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海在銀鄉瘋狂行動的時候,林巖一點都不知道。
大力駕校現場會結束之後,林巖帶着秘書去了金州,爲銀鄉工業項目技改跑資金。
整整一個下午,林巖來來回回在財政局、發改委、科技局之間奔波,章子蓋了十幾個,資金總算有了一點眉目。
當天晚上,爲了爭取到更多資金,林巖陪着市財政局的頭頭吃了一頓飯,直到把幾位頭頭全部灌趴下,飯局才宣告結束。
林巖從金州回到銀鄉的時候,已經到了凌晨一點。
當時,林巖也有點好奇,街上怎麼看不到一個黑摩的?
即便如此,林巖也沒有多想。
或許,時間太晚了,黑摩的司機也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上班不久,林巖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林巖掃了一眼號碼,發現是酒廠的秦娟打來的。
到了這個地步,林巖仍然沒有把事情想的太壞,更沒有把王四海想的太卑劣。
第一,交通局馬上停止暴力執法,嚴禁銷燬查扣的黑摩的。
平頭青年的提議,自然與這些摩的司機不謀而合。
不等林巖說完,秦娟急切地說道:“林縣長,交通局從昨天下午開始,出動了大批執法人員,全面取締黑出租。
面對着女人的追問,急救醫生支支吾吾地敷衍。
林岩心裡頓時一動,秦娟大清早打來電話,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頂樑柱一下子沒了,等於天塌下來了。
醫生經過全力搶救,最終還是無力逆天,張文強不治身亡。
一盆髒水,竟然對着自己潑過來。
秦娟正幫着女人報案,醫院裡突然來了十幾個陌生的年輕人。
金州不給個說法,我們就去陽城。
再說了,擡屍遊行,圍攻縣政府,都是違法行爲……”
秦娟是銀鄉酒廠工會副主席,酒廠工人遭遇不幸,自然少不了她的身影。
林巖誠摯地說道。
天災總比人禍更容易接受。
畢竟,林巖是分管工交的副縣長,爲了銀鄉的市容市貌,讓交通局整治黑出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娟焦急地說道。
然而,秦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愈演愈烈,直到發生了讓人震驚的悲劇。
我已經責成縣交通局,讓他們開始研究制定具體的計劃……”
王四海打着官腔,把責任全部推給了林巖。
這樣的情況,把責任全部推到林縣長身上,絕對是非常輕率的。
秦娟心情坎坷地問道。
“草!這個女人竟然替姓林的說話,不會是姓林的相好吧?”
有什麼指示,你儘管吩咐……”
如果不是秦娟及時通知,林巖還被矇在鼓裡。
“秦工,早上好……”
秦娟無意中聽到,交通局之所以要這麼做,完全是林縣長要求的。
難道,酒廠那邊又出事了?
出現了這種不愉快的場面,可能是交通局的工作方法簡單粗暴。
我們酒廠的一名叫張文強的工人,今天早上用電動三輪拉客,遭到交通局執法人員的查扣,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了……
張文強的死,更激起了衆人的憤怒,成了一個導火索。
“嫂子,大哥死的太慘了!這都是姓林的那位副縣長造成的!
只是,由於時間倉促,雖然有人提議,還是沒有形成具體的行動。
逝者已逝,生者還要生存。
你丈夫身上有多處外傷,肋骨斷了幾根,或許是遭遇了車禍吧……
一看情勢馬上要失控,秦娟頓時心急如焚。
“全面取締黑出租?沒有啊。
“我們擡着屍體去縣政府,給張文強討個公道!
急救醫生自然清楚,這樣的環境下,自己絕對不能亂說。
但是,怎麼妥善安置這些下崗工人,卻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至於什麼暴力執法,純粹是那些刁民對我們交通局的誣陷。
我就不信了,這個姓林的狗官有多硬的後臺,還能一手遮天!”
“不光是摩的司機,我們銀鄉的百姓都應該參加,把姓林的狗官給轟走!
發現秦娟與他們作對,人羣中頓時發出一陣惡毒的攻擊。
華夏最不缺的就是看熱鬧的人,一時之間,羣情激奮,人羣越聚越多,浩浩蕩蕩,直奔縣政府而去。
“王四海,昨天現場會上,我只是讓你們交通局研究計劃,沒有讓你們匆匆忙忙開始行動!
不過,從秦娟心裡,倒是希望真的是車禍。
此情此景,秦娟也只能含着眼淚勸慰女人。
在整個銀鄉縣,王四海的名頭可以說如雷貫耳。
一看事態已經失控,秦娟沒有繼續陪着張文強的妻子,而是悄悄離開了人羣,連忙給林巖通風報信。
哦,不過,在昨天的會議上,我卻是提到過這個問題。
“我們擡屍去遊行,要求縣裡嚴懲姓林的狗官……”
當然了,我也做了相關調研,瞭解到其中一些問題。
王四海突然取締黑摩的,已經讓林巖感到非常意外,更沒有想到,這個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更嚴重的事情還在後頭!
平頭青年網高處一站,義正詞嚴地高聲喊道。
“人多力量大,大家互相聯絡,你們那些摩的司機全部集中起來,一起向姓林的討說法。”
換句話說,張文強是被活活打死的。
王四海我警告你,如果真的是你們交通局的責任,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縣長,不用謝我。憑着我的直覺,我認爲你不會下達這樣的命令。
在平頭青年的指揮下,張文強的妻子在前面零頭,衆人擡着屍體出了醫院。
秦娟只是一介女流,力量微弱,雖然非常焦急,卻無法主控形勢,只能眼看着事態一步步惡化。
昨天下午的時候,就有人提議到政府討個說法,攆走這位外來的副縣長。
有人一邊鼓動,一邊開始付諸行動,準備擡着張文強的屍體去縣
對於好心人的提議,女人自然不會反對。
他們不僅暴力執法,今天一早更是毆打當事人,出了人命……
一時之間,幾十人高聲附和,衆人情緒激昂,非常有氣勢。
你們交通局竟然暴力執法,現在還鬧出了人命!
由於是空降幹部,在整個銀鄉縣,林巖現在還沒有什麼朋友,瞭解信息的渠道,有僅僅限於秘書和招待所工作人員,自然有點閉塞。
這個問題牽涉的面非常廣,在具體開展工作之前,必須提前進行通知,讓當事人有充分的準備。
酒廠由於效益不好,不少下崗工人爲了吃飯,也加入了黑出租行當。
任何一個地方,出租車都是一張名片。
你給我記好,如果是你們交通局暴力執法,導致當事人死亡,一定要嚴格追究打人兇手的責任……”
張文強的妻子說不出一句話,只有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醫生,醫生!我丈夫是怎麼死的?”
出了車禍?
對於突然出現的陌生年輕人,秦娟感到非常蹊蹺。
這位大哥不能這麼白死,我們要找姓林的要個說法,爲這位大哥討個公道……”
張文強現在還在醫院裡,大家紛紛傳言,他是被交通局的人打死的……”
“林縣長,早上好!
現場的人員當中,除了酒廠的工人,就是那些被取締的黑摩的司機。
當然了,林縣長你是知道的,那些開黑出租的,一個個都是軟硬刁悍,如果僅僅給他們說好話,是不可能完成工作的,適當強硬一下,也是非常必要的……
王四海漫不經心地敷衍道。
朋友們,姓林的小子爲了自己的政績,竟然不顧百姓的死活,我們絕對不能答應。
聽到秦娟介紹的情況,林巖再也無法鎮定了。
上次酒廠事件,林巖給秦娟留了電話號碼,有事可以直接聯繫。
林巖顯得很淡然,不慌不忙地說道。
林巖正色說道。
“取締黑出租?
“麻痹,這個女人是幹什麼的,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說到家,這個市場肯定要整治,但是,不是簡單粗暴取締能夠解決的。
“這個,這個……具體死亡原因,我們現在也不好斷定。
好在急救醫生在現場,馬上掐人中搶救了過來。
王四海,現在出了人命,我鄭重地命令你,馬上全力進行補救。
掛上電話,林巖馬上給秘書胡黎明下達指令,讓他立即前往醫院,調查張文強死亡真相。
這樣的事情,知道的越晚,肯定越被動。
“王四海,你給我解釋一下,取締黑出租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
如果縣裡不給解決,我們就去金州!
甚至,遇到客人不願意乘坐他們的黑摩的,這些人竟然惡語相加。
“秦工,謝謝你。
結束與秦娟的通話,林巖沒有停留,馬上開始撥打王四海的電話。
其實,接到秦娟的通風報信,林巖雖然嘴上說的輕描淡寫,頓時皺起了眉頭。
秦娟自然能夠意識到,一旦發生這樣的事情,對林縣長絕對不利。
張文強雖然身體瘦小,掙錢不多,不過,他畢竟是這個家庭的頂樑柱。
這個事情啊,我們交通局是按照林縣長你的指示辦事啊!
你們交通局搞突然襲擊,而且工作方法簡單粗暴,與我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
秦娟急切地高聲說道。
在酒廠家屬院院裡,對於這次毫無徵兆的暴力執法,大家氣憤填膺,議論紛紛。
我沒有幹過的事情,他們很難顛倒黑白。”
聽到工人們的議論,秦娟儘管心裡很不是滋味,卻沒有多想。
不過,請林縣長放心,無論出現什麼情況,我們一定會頂住壓力,絕不退縮,堅決完成林縣長的指示,全面徹底取締黑出租市場……”
第二,你馬上帶人去醫院,瞭解清楚相關情況,然後向我彙報。
我會小心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林巖嚴厲地說道。
一路走着,有人高聲吆喝,讓大家一起都去縣政府,爲張文強討個公道。
“林縣長,事情不好了!有人一口咬定,張文強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
看到丈夫的屍體,張文強的妻子感覺氣血攻心,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按照交通局的口徑,他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身不由己,都是林縣長硬壓下來的任務。
這樣的行爲,嚴重敗壞了我們銀鄉的形象,肯定要進行整治。
女人抓住急救醫生,竭斯底裡地追問道。
林岩心平氣和地說道。
着些人不是張文強的親人,卻表現的比親人還要強勢。
林縣長,你要小心啊……”
聽到王四海地解釋,林巖頓時惱了。
按照院長的提醒,王四海打來了電話,這個中年人的死,與交通局有瓜葛,讓他不要亂說話。
一個留着小平頭的青年走到張文強妻子面前,非常憤怒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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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秦娟的詢問,林巖頓時一愣。
“嫂子,你節哀順變……”
王四海這個小子發瘋了,竟然拿着雞毛當令箭!
如果想確定具體死因,你們還是找法醫……”
他們現在已經開始擡屍遊行,要去縣政府討個說法。
放下電話,王四海往老闆椅上一趟,撇嘴罵道:“麻痹!彙報給鳥!
張文強的妻子只是一個弱女子,丈夫突遭橫禍,已經讓她亂了分寸。
我們交通局是全市文明單位,工作人員素質很高,一向文明執法。
秦工,你是銀鄉的老人,肯定已經看到了,我們銀鄉的黑出租問題已經非常嚴重了。
剛纔,急救醫生已經接到了院長的電話。
交通局暴力執法,全面取締黑出租的事情,昨天晚上已經在銀鄉傳開了。
清理整治黑出租很容易,有關部門只要一個通知就可以。
這個年輕的縣長,嘴上一套,行動上又是一套,不過爾爾。
當初,林巖解決酒廠事件的時候,工人們還以爲這個年輕的縣長是個好官,或許能夠考慮工人們的一點切身利益。
秦娟沒有與林巖寒暄,而是心情複雜地直奔主題。
“嗚嗚……”
“秦工,謝謝你的提醒,我還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
大不了,我們去燕京告御狀。
“林縣長,全面取締黑出租,是不是你下的命令?”
然而,王四海在沒有任何通知的情況下,竟然打着林副縣長命令的旗號,不僅搞突然襲擊,而且暴力執法,還鬧出了人命。
秦娟關切地說道。
張文強被120拉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幾乎沒有了生命體徵。
秦娟微微一皺眉頭,感覺有點不像。
“請大家不要激動,不要衝動。
不少工人昨天下午就中了槍,三輪摩托被交通局查扣,說是要全部銷燬。
在昨天的現場會上,林巖的確給王四海下過命令,讓他們交通局研究對策,如何整治銀鄉的黑摩的問題。
這位平頭青年一帶頭,十幾位年輕人連聲附和,信誓旦旦地要給張文強討個說法。
這個小子喪心病狂,這次對摩的司機下手,逼死了張大哥,下次不定那個行業要遭殃……”
林岩心平氣和地介紹了相關情況。
按照工人們的說法,林縣長新官上任,爲了自己的政績,爲了面子工程,全然不顧底層民衆的飯碗。
民衆擡屍遊行,這個影響太惡劣了!
由於種種歷史遺留問題,黑出租從業人員非常複雜,其中有大量下崗工人。
請林縣長放心,我一定按照林縣長的指示辦,馬上去醫院瞭解情況……”
此時,縣醫院急救科裡,已經亂成了一團。
一旦有客人從汽車站出來,馬上有幾個甚至十幾個黑出租司機圍上去,過度熱情地招攬生意。
在秦娟的陪同下,張文強的妻子跌跌撞撞地趕到了醫院。
按照醫生給出的結論,張文強屬於受到外力撞擊,多根肋骨骨折,內臟器官衰竭死亡。
年輕平頭的號召,就是點燃導火索的火花。
現在看來,他們是看錯人了。
你小子就等着吧,很快就會有你的好看……”
在現場的衆人當中,有張文強的幾位親屬,大家雖然非常痛心,卻沒有失去理智,只是報警讓警方介入調查,不會想到要擡屍去要挾政府。
“好的,好的。
尤其是長途汽車站附近,更是黑出租集中的地方。
如果不是這個傢伙喪盡天良,讓交通局暴力執法,大哥怎麼會慘遭橫禍!
林巖自然能夠意識到,王四海絕對沒有按好心!
當官的一條命,我們平民百姓也是一條命。
丈夫早上出去還好好的,現在竟然天人永別,這個體弱多病的女人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張大哥的不幸,現在還沒有查出確切原因。
對於這種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領導,就不要抱有什麼幻想了。
不過,交通局暴力執法已經成了事實,並且還出了人命,你要有心理準備啊……”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王四海狡黠的寒暄。
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的是政績,要的是面子工程,哪管百姓的死活。
如果操作不好,一旦演進成大規模羣體事件,後果不堪設想。
對於這樣的羣體事件,林巖不陌生,更有着深刻的教訓。
在狼山鄉的時候,因爲柳萌萌事件,林巖就曾經遭遇過這種事情。
事件的最終結果,林巖雖然全身而退,卻失去了狼山鄉代理黨委書記的寶座。
如果這個事情進一步惡化,林巖甚至有種預感,自己的這個副縣長寶座,或許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要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