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佈下這麼大一個局,到底是想要什麼?他應該很清楚,即便是兩敗俱傷,以他的資歷、背景及底蘊,都不可能把控整個淮城的。 而他……”
望着有些‘失控’的馬磊,無論是黎叔,還是馬老太都把精睿的目光望向了他。
在與兩人對視後,原本情緒激動的馬磊瞬間冷靜下來。緩緩落座後,長出一口氣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失態不可怕,怕你失控!你爹臨走的時候,怎麼跟你說的?每逢大事有靜氣,哪怕做不到裝也要裝出來。時間久了,經歷的事多了,靜氣自然油然而生了。”
說到這的馬老太,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風風雨雨那麼多年,面對任何對手,哪怕當年馬王爺被衆多實力圍剿,老太太未曾表露出這樣的情緒和表情。然而今天,卻因爲自己大兒子的‘憤怒’,顯得很是反常。
“像你說的,以他肖勝的資歷、底蘊、背景,即便是成爲了最後的勝利者,他又能得到多少?沒人在法治社會、和平年代真的能‘佔山爲王’。爬得越高,責任、目光以及格局要越大。怎麼?一個白手起家的‘小農民’,讓你手忙腳亂,你覺得心理不平衡了?”
“馬磊,我告訴你。別看你亦要他年長几歲,你真正所吃的苦,不及他的三分之一。在這之前的二十三年裡,他甚至爲了一頓晚餐,翻遍了學校裡所有的垃圾桶。正因爲,他嚐盡人間冷暖,現如今才如此懂得珍惜。”
“他咬過、他跪過、他低頭過,所以他該榮耀。”
待到馬老太半吼、半咆哮的喊完這番話時,在她旁邊的趙綺紅,連忙攙扶着老太。並輕聲細語的安撫道:“乾孃,您別動怒。”
“綺紅,我沒事!”側過臉的馬老太,再次露出了她那慈祥的笑容。
這是一個把‘制怒’,已然練到如火純金的老人。
“一個曾經你隨時可以玩廢了的螻蟻,一個被你當成傀儡的木偶,現如今你才卻突然間發現,原來自己被對方給耍了?很憤怒?覺得很不能接受?”
“世界有一半在嘲笑另一半,其實在另一半人的眼,他們也都不精明。陳家兄弟、袁家、洪老七、靳大海等等這些被肖勝玩弄於股掌之間,最後都不得不給他低頭的這些人,哪一個起初不是你這樣的心態?最後,又是哪一個不是在憤怒,仰望着他的笑容?”
說到這,長出一口氣的馬老太緩緩落座。
“無論是馬磊,還是馬升,如果你們無法忘卻那段屬於‘馬王爺’的榮耀,你們這輩子也只可能活在‘馬長生’的陰影下。他的下場,是你們的最高成。不可能再高了……”
馬老太訓話時,無論是馬磊,還是馬升皆站在那裡低着頭。待到老太太‘發泄’完後,兩兄弟才一一表態。
“繼續吃飯!”
說完這話的馬老太,率先捏起了筷子。在爲趙綺紅夾了一份竹筍後,老太太繼續詢問道:“綺紅,以你對肖勝的瞭解。他想要的是什麼?”
聽到這話的趙綺紅,沉默少許道:“我覺得他是活在理想世界裡的‘僞憤青’。”
待到趙綺紅說完這話,馬胖子冷不丁的接了一句:“確實夠‘僞’的,但絕不是單純的憤青。”
“哦?”馬老太饒有興趣的望向自家老二,連趙綺紅都瞪大眼睛的望向他。
“拿他帶着陳寨村的村民‘全面脫貧’這一事吧。之前,在很多人眼包括趙姐和我,都覺得他是在做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把自己掙的錢一分不留的散給下面人,然後大談個人理想和抱負。那時候,我聽着都昏昏欲睡。當時,我毫不客氣的對他說:要麼是你腦袋被驢踢了,要麼是我格局太狹隘。”
“結果證明,他的腦袋沒被驢踢,確實是我格局太狹隘。趙姐,如果你對肖勝關注夠多的話,應該知道在他的房間裡專門有個書櫃存放了整整一櫃子的‘件夾’。面還用‘標籤’註明了年份、日期等等……”
待到馬升說完這話,趙綺紅回想到什麼的點頭道:“有印象,他有‘剪報’和存檔的習慣。”
“對,這特麼的纔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他把近兩年《新聞聯播》、人.民日報等重要國家發行的報刊裡,具有‘重要意義’的新聞及評論,全都剪輯成檔。裡面包羅萬象,囊括了民生、經濟以及政、治等等。”
“我當時不解啊,問他你是假酒喝多了?而他的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在這個和平社會裡,國家意志是民生走向。”
當馬胖子說完這話時,連抽着旱菸的黎叔都眼前一亮的怔在那裡。而坐在首位的馬老太,笑的越發欣慰。
“這年頭跟着政府走,你是錯的那也是對的。所以,陳寨村是整個大口鎮乃至淮城周邊鄉鎮第一個‘全面脫貧’的。正因爲如此,無論是下面官員想要標榜自己的政績,還是面想要拿出典型做推廣,都會拿陳寨村做‘試點’,更會完善陳寨村乃至大口鎮周邊的配套設施。”
“而在這期間,肖勝做了什麼?他是在以大口鎮、陳寨村爲核心,打造屬於自己的產業鏈。而這些產業鏈,同時又能惠及周邊的村民。所以,他肖狗勝現在在大口鎮、在陳寨村纔敢這麼狂。沒辦法,村寵’,不是,應該說是‘鎮寵’。”
待到馬胖子說完這些後,衆人皆露出了淡然的笑容。
“哪怕目前在淮城根深蒂固的晶宮,好,再算錦華、馬記,包括寧……只要你數的出來的,誰敢在大口鎮和陳寨村跟他齜牙咧嘴?真動起手來,他往旁邊一站夠了,下面得到實惠的村民都不願你意。”
當馬升說完這些後,馬磊緊皺眉頭的開口道:“你的意思是,他一早已經從報刊和新聞,分析出……”
“對,肖勝也曾把他的‘經驗’傳授給我和雕哥。不過我是馬大哈,全當耳旁風了。雕哥最近也開始關注這一塊了,即便是他自己沒時間,也讓饒青幫他整理。頭天晚新聞聯播播放的,時間段在各大領導人出境之後的那五分鐘裡,所述的、所宣傳的一些典型和政策,如果第二天各大主流官方媒體,再狂轟亂炸。八成是已經訂好的未來政策基調。”
“跟我們離得太遠的可以褪去,與我們息息相關的整理出來。以此爲框架,利用手的資源提前佈局、推廣。跟你說個最爲實際的事,去年新聞聯播的時候連續一週強調‘環境保護’的重要性。當時手裡沒現金的狗勝,慫恿着我跟雕哥去周邊鄉鎮收購‘觀景樹’。”
“啊?”埋頭吃東西的馬良,忍俊不住的擡頭吃驚的發出了聲音。
“別說你了,我當時也覺得他是扯犢子。可年初的時候,省裡面下達件了。緊接着淮城提出了‘打造生態淮城、綠色淮城’的口號。棚戶改造的規劃圖一出來,好傢伙綠化佔百分之三十多!一年前,無人問津的觀景樹,如今論‘顆’買。長得磕澶的還要六七十,好的都炒到了一百五。”
當馬胖子說完這話後,旁邊的蘇小研下意識反問道:“那你買了嗎?”
“在投資領域,我雖然嘴很‘鄙夷’肖勝那牲口,可心裡卻很‘信服’滴。以狗勝的名義,從雕哥那借了二百萬。把周邊的‘觀景樹’在價格低谷時,全部收人囊。然後,又從雕哥手裡硬生生把舊縣棚戶改造的綠化工程給吃下來了。”
“看我做什麼?狗勝教我的,現金流的雕哥把錢放在那裡也是‘發黴’。還是讓我打着‘淮城勝哥’的名義,幫他花吧。”
聽到胖子這話的趙綺紅,笑着反問道:“美滋滋?”
“相當的美滋滋!不說工程的錢,‘觀景樹’都讓我賺的盆滿鉢滿了。不過狗勝沒讓‘炒’,他說關於民生、基建這一塊,最好不要動歪心思。小心成爲‘活靶子’被人輪了。沛縣的棚戶改造再加舊縣的,差不多能自我消化完這些綠被。我提前買下來,留着自用沒人說我吧?”
待到馬升說完這些後,衆人皆沉默在那裡。如果馬升所說的都屬實話,那麼他的眼光和遠見,確實了得。
“我說這麼多,並不是想要去標榜我那個兄弟。算了,還是實話實說吧。反正我挺佩服他的!哥,你知道年前,肖勝讓調給去北邊幹什麼嗎?”
“嗯?”
“囤鋼……囤積鋼筋!那時候小作坊的鋼筋煉製廠多的跟牛毛似得,鋼價好像是十連跌了吧?然後,他慫恿着雕哥去囤鋼。現在呢?環境部門重拳出擊,連污染嚴重的國企鋼材廠都被查封、整頓了,更別說下面的小作坊了。你做地產生意的,應該知道現在什麼行情了吧?”
“可無論是鋼筋,還是觀景樹,肖勝都是讓我們摁住別炒。一來是我們能內部消化,畢竟幾個工程子啊那。二來,永不做出頭鳥!所以,你們問肖勝想要什麼,野心是什麼……我是真滴猜不透!單這兩筆生意,我們哥三賺了多少?只是沒換成現金而已。這些股份,不是他開口要的,是我和雕哥硬塞給他的。”
“不要錢,不做出頭鳥,只要自己有的,除了女人之外下面兄弟誰要給誰。守着他那四百畝的試驗田,跟寶貝疙瘩似得。揚言明年有錢了,再包千兒八百畝。至於權勢……淮城無論誰當家,能忽略到他肖勝嘍?”
“他要啥?他要臉,他要他身邊的所有人父母、兄弟、女人,在不會爲生計發愁的同時,有尊嚴的活着。而有些人,包括錦華馬總您以及千姿寧淑珍,乃至於淮城那些自詡老資格的權貴們,明面算是對他‘尊重’。可實際呢?一個個眼高於頂,瞅都不正眼瞅他一眼。”
“把他當傻子、當鄉巴佬的玩弄於股掌之間?一個個想要坐享其成、漁翁得利?既然這樣,那打臉嘍、那重新洗牌嘍。這個社會離了誰都能正常運轉,你們不服,他換一批服的。我覺得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