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蘇辰把信交給我之後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把難題拋給了我。
潘瑩瑩坐在我前面,我把白色信封遞給潘瑩瑩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連“是蘇辰給你的”這句話都懶得說,就像在機器人般傳作業一樣。
坐在我旁邊的黃琦看到了我這一舉動,詫異道:“你給她寫情書啊?”
“你寫情書用白信封啊!”我白了他一眼,加了一句,“遺書吧!”
“都是別人給我寫情書。”黃琦心高氣傲的頂了我一句,卻依然聽不出浮誇的語氣。
“哦!”
“陸依婷,你欠我一個人情,中午跟我去個地方。”黃琦隔了幾秒鐘,目光瞥向窗外樹上的一隻昆蟲,突然開口道。
該死!差點忘記讓他帶我逃課那次還答應過他一個條件。
“好吧。”雖然心裡不樂意,嘴上卻還是答應道。因爲此時我的目光一直停在潘瑩瑩身上,人的好奇心驅使我特別想知道信裡面究竟寫了什麼。
潘瑩瑩不動聲色地從信封邊緣小心翼翼地撕開一條縫,抽出裡面的小紙條,放在桌子上,然後緩慢地展開,似乎還微微仰起頭,她的背影就像打開情書一樣一如既往的高傲。
緩慢地展開後,不知爲什麼,我看到她挺拔的後背竟然微微抖動了兩下,然後,甚至有些慌亂地把小紙條快速地合上了,揉成更小的一團緊握在手心中,頭微微低下,盯着空無一物的桌面發了許久的呆。
究竟寫的是什麼,讓她如此慌亂?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只用了短短几秒鐘便讀完了信上的內容,恰恰證實了我的猜測——信上只有短短的幾個字!
潘瑩瑩低頭愣了很久過後,緩慢回過神,卻沒有看前方,而是把頭向右前方斜着,目光一直盯着一個方向,我也順着她的目光掃過去。
等等!那似乎是——方若婷的方向!莫非,信的內容與方若婷有關?
“寫的什麼?”黃琦發現了潘瑩瑩的不對勁,拍了一下她的後背。好奇心竟然驅使了從來高冷不諳世事的黃琦,讓我對信的內容也越來越感興趣了。
不知道是因爲黃琦突然拍了她的原因還是因爲信上的內容,潘瑩瑩渾身猛地顫抖了一下,遲疑了幾秒鐘,才微微側過頭,眼神遲遲渙散,沒有交點。
“沒……沒什麼……”說完,匆匆把揉成一小團的紙裝進信封,塞到了書包裡,好似受驚的羚羊,原本乾淨平整的信封也已被揉的皺皺巴巴。
我難以忘記,當潘瑩瑩側過頭時臉上的慘白,花容失色,黯淡無光。
爲了避免我和黃琦走在一起的誤會,黃琦讓我先走,和我約在了學校門口過一條馬路的公交站牌處。
站牌兩旁是深深的樹林,高大的樹木遮擋住了半邊天空,飛鳥如同游魚一般緩慢而又輕巧的穿過一棵棵高大的樹木,飛進了濃厚的綠色,轉而悄然消失,不散下一片羽毛。
站牌上面只有唯一一趟車——137路。車的一班終點站是學校,而另一班終點站很少有人去過,我姑且認爲那是個神秘的地方。然而卻它有個美麗的名字:伊度。
我在站牌下等了幾分鐘,黃琦就到了,恰巧這時137路車也到了。
“上車。”
“哪站?”
“伊度站。”
我大驚:“聽說伊度很神秘啊!正好我也想去看看!”
黃琦的眼底露出了一絲少見的笑意,“好奇心害死貓,”頓了頓,“不過,那地方倒是挺適合你的。”
我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幅人間仙境的畫面,就和陶淵明的“桃花源”一樣美。
一路綠燈,車輛緩慢的前行着。
明與暗反覆交替,光與影來回結合,不斷的進入樹蔭然後再不斷地走出。樹葉與樹葉之間的罅隙,偶爾有陽光穿透,形成一束束錐光,溫柔的照射在臉頰上。
我眼睛時不時偷偷瞟一眼黃琦,想開口問他很多問題,問他我們要去幹什麼?爲什麼要和我去?爲什麼突然和我走這麼近?爲什麼和他一靠近就總會有這麼多外界干擾?但每每話到嘴邊,我卻欲言又止了。
陽光溫柔的照在他完美的臉龐,百年冰山的面容在陽光的照射下全部融化了。黃褐色的頭髮在陽光下變成了金黃色,像二次元漫畫的少年,睫毛微微卷翹,根莖分明,鼻樑高挺,眼窩深邃。
“黃琦……”
“嗯?”他眯着眼看向窗外層層樹林的目光緩慢收回,回過神,看向我,嘴角微微上揚,一個不經意地微笑。
他竟然……也會笑?而且,那麼暖……
暖色的光線籠罩着少年的上半身,臉頰像鍍了一層柔光,褪去平日裡冷淡的軀殼,竟是如此深刻的溫柔。
“本車的終點站伊度站就要到了……請攜帶好您的隨身物品……”電車裡女報站員的聲音冷冰冰地打斷了我的沉迷。
我幻想着伊度是怎樣的天堂,下了車才如夢驚醒,原來真的是天堂啊。
伊度是墓地。
伊度伊度,異度空間,大概是這樣由名而來的吧。
果然,好奇心害死貓,下一句,我突然想起了什麼,“你剛剛上車前說什麼?”
“忘了。”
“你賴皮!”哼,這個黃琦,竟然詛咒我。
這是片不怎麼奢華甚至有些簡易的墓地,沒有漫長的石階路,沒有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有的只是鬆軟的泥土路,偶爾從石縫中蹦出幾顆小草和野花。沒有刻意的修飾,沒有精心的雕琢,然而每塊墓碑上都具有着別具一格的特點,雕刻的風格都大不相同。
而此時,比這裡更沉悶死寂的是黃琦,他臉上的表情比平時的“百年冰山”還要冰冷千倍,毫無生氣,如果不是他活生生的和我走過這段路程,我恐怕會認爲他是剛從墓地裡詐屍的死人。
我渾身冒着冷汗,每次想問他話的時候,就被他的表情硬生生的堵了回去。一路上死寂的連鳥叫都沒有,聽不到任何略有生機的聲音,沉悶的就像是我已然脫離了這個世界。
終於,還是在一處墓碑處停下了。
顧北擰。
遺照上女孩笑得燦爛,燦爛的與墓地的氣氛毫不相符。
“顧北擰,我前女友。今天是她祭日。”