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民國一夢(八)

“楊兄,你這麼嚇唬老闆娘,萬一嚇得她失去了水準,做不出你要的味道怎麼辦?”斯文男子轉頭對姚黃笑道,“不好意思,我這個同伴性子比較直,說話也有點兒衝。但你放心,他沒有惡意的。”

“沒關係。”姚黃表面掛着得體的笑,心中則冷笑着:性子直?是肆無忌憚纔對。

“請問先生要點兒什麼?”

“給我來一碗雞鴨和樂吧,再來兩個肉夾饃,兩碗油豆腐線粉湯,兩籠蟹黃包,一碟夫妻肺片。”斯文男子笑眯眯地點餐。

五樣小吃囊括了東西南北的風味,姚黃暗罵一聲陰險,笑容不變地道,“請稍等。”

幾樣小吃送上兩人的桌子,眼看着兩人吃得滿意,姚黃嘴角微微上挑,內力灌注在雙耳中,全神貫注地偷聽兩人的談話。

“小娘皮做的東北大拉皮挺正宗的。”大漢邊吃邊讚道。

“雞鴨和樂也很不錯,老闆娘的手藝好,難怪週四那些人會向我推薦這家小吃館。”斯文男子道。雞鴨和樂是山東名小吃,以蕎麥麪壓制的麪條做主料,雞肉和鴨肉做滷子,味美湯鮮,

“嘿嘿,小娘皮長得也不錯,就是不知道上了牀後的滋味如何了。”

“你可別亂來。”

“怎麼,你也瞧上小娘皮了。”

姚黃手上一使勁兒,筆桿斷成了兩截。

“少胡說。我是提醒你,如果老闆娘出了事,我們以後可就吃不到這麼正宗的家鄉小吃了。”

“也是!”大漢贊同。“爲了隨時能吃到好吃的,老子就放過小娘皮了,反正老子的女人不少。”

“你啊,昨天晚上又和幾個女人廝混了?兩隻眼睛都成熊貓了。要是影響了今天的行動,李頭非扒了你的皮。”斯文男子道。

“不是晚上才行動嗎?我白天可以睡一覺。”

“你這人就這麼大咧咧的,不怕任務失敗?”

“不就是到殺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銀行員工嗎?怎麼可能失敗?”大漢不在意地道。

斯文男子端起碗喝了口麪湯,“我怕你們遇上‘暗夜魔鬼’。”

聽到“暗夜魔鬼”四個字。大漢哆嗦了一下,道,“你可別嚇我!我纔不會這麼倒黴碰上那個魔鬼。”隨即大漢又安心地笑了,“嘿嘿,我怎麼忘了。暗夜魔鬼只殺日本人,我還是很安全的。”

從見天開始殺漢奸。姚黃低頭假裝看報紙,在兩個人進入小吃館時,她便認出了兩個人,蘇乘得、楊結。這兩個人是她的目標之二,76號魔窟的漢奸。汪僞的走狗。聽兩個人的談話,他們今天晚上的行動目標應該是江蘇農民銀行宿舍的員工。前段時間,重慶政府爲了保持淪陷區法幣的地位。打擊中儲券(汪僞政府爲了控制淪陷區的金融,發行“中儲券”作爲通貨,造成上海金融界的混亂)的發行,利用留在上海租借內金融實力。予以抗衡;同時又利用潛伏在上海租界內的軍統特務,襲擊中儲行上海分行,暗殺中儲行工作人員多人。汪僞政府政府大爲震怒,下令讓76號採取報復行動。據姚黃從歷史書上看到的記憶,這次報復行動極爲殘忍,最先槍殺了江蘇農民銀行宿舍的員工十一人,後又到中國銀行集體宿舍捉了兩百多人進行迫害。之後仍不滿足,在中央銀行和交通銀行安置炸彈,死傷二十多人,引起了輿論強烈譴責。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 姚黃冷笑,她來上海的目的之一便是摧毀76號,如今這兩人正好做爲大餐開始前的開胃小菜——這個比喻不好,這麼噁心的東西,她可吃不下去。

夜,農民銀行的員工們見證了一場以少勝多的精彩戰鬥。一個人,在槍林彈雨中閒庭信步,揮手間,一個漢奸就被其殺死了,實在是,實在是……太厲害太了不起了。員工們激動興奮不已,幾乎忘記了差點兒被槍殺的恐懼。

“別殺我,別殺我。” 楊結在暗夜魔鬼突然出現時,就嚇得拋下手下逃跑了,可惜依然沒有逃得了,“我有錢,全部都給你,只求你放過我一命!”

耳中傳來對方的輕笑,“東北大拉皮好吃嗎?”

楊結驚訝地擡頭,對方把蒙面巾拉了下來,一張有幾分熟悉的臉孔落進他的眼中,“是你這個小娘皮,你……”

話沒有說完,喉嚨被割破。楊結大睜着眼睛,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姚黃避開噴濺而出的鮮血,掏出一支大號的毛筆,蘸着鮮血,寫下“賣國賊,必誅之”六個大字。隨後將筆一扔,瀟灑離去。

“老闆娘,給我一籠包子,一碗豆花!”斯文男子蘇乘得怏怏地走進小吃館,他的面色青白,雙眼佈滿血絲,一副頹敗驚惶的樣子,比之上一次來簡直天壤之別。

“蘇先生生病了嗎?” 姚黃爲其倒了一杯熱茶,關心地問道。

“沒,沒事!” 蘇乘得如今是惶惶如驚弓之鳥,不止是他,整個76號的人都在擔心,什麼時候暗夜魔鬼會找上他們,要了他們的命。自從楊結那組人被殺以來,76號已經損失了十好幾人,連對重慶政府的報復行動都不得不放棄。南京政府對此非常重視,讓他們儘快捉住暗夜魔鬼。這不是爲難他們嗎?暗夜魔鬼神出鬼沒,身手高強,連配備精良的日本人都捉不抓其,他們這些二鬼子又怎麼能夠捉到?爲了小命着想,蘇乘得甚至想辭掉76號的工作,跑到內陸去躲起來。可惜,他只敢想不敢付之行動,否則不等暗夜魔鬼來殺他,李是羣(76號創建人)就會先甭了他。

把包子和豆花給蘇乘得擺到桌上,退到一邊暗中觀察此人。看到其連包子也夾不穩,姚黃嘴角上勾,再滅掉76號其他漢奸之前,她不會殺了蘇乘得。這個人的存在可是讓她倍感有成就,讓一個人活着受精神折磨可比殺死他更加有意思。

三個月,姚黃用三個月的時間殺死了76號絕大多數人,逼得李是羣不得不將總部搬遷,帶着剩餘的手下離開上海。只是,他們不會成功的。76號註定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從蘇乘得的隻字片語中,姚黃知道這幫漢奸怕了要逃了,可她怎麼會放過他們這一羣走狗呢?這些人手中中國同胞的鮮血比日本人還要多,如今是他們血債血償的時候了。

極司菲爾路是靜安區及長寧區的一條街道,部分路段沿蘇州河南岸,亦在美租界內,離姚黃的小吃館不遠。姚黃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四周靜悄悄的,只有一個地方傳來喧鬧的聲音。姚黃沿着聲音傳過來的方向行進,走了大約五分鐘,她看到了燈火通明的建築物。有着周圍的黑暗相襯托,建築物昏暗的燈火似乎變得明亮無比,把裡面的人和大門外的汽車都照得清清楚楚。姚黃看到了車頂架着的機關槍,看到了呼喝着衆人上車的蘇乘得。

“什麼人?”一束手電筒的光芒照過來,刺激得姚黃半眯起眼睛。

“老闆娘,你半夜到這裡來什麼?” 蘇乘得認出了姚黃,但卻沒有讓手下收起槍。一個女人半夜來到76號,本身就不尋常。

“我接到一個電話,讓我送夜宵到這裡來。” 姚黃舉高手中提的籃子,示意給蘇乘得等人看。

“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啊,那人只打了電話讓我送夜宵,沒有說自己的名字。” 姚黃無辜地道,“不過那人倒是讓我傳一句話給你們。”

“什麼話?”

“這是最後一餐了,你們好好享用。”

“混蛋!”蘇乘得身邊的一個男人暴怒,對手下的人道,“還愣着做什麼?把這個女人給抓起來。”

姚黃長笑一聲,將竹籃拋向蘇乘得,自己縱身後躍,一下子跳出了十丈遠,身前真氣凝聚成一個盾牌,將對方打出的子彈全部抵抗在身前一尺之處不得寸進。

“暗、暗夜魔鬼……” 蘇乘得大張着嘴,目瞪口呆地望着遠處屋頂上的女子,他從來沒有想過小吃館中溫婉的老闆娘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暗夜魔鬼。

“你認識她?”旁邊的男人問道。

蘇乘得後怕地點了點頭,“她是小吃館的老闆娘,我天天去小吃館吃東西,都能看到她。”

說道這裡,蘇乘得忽然醒悟過來,他急忙揭開籃子蓋,接着倒吸一口冷氣:籃子裡面哪裡是夜宵,分明是一大包的烈性炸藥,引線已經被點燃,滋滋冒着火花,眼看就要燃到了盡頭……

“快,快扔出去!”男子也看到了籃子裡面的炸彈,慌亂地大聲提醒。

“哦,哦!” 蘇乘得舉起籃子就往遠處扔,炸彈從籃子裡面飛出來,劃出一道駭人心魂的拋物線。

“我送出去的禮物,怎麼能讓你們輕易拋棄。” 姚黃的聲音依然溫柔,左手揮舞,一道真氣射向炸彈,把炸彈擊得倒飛而回。正好飛到蘇乘得等人的上空,磅地一聲巨響,炸彈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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