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氏作爲曾經的兩朝第一兵馬世家,絕世神兵利器是從來不少的,比如傳說中的鳳璃劍,而這紫金弩,雖沒有鳳璃劍那樣傳奇,卻也是難得的寶貝。傳聞紫金弩可用內力化箭,若內力夠深厚,一箭可破一城。
它是曾經的大元恭王所有,後來大元覆滅,夜氏女帝便將這把紫金弩賜予了小女兒,也就是下一任定王。
兜兜轉轉,沒想到這把弓,最終竟然在嫂嫂的手中,還作爲陪嫁,帶入了夙閥。
“嫂嫂的好意,本不應辭,只是紫金弩意義重大,夙弦自認受不起。”
夙弦戀戀不捨的目光從紫金弩上移開,其實她很嚮往,因爲夙家以箭術聞名,她在箭術上也有點天分,雖然武功練得馬馬虎虎,但是箭術確實不錯。
相信夙家沒有人能抵抗的了一把絕世弓弩的誘惑,可是,嫂嫂連瑜兒都沒有給,可見這東西對嫂嫂意義非凡,她不能奪人所愛。
“大夫人說了,這紫金弩的大小,只適合女子使用,大小姐自小於箭術頗有天分,與其讓這絕世利器在庫房裡不見天日,倒不如,讓它在戰場上大放異彩。
大小姐日後無論嫁入其他門閥,還是留在夙閥,都免不了戰爭,紫金弩交到大小姐的手中,方是好馬遇伯樂,纔不致讓明珠蒙塵。夫人只有一個要求,此物乃是先祖之物,希望大小姐能珍之愛之。”
夜氏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顯然是真心想要給她,夙弦拿起鐲子,入手便發現接口那裡有一個小小的凸起,她輕輕釦動,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原本呈半圓形的紫金鐲,迅速地斷裂、拉長、彎曲,一眨眼已經變成了一把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弓。
不知是不是夙弦的錯覺,紫金鐲變成紫金弩後,竟連色澤似乎都亮了幾分,仿若一顆蒙塵的珍珠,終於綻放出了全部的光彩。
“這弓弩形態還可以不斷變大,但是那需要內力的支撐,若是內力足夠深厚,可化爲一人高的長弓。”
“那嬤嬤替我謝謝嫂子,等她坐穩了胎,我便去看她,母親已經將後宅交給了我,所以她只管安心養胎,瑜兒那裡,也不用擔心,我會親自照看。”夙弦摸着紫金弩,愛不釋手。夜氏的這份情,她領了。
夜嬤嬤在心裡暗自讚歎,這大小姐落了水之後,反而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從前大小姐雖然溫婉端莊,但是卻太過單純不諳世事,說的好聽是寬厚純善,說的不好聽就是懦弱愚蠢,明明出身高貴,卻讓一個庶女耍得團團轉。
如今纔不過剛剛醒來,一出手便讓韓氏小產,二姑娘禁足,阮氏也得以保全,連大夫人的擔憂都一併顧忌到了,這手段,哪裡像個從未管過家的姑娘?
夜嬤嬤回去後,便將夙弦的話稟告了夜氏,夜氏笑道:“大姑娘確實是長進了,從前我便覺得二姑娘心術不正,只是提醒了幾次她都沒聽懂,我也就不想做那惡人,如今看着,雖然表面上她待二小姐還是一如既往,可到底不同了。”
“是啊,這樣夫人也能安心養胎,不用怕那韓氏再起幺蛾子。”
提到韓氏,夜氏臉上的笑容淡了淡,“嬤嬤,我累了,想休息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大姑娘,還是很敬重夫人的。”夜嬤嬤並沒有立馬離開,遲疑着道。
大姑娘深得主君的寵愛,旁人的話,主君聽不進去,但是大姑娘相勸,一定有作用。
從前大姑娘從來不管這些事,也就罷了,如今大姑娘明顯是看重大夫人這個嫂子的,大夫人若是能借此機會和大姑娘交好,和主君修復一下關係……
夜氏的臉色更冷了幾分,“我就算再落魄,也不屑於利用一個小姑娘去爭寵,更不屑於去對一個男人搖尾乞憐。大姑娘幫了我一次,我將紫金弩給她,也算是還了這個人情,嬤嬤,以後這種話,休要再提。”
這態度,擺明了是要和夙弦劃清界限,或者說,是要和夙家所有人劃清界限。
夜嬤嬤嘆了口氣,她是理解夜氏的,如今的生活,並不是自家姑娘想要的。
姑娘想要的生活,是馳騁沙場,建功立業,鮮衣怒馬的快意人生,而不是被困在後宅這四方的天地裡,不見天日;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而無法容忍與旁人共同分享一個夫君。
因爲她是夜氏的姑娘,是曾經兩朝尊貴不輸於皇族的夜氏,她們夜家的姑娘,從未有過夫君納妾的先例,她的姑娘,着實憋屈。
夜嬤嬤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眼中是一抹化不開的哀愁,可如今,又能有什麼辦法?大夜朝滅了,定王府也沒了,當年老定王將姑娘託付給夙家,便承諾過,不會讓姑娘再染指兵權,這就是姑娘的命啊!
接下來的幾日,倒是難得的安寧,這一日,夙弦養足了精神,命小廚房做了些夙瑜愛吃的點心,親自帶人來到了夙瑜的院子。
夙瑜今年剛滿10歲,才移出後院不久,因爲對於這個漂亮溫柔,又對她極好的姑姑,還是很有印象的。
今天上午日光正好,夙瑜在院子裡蹲馬步,遠遠地見夙弦過來了,眼睛一亮,也不管那麼多,直接跑了過來,像個小炮彈一樣撲進了夙弦懷裡。
“姑姑,你好久都不來看我了,瑜兒好想你。”夙瑜噘着嘴,有些不高興。
夙弦蹲下身子,取出繡帕,溫柔地替他拭去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夙瑜長得好,遺傳了夜氏和夙疆的好皮囊,10歲大的孩子,還沒完全褪去嬰兒肥,一張小臉粉雕玉琢的,大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乾淨而澄澈,那樣滿是濡慕的看着你,看得人心都化了。可只要一想起他前世的結局,夙弦便覺得眼眶有些酸澀,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陽光下,少女眉眼溫柔,笑容溫暖而明媚,周身上下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美的像是一幅畫。
雷鳴拿胳膊捅了捅一旁已經看癡了的宋浩軒,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天天惦記着大小姐,怎麼大小姐來了,你又成木頭了?還不上去打招呼?”
宋浩軒這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再看向雷鳴,目光就沒那麼溫柔了,“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壞了大小姐的清譽,我就跑去告訴二小姐,你睡覺從來不洗腳!”
“你……”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活該一輩子打光棍!雷鳴心中暗罵,不過卻也明白好友心中的苦衷。
他和宋浩軒的父親都是夙家的家臣,夙家軍中將領。大小姐是夙閥的嫡小姐,看主君的意思,是要將大小姐嫁入其他世家大族爲主母的,不像二小姐,是庶出,若是他多立幾個功勞,說不準主君就會同意將二小姐許配給他。
可宋浩軒,從小就喜歡大小姐,這事,他從沒跟人講過,也只有他看出來了,卻也知道,這場暗戀八成是要無疾而終的。
夙弦陪夙瑜玩了會,哄着夙瑜去午歇之後,纔來到小會客廳,讓人將雷鳴和宋浩軒請了過來。
“如今嫂嫂又有了身孕,我要打理後宅,也不好常來外院,少主就拜託兩位師父了。你們雖只是少主的武師父,我卻希望你們日常也能多照看少主一些,若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可以找人來給我傳話,夙弦在此,拜託了。”夙弦難得的認真,給二人行了一禮,以示誠意。
夙瑜不僅是夜氏的命根子,也是她在乎的人,這輩子,她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到他!
“不敢當,大小姐太客氣了,這本就是我們的分內之事。”宋浩軒連忙起身,伸手想要去扶夙弦,卻又覺得不妥,馬上收了回來。
“大小姐太客氣了,少主交給你們,你儘管放心就是。”雷鳴性格要豪爽一些,拍着胸脯保證道。
夙弦看了他一眼,笑着點點頭,“我這次來,除了看望瑜兒,還有一件事,要請兩位幫忙。
過幾日,我和二妹妹要去一趟法華寺,想請二位帶人暗中跟隨保護我們。”
一聽到保護二小姐,雷鳴眼睛一亮,立馬就要答應下來,宋浩軒卻覺得不妥。
“大小姐要出門,爲何主君不多派些護衛,如今世道這麼亂,還是要小心一些。”
“說起來慚愧,是二妹妹想要我的一塊玉石,卻不想供奉在了法華寺,所以去取回來。只是你們可能沒有聽說,二妹妹近日被哥哥禁足,沒法光明正大的出門,只能偷跑,所以我們也不好大張旗鼓的出行,只能偷偷溜出府去,自然不能調動府中的護衛,所以纔想要二位幫我這個忙。”
“二小姐爲何被禁足?”雷鳴聽說夙綾被禁足,立刻緊張起來。
“唉,是那日二妹妹不小心衝撞了韓夫人,導致韓夫人小產,這都是內宅之事,不說也罷。我雖心疼她,卻也要顧忌哥哥的感受。”
雷鳴皺了皺眉,覺得綾兒確實莽撞了些,傷害主君的子嗣,可是大罪,若只是禁足,確實不算什麼。
大小姐還真是善良,這樣的情形下,還依着綾兒的性子去取什麼玉石,綾兒是不是有些任性了?
宋浩軒卻是對夙綾更不滿了,“屬下覺得這樣不妥,萬一遇到什麼危險……”
“不會的,我還要叮囑你們,這件事情不要讓二妹妹知道,她太過調皮,是不許我驚動府里人的,想和我單獨偷溜出府去,若是知道我請了你們兩人暗中盯着,又要和我鬧脾氣。那日出行,我會讓映雪提前通知你們,你們隱在暗處,若是遇到危險,你們再現身,若是沒有危險,便罷了。”
“大小姐,對二小姐還真是好。”雷鳴笑容有些訕訕,連他都覺得夙綾這次過了些,甚至對她往日說的話產生了一絲懷疑。
如今這種亂世,流民四竄,一個庶出的小姐,逼着嫡小姐大老遠去爲她取玉佩,不許帶護衛出門,還要鬧脾氣?
綾兒常說,府里人人都欺負她,從不拿她當主子看,可看大小姐的神色,分明對她很好。
雷鳴倒不是對自己記憶中那個純淨無暇的姑娘產生了懷疑,只是覺得,可能是她誤會了什麼。
宋浩軒看法卻完全相反,大小姐的性子也太好了些,莫不是平日裡,常常被二小姐欺負?這樣想着,心中不自覺地便對夙綾多了絲厭惡。
夙弦眼角的餘光一直關注着雷鳴臉上的神情變化,見此情形,勾了勾脣,很好,今天的目的算是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