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老六今天穿得喜氣洋洋，四個多月沒見，現在的老六少了幾分猥瑣，多了幾分沉穩大氣。
“明天我結婚，大哥一定來啊。”
老六沒有同李墓多做寒暄，給了李墓一張請帖，又大方的到處散了一圈煙，對着那幾個管事矜持的微微點點頭，開着一輛車一溜煙走了。
李墓淡淡的看了眼手中的請帖，有些發怔，搖搖頭，甩掉有些發散的記憶，低下頭，繼續幹活。
老六請客的地方是環球中心五樓的餐廳，整個基地最好的餐廳，從這點看，老六的確是發達了。這一點，李墓倒是沒有太大意外，紅色變異鸚鵡跟他彙報過，安南那邊的進化者聯盟，在成平這邊找的代言人就是老六。
以老六以前掮客的身份，現在得到了進化者聯盟的支持，這個月很在成平基地那些搜索隊裡露了臉，做了幾次大交易，和基地軍隊的幾個上校都搭上了線，甚至幫着進化者聯盟接了幾個軍隊裡的任務。
從這點看，老六這個代言人做得倒是很不錯。
李墓沒有進去，在門口包了個紅包，抄着手，就離開了。他不太喜歡這樣喜慶的場面，老六忙着迎接其他人，沒有注意到李墓，而收紅包的女方家，看了李墓一眼，也沒在意。
李墓就這麼來了一圈，又走了。
出門之後，向左拐着去騎了自行車，沒有看到從右面停車場裡緩緩走出的洛水，兩人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擦肩而過。
“怎麼了。”
看見洛水忽然停下來，陳子義開口問道。
洛水有些悵然若失的跑出大門，四處張望，來來往往的人羣，阻隔了她的視線，再也看不到那似曾相識的背影。
人羣的另一面，李墓騎上自行車，緩緩離開這裡。沒有看到人羣洶涌的大門處，洛水慌亂張望的目光。
“走吧。我們進去吧。這支搜索隊很有點本事，應該可以拿到你需要的材料。實在不行的話，我去幫你弄回來。”
陳子義輕聲開口道。
洛水沒說話，深吸一口氣，止住自己莫名的心酸感覺，踏步走進了大門。這次她來參加老六的婚禮，爲的是讓老六背後的搜索隊幫她尋找一些材料。
從這一點看，基地對洛水的支持，果然在漸漸減弱，與李墓的猜測一樣。當進化血清的來源可能會斷絕的情況下，基地上層不可能再將大部分資源都用在洛水的研究上了。
老六很爽快的就接下了洛水的任務，他作爲進化者聯盟的代言人，心中自然清楚聯盟的利益所在，而洛水作爲進化血清的創造者，從進化者聯盟的利益出發，自然是絕對支持洛水的研究。
本就爲了因爲洛水而存在的進化者聯盟，轉了一個圈，反而用利益捆綁住了進化者聯盟，成了洛水背後最堅定的支持者。
進化者聯盟，將是李墓留給洛水最大的遺產。不管未來是什麼樣子，聯合了殭屍，變異獸，進化者的進化者聯盟，都將是守護洛水最堅實的後盾。
李墓沒有去想老六的婚禮有多麼的熱鬧，多麼的幸福，他站在陽臺上，靜靜眺望着遠處的軍事區，第三棟公寓，21層，左邊第二個窗戶，那是洛水的家。
李墓猛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攤開手，有些刺眼的鮮血殘留在掌心中，李墓面無表情，一點點擦掉手掌中的鮮血，細胞衍生，衰敗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
李墓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體內那如同火山一般瘋狂演變的基因鏈就會徹底崩潰，將他拉入死亡的深淵。
本來李墓覺得自己死過了一次，再次面對死亡，自己應該可以平靜自如的面對，但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做不到。
他不怕死，他只是害怕自己死了，就不會有人再去如他一樣保護洛水。沒有人懂得她的笑，知道她的哭，瞭解她的軟弱，明白她的堅強。
想到這點，李墓就有些不甘心，但沒有辦法了，至少以目前地球上的科技還做不到基因層面的修復。殭屍的結局已經是註定的，哪怕李墓是這殭屍中的王，這唯一的暴君，也決然不可能倖免。
基因鏈的崩潰，無法逆轉。
李墓輕輕吐出一口濁氣，不再去想這些，他靜靜站在陽臺上，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越來越暗，一片漆黑的天空，只有洛水窗戶前微微點亮的光，是他唯一的光明。
再一次站在黑暗的虛空之中，靜靜的看着屋內的洛水，一個人。
看見她關了燈，李墓腳踏虛空，緩緩的靠着落地窗，隔着玻璃，他擦不掉她眼中的淚，抹不去她輕輕的蹙眉，撫不平她心中的憂傷。
這薄薄的玻璃，卻好像天與地的鴻溝，隔絕了他與她的世界。他只能站在她看不到的角落裡，爲她締造一個帝國，留下一份她不可知的遺產。
給不了她幸福，就只好不如，不見。
紅色變異鸚鵡盤旋在深邃的夜空中，看着下方的李墓，長長嘆息一聲，它不知道李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但是如果讓它選，是給洛水一份久違而又短暫的快樂，還是乾脆不如不見，它自己也有些找不到答案。
或許李墓做的是對的，或許李墓做的是錯的，終究都是李墓的選擇。這個時候，紅色變異鸚鵡寧可李墓永遠都不要想起自己的記憶，那樣的話，或許現在的李墓要過得快樂的多。
不用在意自己是不是殭屍。
不用在乎自己還能活多久。
有時候，憑着本能活，會比人類活得快樂的多。
沒有記憶，就不會有憂傷。沒有感情，就不會有痛苦。沒有理智，就不會有抉擇。可是，這就是人。
因爲記憶，除了憂傷，還有快樂。因爲感情，除了痛苦，還有幸福。因爲理智，除了抉擇，還有方向。
做人的快樂，紅色變異鸚鵡無法懂，也永遠不會懂，但它知道，李墓哪怕成爲了這殭屍中的暴君，也只想做一個人。
如果李墓選擇做殭屍，哪怕只有短暫的幾年，他依然可以做這唯一的王，締造不可思議的傳奇。
但可惜李墓還是想做一個人，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這黑暗中，剋制着自己的渴望，爲洛水留下一份遺產。
紅色變異鸚鵡很不喜歡這樣的李墓，所以它本來想要告訴李墓一個消息，但它決定不說了。
“什麼狗屁的遺產。大王，我們的征途，可是星辰大海啊！”
紅色變異鸚鵡低語一句，轉身飛走，它的視線盡頭，漫天遍野的殭屍已經匯聚成了一條線，一條河，如同洪水一般，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