的砂石竟然都化爲了細細的粉末,細如灰塵,顯然這是清巖方纔激動之時,真氣暗涌,波及百丈,致使砂粒瞬間粉碎,化爲了細塵粉末。
這是何等強大的力量!
衆人駭然,孫小乙更是覺得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地,幸好,齊火及時扶住了他,沒讓他丟人現眼。
沉默了許久後,清巖纔回過神,長長的舒了口氣,他收斂了神光,氣息,眼中光華也自平復,緩緩的道“小乙哥,你說家師當時也在丹鳳軒,他在丹鳳軒做什麼?”
孫小乙忙道“令師聽聞天心教要對丹鳳軒不利,就一直在暗中守護丹鳳軒,崆峒派要遭天心教襲擊的消息令師似乎不太相信,就沒有回返崆峒山,唉,令師真是算對了,只是……”
清巖眼裡寒芒一閃,強忍住那股悲愴苦意,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抖“師傅想必是預料到了什麼,小乙哥,他……老人家是怎樣……仙逝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