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一覺醒來,已是清晨,地府幽暗,竟有一縷微弱的光,斜在他的臉龐上。
走出房門,望見的,乃是溫馨的一幕。
竈臺前,楚靈翩然而立,繫着圍巾在切菜,就如一賢惠妻子,在給丈夫做早餐。
陰風輕拂,撩着她的秀髮,恬靜優美。
那畫面,賞心悅目,看的葉辰有些癡醉。
他已記不起,有多久未吃她做的飯了。
走的太遠太遠,前塵往事,都在歲月中模糊,記憶中那可憐的溫存,也滄桑了。
快了,葉辰深吸一口氣,楚靈兒解封,便也該回諸天了,對未來也滿是憧憬。
“你醒了。”楚靈兒側眸,嫣然一笑。
“此刻的你,真是美。”葉辰笑了笑。
“去洗手,吃飯了。”楚靈輕語一笑。
早餐很溫馨,葉辰就如一餓死鬼託生,扒拉米飯,狼吞虎嚥,掃蕩桌上美食。
楚靈淺笑,有些牽強,眸中,還有一絲水霧縈繞,多希望每日都能爲他做早餐。
這一瞬,她差點就說了,她腹中的孩子是葉辰的,可她忍住了,忍的直想哭。
“你咋不吃。”葉辰擡頭,愕然問道。
“吃。”楚靈埋首低眸,抿着苦澀魚羹。
很快,一縷陰風拂來,一紫發青年現身。
他帶着面具,不見其容,只見他那雙眸子,深邃如星空,囊天納地,浩瀚無疆。
葉辰側首,上下掃量,堪不破其血脈,亦看不出其修爲,只知他神秘而可怕。
“叨擾了。”紫發青年開口,話語平淡,古井無波的眸,並無一絲一毫波瀾。
“你...哪位。”葉辰問道,放下了碗筷。
“吾名:堯舜。”紫發青年淡淡一聲。
“堯舜?”葉辰挑眉,約莫想了那麼一兩秒鐘,極爲確定,未曾聽過這個名。
冥界還真是臥虎藏龍,又一尊可怕存在。
“不知道友來此,所爲何事。”葉辰道。
“來接吾妻子。”堯舜說着,望向楚靈。
“妻子?”葉辰皺眉,也望向楚靈兒,很顯然,堯舜口中所說的妻子,便是她。
被他一看,楚靈起身了,卻不敢直視他的眸,輕咬着貝齒,“葉辰,對不起。”
“爲何說對不起。”葉辰眸光目不斜視。
“我懷了他的孩子。”楚靈垂下了眸子。
“那我便殺了他。”葉辰笑的滿含溫情。
“抱歉,這一世,我更愛他。”楚靈輕語,挽了堯舜胳膊,轉身便向園外走。
“鬼話連篇。”葉辰一步跨越,如一鬼魅,擋了二人去路,滾滾殺氣洶涌而出。
“不愛你了,信不信由你。”楚靈道。
“是不是他脅迫你。”葉辰無視堯舜,只看楚靈,死死盯着,眸光如劍犀利。
“有帝荒前輩在,冥界無人敢脅迫我們。”
“既如此,那就讓他消失。”葉辰眸子血紅一片,氣勢瞬上巔峰,殺機狂暴而寂滅,冰冷徹骨,讓天地也結了寒冰。
“前塵情緣已了,好聚好散,何必呢?”楚靈語氣冷漠了,一步擋在堯舜身前。
隨着話語跌落,她手中,顯化一柄仙劍,錚鳴而動,微微擡起,劍鋒直指葉辰。
葉辰身軀一顫,一雙眸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盈滿了淚光,模糊了他的視線。
前世今生三百年,這是第一次,她拿劍指着他,雖還未刺來,卻已心如刀剜。
她的眸子,無情而冷漠,也如她手中的劍,閃爍着寒光,那是殺機,冰冷無比。
“楚靈,你要殺我?”葉辰話語哽咽沙啞,巔峰氣勢,隨她的劍,蕩然無存。
“我乃堯舜的妻,他乃我孩子的父親,你殺他,我便殺你。”楚靈話語冰冷。
“我不信。”葉辰眸中有淚,緩緩走來,自己撞上她的劍鋒,刺破了他的胸膛。
一寸,兩寸,三寸,他的步伐不曾減。
每上前一步,仙劍便刺進一分,直至劍尖,自他身後刺出,淌滿了璨璨金血。
“既你我隔着一把劍,那我便走近些。”
直至劍尾,他才定身,嘴角流溢鮮血,看着楚靈,滿眼淚光,還有鮮血縱橫。
“你縱攔下我的人,也攔不下我的心。”楚靈一語淡漠,看葉辰的眸並無情。
“縱是無心,你也是葉辰的。”葉辰擡了沾血的手,緩緩摸向了楚靈的臉頰。
“要一具傀儡,有何用。”楚靈冷叱,猛地的抽出了仙劍,動作絲毫不遲疑。
鮮血噴薄,觸目驚心,葉辰蹬蹬後退,踉蹌一下,半跪在地上,一口鮮血狂吐。
準帝劍的威力,何等強橫,殺機寂滅。
楚靈不語,挽着堯舜,一步步出了小園。
自始至終,她都未回眸,看一眼葉辰。
身後,葉辰如石刻的雕像,任風肆虐,一動不動,只血與淚淌落,濺滿聖軀。
凌亂黑髮,遮了他半個臉龐,隨飄飛落葉,一縷縷的化作雪白,染着滄桑風塵。
那種痛,比凌遲還殘酷,心神也混亂,已至崩潰的邊緣,欲將他吞滅纔算完。
園外,有人來,乃是趙雲,見此畫面,忙慌上前,擡手一掌,按在葉辰肩膀。
什麼情況,趙雲皺眉,不知發生了啥。
葉辰笑了,笑的有些癲狂,如瘋子一般。
鬼城外,楚靈臉色慘白,嬌軀忍不住的顫抖,美眸不再冷漠,盈滿晶瑩淚光。
這便是帝荒請她幫的忙:讓葉辰親眼見證,把他推入無底深淵,傷的越深越好。
對,這是一場戲,一場大戲,是在演給葉辰看,助他在崩潰中,再次涅槃蛻變。
殘忍,的確殘忍,疼痛是撕心裂肺的。
正如楚靈所說,他歷經磨難,已傷的千瘡百孔,此番打擊,無疑是毀滅性的。
無人知道,他能否扛得住,是崩潰還是涅槃,這是一情劫,比極道帝兵更可怕。
她的心,比葉辰還痛,明明是他的孩子,卻偏偏不能說,非但不能說,還要把它當做一把利刃,狠狠插進他的胸膛。
腹中,他們的孩子在哇哇大哭,似感受到了爹孃的疼痛,還有來自未知的恐懼。
楚靈捂住了玉口,努力沒讓自己哭出來。
她不用回身去看,便知葉辰頭髮已白,捂着胸口,痛苦的低吼,如厲鬼在哀嚎。
“前輩,你抹了他的記憶吧!讓他忘記,莫讓他再遭苦難。”楚靈近乎哀求。
此話,是對堯舜說,所謂堯舜,便是帝荒的一道法相身,是用面具遮了真容。
“他需親身經歷,這是他該渡的苦難,走不出這情劫,便踏不過那六道輪迴。”帝荒搖頭嘆息,身爲前輩,有些不忍。
“如何纔算完。”楚靈希冀的望着帝荒。
“直至他眼中...再無楚靈,直至他心中...真正放下,如此,他纔算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